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车场里发生交通事故罕见的很,尤其是这种低级愚蠢的事故,方士羽被颠的也想骂人,一向斯文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舌尖含着脏话,却在抬眸看到肇事者后戛然而止。
“行、行霁?”方士羽愣了一下,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这是干嘛?”
而许行霁已经在安保人员的协调下下车走过来了,他长指敲了敲盛弋那边的车窗户,后者冷着脸,强忍着不满降了下来。
“对不起啊,我没看清前面有车。”许行霁盯着女孩精致皎白的侧脸笑了笑,毫无诚意的道歉:“我全责,会赔偿的,你还有我微信吧?能用那个联系么?”
……
这下子,就连旁边负责维护秩序的安保都听出来他们认识了。
“那你们认识就私下解决吧。”安保不耐烦的催着:“赶紧先开出去,别在这儿影响交通。”
于是只好出去谈。
直到在茶楼外面找了个地方停下,盛弋都没想明白怎么就这么巧,刚刚回来就能遇到许行霁,而且他还在这儿故意惹人讨厌。
看来三年过去了,这男人偶尔的幼稚行径还没改,盛弋深吸了口气,默念着别生气。
“许行霁。”看着对方丝毫没有惊讶,就连声音都依旧懒洋洋的状态,盛弋秀眉轻蹙,尽量保持着平静地问:“你故意的是吧?”
“什么故意啊,真的凑巧,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在这儿故意撞上去?”许行霁不承认,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今天在这儿约了客户,一宿没睡就有点头昏脑胀,是真没看清啊。”
说着,还特意凑近了一些让盛弋看看他的黑眼圈。
突然的凑近让盛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可他确实有些发青的眼底还是让女孩本来绷紧的声线稍稍和缓了一些,沉默了片刻,盛弋摇了摇头。“不用了。”她转身准备离开:“也不是什么大的磕碰,就这样吧。”
反正有保险,直接走保险公司就行。
“盛弋。”许行霁突然开口叫住她,看着女孩停下来的清瘦背影,忍耐着点根烟的冲动轻声问:“这次回来…还走么?”
盛弋没回答,她觉得他们之间不像是该互相问近况的关系,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深吸一口气,盛弋没理会许行霁的闻讯,头也不回的上车离开。
目送着盛弋的那辆白色跑车绝尘而去,许行霁才低低的骂了句‘操’,然后拿出手机烦躁的重重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方士羽,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盛弋在T一起?]
许行霁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就因为昨天刷到盛弋朋友圈后想看她一眼,于是就开车到群杉门口眼巴巴的守了一夜。
他不确定盛弋今天会不会出门,也就是想碰碰运气,但看到三年未见的姑娘真的出现时还是眯了眯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盛弋比三年前更纤细了,整个人薄的像张纸片,大概是国外的伙食不太好。她头发也短了一些,梳成高马尾后勉强到后颈那里,穿着奶茶色的大衣和浅色牛仔裤,脚下踩着球鞋,完全休闲又简单的装束简直可以去冒充大学生。
太嫩了。
许行霁便不由得有了些相貌焦虑,下意识的对着后车镜打量了一下自己——倒也没因为这几年的连轴转变老,就是……有点黑眼圈,有点瑕疵。
对着自己的脸挑三拣四的嫌弃了一番,许行霁再抬头时,就看到盛弋已经驾车离开了。
鬼使神差的,他跟了上去。
然后隔着茶馆偌大的落地窗,很轻易的就能看见盛弋的一颦一笑。能看得出来盛弋挺开心,和对面的人谈笑生欢,如果说有比对面是个男人还操蛋的事,就是对面那个男人他认识。
方士羽,他们公司的原始股东之一,当初自称看好他的作品而拿了不少启动资金投入的老朋友了,他怎么会和盛弋认识?
忍着过去一问究竟的冲动,许行霁‘耐心’的等着他们出来,但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在茶馆聊了快两小时竟然还不够,两个人上了一辆车,看似要继续‘约会’。
如果一直都很能低调忍耐的话,那就不是许行霁的性格了,他需要的是存在感,于是看着盛弋仿佛不甚熟练的向后倒车时,许行霁修长的手指握了握方向盘,还是选择慢悠悠的撞了上去。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刚才那些说辞全都是屁话。
他是故意想在盛弋回来的第一天,给她一个难忘的‘见面礼’。
许行霁有些恶劣的想着,手里把玩着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他垂眸看到是方士羽的名字,挑了挑眉接起。
“行霁,你怎么回事啊?”对面方士羽的声音很不满:“别跟我说你是不小心,你他妈就是故意撞上来的!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经得起这种撞?!”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许行霁冷笑一声:“你怎么会和我老婆认识?”
“怎么就成你老婆了。”方士羽故意逗他:“不都离婚三年了么?”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俩结过婚。”许行霁面无表情的咬牙切齿:“这么瞒着兄弟,你觉得合适么?”
“咳,行霁,我真没想瞒着你。”方士羽轻咳一声,连忙解释:“盛弋之前是和我一个公司的,后来她辞职我也辞职了,就…就没什么交集了,我寻思也没必要说。”“没什么交集?方士羽,你是把我当成智障么?”许行霁听了这番解释,都气笑了:“没交集她为什么回国T之后第一个找你呢?她怎么不来找我?”
说到最后一句,许行霁声音有几丝难以觉察的委屈,行吧,他承认自己就是在没资格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吃醋。
“行霁,你别没事儿找事儿了,我和盛弋真没什么,我孩子都五六岁了你跟我说这些,寒碜不寒碜啊。”方士羽无奈:“让你搞的,单纯和老朋友叙旧都叙不成了。”
许行霁听出弦外之音,顿了顿矜持地问:“叙不成,那盛弋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啊,修车去了呗。”
许行霁顿时就不想和方士羽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行了,挂了。”他皱眉嘀咕:“以后别和盛弋总私下见面。”
这年头,谁说已婚男人就一定保险了?
不得不承认,今天见到盛弋回国第一面是见一个男人,的确让人很闹心——就算这个男人他认识,是朋友,有家室也不行。
许行霁思索片刻,给盛弋发去了一条信息:[修理费多少钱?]
他也没什么别的借口了,只能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缠上她。
只是许行霁的如意算盘很快就打了水漂,盛弋是收到他的信息了,当年他们好聚好散,所以这些年从未说过话她也没有删掉他的微信。
这是三年来盛弋收到许行霁的第一条微信,他问修理费多少钱,而上一条还是苏美锦生日宴后的那个晚上,他问的项链多少钱。
他们俩微信的聊天记录永远这么务实,还真仅仅只是一个只有必要时才沟通一下的工具而已。盛弋没有理这条信息,把车子放在4S店之后就打车回家了。
路上的时候比起许行霁,她更多思考的是方士羽的话,他说年轻人不能怕累,就是要拼才行。
没错,她是打算拼来着,但不是在去一个公司朝九晚五的拼,经过这么多年学习和工作的经验,盛弋觉得还是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比较好。
她不缺钱,现在更多的是追求自由的时间调配。
于是今天早上,盛弋就已经在圈内放出她要自主接单的风了——建筑绘图师能工作的地方分为几个层次,大公司,工作室,还有就是个体户。
盛弋前面两种都已经试过了,现在就是打算当个个体户,接一些甲方需要雇佣她的单子,自己当乙方,虽然挣的不稳定……但这对她也算是问题么?
她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毕竟整个建筑圈里女设计师都不多,混出头基本就能受到青睐,尤其是盛弋算是特别‘出头’的那种,消息刚刚放出去,就有不少人来咨询的。
一目十行的筛选了垃圾信息和可以看的,盛弋简单回了几条,车子就开到群杉门口了。
她付了钱下车,回到家刚刚换了鞋,庄青养的博美犬听到动静就从客厅跑了过来,绕着她欢脱的大圈圈。
“四月。”盛弋蹲了下来,手指逗弄狗狗的下巴叫她的名字:“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昨天晚上回来没见T到,博美犬是小型犬,但三岁的狗狗和三个月的还是差别很大,起码她抱起来都有些费力了。
四月似乎还记得她身上的气味,被她抱在怀里后很是欢脱,一个劲儿的伸出小舌头舔她的下巴,盛弋被逗的咯咯直笑,都舍不得放她下来了,直接抱着走了进去。“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庄青正坐在钢琴前面看琴谱,见状忍俊不禁:“洗洗手,王姨说冰箱里冰了给你做的甜品。”
王姨就是他们家的家政阿姨,早上给她做红豆糯米圆子来着。
盛弋只好放下狗,去洗手吃东西。
只是吃甜品的话,就没必要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上了,盛弋端着碗溜达着想看庄青弹钢琴,但一不小心,视线就被钢琴边上那一堆东西所吸引——都快堆成一个小山型的,各种各样奢牌logo的袋子。
她昨天回来的太晚也困得要死,都没怎么留意家里的东西,今天才看到。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仔细一看,那些堆成山的包装盒和袋子有的都积了一层灰了,显然是碰都没碰就扔在那儿了,那还买来干什么?
“妈。”盛弋颇为不理解,皱了皱眉:“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不是我买的。”庄青不用抬头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淡淡的回:“是许行霁送来的。”
嗯?盛弋闻言彻底愣住。
“他每个月都来送一些东西,说是给我的,不要也强制性送来,就只能放在这儿等有机会一起给他送回去了。”庄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好像有点一厢情愿。”
“还以为自己是我的女婿呢,每个月还定时定点的过来看。”
……
许行霁这是在搞什么?盛弋一时间觉得有点头疼,秀眉轻轻皱起。
她可以不在乎许行霁的一举一动,也不去过多深入的思考,但总不能由着他总来打扰庄青吧?
这三年来庄青从未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显然就是怕自己知道后会因此烦心,每次许行霁来,她又不能把他打出去。东西都堆积成山了。
盛弋咬了咬唇,看着微信对话框上自己未回的信息,敲下一行字:[约个时间,谈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