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弋毫无负担的睡得香甜,第二天一早醒来才看到袁栗烛发来的一堆信息。
其实明明这次喝了酒之后不太难受也不头疼的,但看到那些信息,脑子里还是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许行霁去找她干什么?因为昨天那条谈一谈的信息么?但是去酒吧干嘛……袁栗烛真不靠谱。
盛弋本来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混沌了,翻出许行霁的微信,看了眼他果然在晚上的时候才给自己回了好几条信息——无非是问她谈什么,约哪天时间见个面。
她呆呆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洗漱。
下楼发现庄青已经在餐厅坐下了,王姨正在做广式早茶,晶莹剔透的虾饺和炒河粉上了桌,小菜有软糯到几乎没有骨头的豆豉鸡爪和金钱肚,盛弋离挺远就闻到了香味,肚子里的馋虫立时被勾出来了,食指大动。
“王姨。”她坐过去,笑着赞扬了一句:“您做饭真棒。”
简直什么都会做,怪不得把庄青这么挑嘴的人都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庄青正坐在一旁用勺子慢悠悠的喝雪燕桃胶的烤梨,见她下来坐在一边,不动声色地问:“昨晚喝酒了?”
盛弋忙着吃饭,含糊的‘唔’了一声:“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就醉成那个样子。”庄青摇了摇头:“你这酒量真不随我。”
女孩笑笑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这方面着实是太菜了点。
“昨晚……”庄青顿了一下,继续道:“是许行霁送你回来的。”
“嗯,我知道。”盛弋耸了耸肩:“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巧在酒吧,您让他进门了么?”
“没有。”庄青摇了摇头:“我让王姐去外面扶你进来的。”盛弋捧着粥碗,无声的笑了笑,心想她妈妈比她狠心多了。
早餐过后,盛弋坐在笔电前修改图纸的时候接到了袁栗烛的电话。
“喂....”她显然刚醒,声音还有点嘶哑:“宝贝,你没事吧?”
盛弋忍俊不禁:“我能有什么事?”
“哎,T昨天许行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给你打电话,你也没保存他电话号啊我就接了,然后……”
袁栗烛哀叹着,絮絮叨叨地把昨晚大致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许行霁如何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尤其激动,末了无奈地总结:“真吓人,气场太强了忍不住跪了,别怪姐们儿。”
盛弋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许行霁就是那么一个人,他想做成什么事情之前,总会用他的逻辑强行说服你。
而且被忽悠的人,往往还会觉得非常有道理。
这大概就是……极致的自信下造就的极度自我?
下次真的不能随便喝酒了,盛弋摁了摁太阳穴,轻声回:“没事。”
“话说你和许行霁怎么回事啊?”袁栗烛道歉完了,开始八卦:“刚回国就联系上了么?”
“没有。”都怪那个停车场,盛弋顿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和许行霁现在这诡异的关系。
在她的角度看来当然是没关系的,可微信对话框里,许行霁上午发来的信息还在那儿躺着:[要谈的话,今天晚上见面吃个饭吧。]
盛弋还没回,她一直在思考自己昨晚喝醉后有没有说什么胡话,她在英国的时候也和苏妍喝过酒小醉过,据对方的描述来说,她喜欢嘟嘟囔囔的说一些什么,但听不大清。
犹豫半晌,盛弋还是给许行霁回了条信息:[好。]早说清楚早结束。
晚上和许行霁约见面的地方是一间需要预约十分雅致的日本料理店,可盛弋却是穿着牛仔裤和夹克,开着类似货车的那种皮卡去的。
从车上跳下来走去餐厅的一路上,都有不少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悄悄打量她。
盛弋浑不在意,她早就过了和许行霁吃个饭还要盛装打扮的时候了——虽然放在平常来这种餐厅她也不会穿的这么休闲,但盛弋没忘记今天见面她的主要目的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给他。
开皮卡来,是因为空间足够大,而穿这身,是因为到时候好帮把手。
许行霁见到她这副打扮似乎是怔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他长眉轻轻一挑,笑道:“请坐。”
请坐?听到这有点恭敬的招呼,盛弋莫名其妙的坐下了。
“想吃点什么?”许行霁一改之前自己先点好餐省时间的作风,把菜单递给她:“你点吧。”
盛弋垂眸,在菜单上划了几样,又递还给许行霁:“我好了,你点吧。”
许行霁看了眼就皱皱眉:“就吃这点东西?”
“还好。”盛弋喝了口桌上的冰柠檬水,指尖在霜气密布的玻璃上留下痕迹,她笑笑:“我不爱吃日料,都是生食,这些就够了。”
……
许行霁发现自己是真不怎么会挑地方,每次选的地方盛弋都不怎么吃。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勉强笑了笑:“下次吃饭,你定位置吧。”
盛弋没回应他这个关于‘下次’的提议,只是轻轻拨了一下T颊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大概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关系开口就会陷入尴尬和冷遇的情况,两个人都很安静的吃饭。等吃的差不多了,许行霁才问:“想谈什么?”
说实话他昨天忙完了看手机发现盛弋主动给自己发了信息,差点以为眼花看错了。
盛弋已经吃完了,她手中捧着大麦茶的杯,指尖轻轻点着温热的杯壁,半晌才开口问:“你送给我妈妈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许行霁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男人神色自若,眉目都没稍微动一下,很平静地回答:“礼物。”
盛弋皱眉:“你为什么要送我妈妈礼物?”
女孩儿性格一向温柔,说话都很少有激动的时候,此刻词锋却不自觉的有些激烈,就好像……怕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入侵一样。
许行霁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太妥当,他已经是前夫的身份了,凭什么去给前丈母娘送这送那,蓄意讨好呢?
但一想到盛弋在国外,他就忍不住稍微盯着点,每个月送些东西去照料,哪怕知道庄青根本用不上,也从来不让他进门……她说的对,自己就是还没摆正位置的一厢情愿罢了。
有些郁闷地喝了口清酒,许行霁声音闷闷的:“行,以后不送了。”
反正盛弋也回来了,自己没理由再去‘帮着照料’。
“以前的也拿回去吧。”盛弋淡淡道:“我特意用皮卡拉来了。”
“……?”
“你这些年送去的东西,我妈妈都没有拆封过。”
不愧是盛弋妈妈,比她女儿还决绝。
许行霁白皙的手臂上青筋都用力的有些暴起,他默念着‘儒雅斯文’这几个字,强忍着发火的冲动,故作平静道:“行。”
盛弋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许行霁这么好说话,张了张唇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他摆烂似的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我喝酒了,开不了车。”他手指撑着额头,淡淡地说:“你送。”
盛弋既然开那个车来了,其实就已经做好‘送货’的准备,饭后两个人并排走向停车场,一前一后的间隔距离大概有一米远。
上了车后盛弋打开导航,头也不抬的问:“你住在哪儿?”
副驾驶上的许行霁闭着眼睛,薄唇吐出一个地址。
盛弋准备输入的手指一顿,抬眸看着他。
许行霁似乎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她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怎么不开?”
“你……”你怎么还住在以前的婚房?盛弋有点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末了还是沉默的放下手机发动车子。
他们原来婚房的地址,盛弋不需要导航,早就去过无数次了。才过去三年而已,林澜的路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一路鸦雀无声地开到了地点,盛弋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这里的一切都有种陌生的熟悉感,盛弋不想多待,但奈何所有东西都在皮卡车后面,许行霁T一躺一躺向上搬,她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他家在十三楼,是每次电梯都得等好一会儿的浪费时间。
“我说,要全搬上去得晚上了。”许行霁忽然敲了敲窗户,车子高,他趴在窗沿上歪了歪头,皱着鼻子笑起来的模样依旧是少年气十足:“好累。”
盛弋没看他,黑白分明的瞳孔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冷漠道:“谁让你弄这么多东西。”
许行霁转了转眼睛,跟她打商量:“要不你先回去吧,下次再搬?”
他这样无非就是不断的增加见面机会而已,盛弋闭了闭眼,无情道:“不。”盛弋说完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她撸起夹克的袖子,露出两条干瘦细长的手臂,就像两截嫩生生的藕,她严肃道:“你休息吧,我帮你搬。”
“……”那他成什么了?没有这么软饭硬吃的,许行霁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也没有拦住她,而是又从后面抬出两个箱子,和她一起搬进去并排等电梯。
“你怎么进来了?”盛弋皱眉:“下面没人看,有人拿东西怎么办?”
“没事。”许行霁无所谓:“偷就偷吧。”
反正送给庄青的这些东西,他自己一件也用不上。
盛弋没说话,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他除了在图纸上锱铢必较,在生活上的细节从来都是一塌糊涂的。
就连他家中的大门也是因为上上下下这么一会儿懒得管,大敞四开。
盛弋跟在他背后,看到里面那熟悉的装修布景,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有点后悔上来了,在看到屋子里和三年前一样丝毫未变的样子后。
不搬家就算了,连装修和摆设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还每个月都去给她母亲‘嘘寒问暖’,这种种爱美的态度让盛弋都不能骗自己不要去多想,只能唯恐避之不及。
“你自己搬进去吧。”她把袋子放在门口,迅速折返回电梯前。
“等等。”许行霁长腿一迈,几步就跟了上去,他紧紧盯着盛弋线条精致却漠然的侧脸:“进去喝杯茶?”
盛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这电梯上来的时间真慢:“不想喝。”
“不至于吧。”许行霁黑眸微垂,声音蕴着一丝低低的失落:“当朋友也不行么。”
盛弋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侧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固执的坚持:“你明明知道不行的。”“除了年龄差距过大,有血缘关系,性取向不同的男女外,世界上就没有存粹是朋友的灰□□限。”
“而这三点我们都不是,还有非常尴尬的前夫妻关系,你觉得可以当朋友么?”
许行霁哑然,木讷的看着她。
一片静寂中,电梯终于到了,叮咚一声打开。
“不可以,对吧?”盛弋笑了笑,走了进去,下去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不可以当朋友,所以别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