事情的大致经过盛弋在电话里已经听的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些细致的细节要问自然也不用急于一时,太多年没见到庄青,盛弋现在的想法是只想单纯的陪陪她。
至于盛云峰……他跑不掉的。
庄青被人绑去那所□□精神病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去,现在离开也什么都没有带出来,真正做到了干干净净的孑然一身。
她被盛弋挽着走进别墅后四下看了一圈,轻声问:“这些年没怎么在这里住过吧?”
女人还是那么敏锐,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来这所别墅和她离开之前的装修设施没什么区别,甚至没什么人气儿,一看就是刚刚才有人搬进来居住的氛围。
“嗯。”盛弋点了点头,她扶着庄青坐在沙发上后,头轻轻靠着女人的肩膀:“高中起就住校了。”
群杉离市区太远了,上学不方便,再说她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也太空旷。
高中起就住校……庄青眼睫轻轻一动,无声地叹了口气:“盛云峰对你好么?”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他不怎么管我。”盛弋无所谓的笑笑:“妈妈,你出意外的第二年,他就把阮茹和盛情接到家里来了。”
这两个人的名字,庄青自然是知道的,女人眉目一冷,多了几分年轻时的厉色,沉默片刻后侧头问:“弋弋,你害不害怕失去父亲?”
盛弋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怕的。”
做错事情的人,怎么被法律惩罚都不为过,尤其是盛云峰这种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人。
庄青有些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眉宇间却浮上几丝欣慰。
“对了。”她忽然抬眸,看向跟进门后一语不发的许行霁,笑了笑:“弋弋,妈妈能出来多亏你这两位朋友了,他们很聪明,我得好好感谢一下。”盛弋愣了下,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许行霁。
后者的态度却挺轻松的,只是跟着笑笑:“阿姨,您太客气了,我和弋弋不是朋友。”
“嗯?不是朋友?”庄青有些诧异:“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旁边的女儿,但盛弋咬了咬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他是……”
许行霁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该如何和妈妈交代。
盛弋鲜少有如此艰难到吞吞吐吐的时刻,庄青一怔,眼中掠过几丝了然地笑意:“是男朋友么?那就直说啊。”
她又不是不允许女儿谈T恋爱的老古董,况且,她对许行霁的印象还不错的。
“不是。”盛弋看了一眼许行霁,还是选择和庄青实话实说:“他和我是,呃,我们是结了婚的关系。”
庄青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差不多一年半之前结婚的。”盛弋垂下眼睛:“是盛云峰安排的联姻。”
联姻?庄青抬头看着不说话默认的许行霁,不解地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阿姨。”许行霁轻笑了一声:“我哪家的都不是。”
他打心眼儿里根本就不认许家,许家也不认他,那自然不会在丈母娘面前承认这个身份了。
庄青一怔:“可是联姻……”
不都得是门当户对的么?要不然怎么能叫联姻?就是自由恋爱了。
只是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就被盛弋拦住,后者有些为难的扯了扯女人的袖子,附在她耳边轻声揭示了几句,庄青脸色立时一变,然后越听越难看。
她想过以盛云峰的人品大概率是不会给盛弋找一个什么好亲家,但也没想过会这么糟。其他也就算了,私生子的身份……盛弋作为妻子,岂不是也要遭白眼么?
但这一切,似乎也不能怪到孩子身上,毕竟做错事的大人才是罪魁祸首。
庄青强忍着内心惊涛骇浪的情绪,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许是吧。”她整理好情绪勉强笑笑,让他坐下:“坐。”
许行霁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毕竟在负责任的为人父母眼里,自己这样的人混上上下都透着‘不靠谱’三个大字吧?
不被歧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却也是许行霁梦寐以求想得到的普通待遇。他抿了抿唇,坐在庄青对面,显得格外乖顺听话似的。
“小许。”庄青想了想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许行霁回答的很朴实:“建筑设计。”
庄青:“在哪里高就?”
许行霁笑笑:“和朋友一起开个工作室。”
虽然现在那工作室已经风雨飘摇,眼看着就要倒闭了。
“自己创业?挺好的。”庄青其实和许行霁沟通了一上午,一直都挺投缘的,但现如今身份转换的猝不及防,变成了丈母娘和女婿对话的状态不免也有些尴尬。
处在长辈的立场上,盘问什么就都像是问户口了:“那你现在的公司是什么规模?未来有扩大的打算么?”
庄青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一来她觉得问人家夫妻生活更尴尬,二来事业是一个男人的基本,也是养家糊口的必要,她想看看许行霁的想法,看看这少年脑子里有没有东西。
但盛弋听了,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妈,别问了。”
“我随便问问。”庄青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不用紧张。”就算许行霁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她也不会鄙视他,毕竟只要是结了婚的关系,那就是一家人了。
但这次她误会错了盛弋的意思,后者并不是紧张许行霁无法回答上来,而是……
“T妈,没必要问这些。”盛弋心下一横,干脆道:“我们是协议结婚,马上要离婚了。”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不管是庄青还是许行霁,都很是诧异的看着她,几秒过后,许行霁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缓缓收拢。
“妈妈,你先休息吧。”盛弋笑笑,一句话阻止了庄青接下来的所有发问,走到许行霁面前:“我送你出去吧。”
声音很温柔,却是逐客令,许行霁有些嘲讽的哂笑一下,站起身客气的向庄青道别。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别墅,傍晚的风有点大,盛弋把身上的夹克拉锁拉到了顶,领子挡住了小半张脸,她被布料隔了一层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柔软:“今天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他和于慎思,把庄青救出来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不用谢我。”许行霁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不想邀功:“主要靠于慎思那警察证吓唬住人了。”
要不然那小护士也不会那么配合,猴精猴精的。
盛弋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白球鞋,闻言忍不住笑了下:“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谦虚了?”
本来自负又高傲的一个人的,现在居然肯去和于慎思‘合作’,还能把功劳大头都推在他身上……也不为了什么。
许行霁看着盛弋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光洁饱满的额头,黛眉下弯弯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知道她现在很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值得。于是许行霁笑笑,轻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许行霁,我欠你一个人情。”盛弋很正式的许诺:“在我力所能及能做到的事情里,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可以让我现在还人情也可以攒着,只要你需要,随时都行。”
许行霁忍不住笑:“你都能做什么?”
盛弋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你得先说呀。”
许行霁张了张口,唇间排列着的话其实是‘可不可以不离婚?’,没有这个是比这个更好的回报了。
可惜不用问他就知道她的答案,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下周五,”许行霁顿了一下,还是问了:“陪我吃顿饭行么?”
盛弋怔了一下,轻声说:“好。”
她有些意外,不是因为许行霁对她的要求仅仅是一顿饭,更是因为她知道下周五是什么日子。
九月的最后一天,是许行霁的生日,盛弋可能比谁都记得清楚,高中时不小心偷偷地看过一眼他的学生证,从此就忘不掉这个日子了。
许行霁邀请她那天一起吃饭,是因为生日么?可她记得他从来不过生日。
“行,天冷。”许行霁见她答应了,眼睛里便带了几丝笑:“你回去吧。”
“好……那个,钢琴。”盛弋想到还在婚房的钢琴,硬着头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搬回来。”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急的,但庄青很爱弹钢琴,如果把钢琴搬回来的话,可能会让庄青心情更好一些。
许行霁闻言T,本来和煦的眉眼冷了下来——他的脸色就像天气预告似的,阴晴不定。
“再说吧。”他凉凉的道,上了车后给她扔下一句话:“等我打电话给你。”有点可以理解许行霁为什么生气,毕竟他刚刚帮了自己,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想撇清关系……是有点太无情了。
但是她和许行霁的关系,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还不如干脆一些,盛弋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看着许行霁的车开远消失才转身回家。
庄青没有去休息,依然在靠在沙发上,只是闭着眼睛小憩,她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微微睁开眼睛问:“小许走了?”
“嗯。”盛弋脱下鞋子,噌噌的跑到她旁边抱住她:“回去了。”
“弋弋,你们是商业联姻……”庄青手轻轻摸了摸盛弋的头发,柔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因为不喜欢,所以协议结婚,现在又离婚?这是很常规的想法,也是庄青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
盛弋垂下眼睛‘嗯’了一声,颇有些心虚。
这是她第一次对庄青说谎,但她没法说实话,庄青是个雷厉风行却又护犊子的女人,自己那些曾经少女暗恋的卑微和付出,怕是她不能接受。
实际上现在回想起来,盛弋自己都有点不能接受。
所以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让她妈妈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把一个男人当做救赎,然后输的彻彻底底。
“也好。”庄青微笑,很快释然:“我女儿还年轻,未来有很多选择呢,结过婚也没什么。”
“就是小许那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人看起来似乎还可以的。”
“妈,别说他了。”盛弋拉着庄青上楼:“我们去睡觉吧。”
刚刚于慎思给她发了个信息——警方那边已经很顺利的把盛云峰拘留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消息很快就会在商圈内炸开。毕竟盛云峰披着人皮,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她明天要做的,就是要去警局看看她那人面兽心的‘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