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泱给村民们写了两封信函,就弄清楚为何村中男丁少了。
这钱家村的壮年男子都被府衙急招修筑城墙去了。
最先与她说话的钱老太,是村中里正的娘,怪不得所有人都向钱老太讨主意。
钱家村里正是个心思活络的,与衙署关系不错,虽然是修筑城墙,但每个人每日会给八十多文的工钱。
再有俩月,钱家村的人也该回来了。
几封信写下去,赵洛泱带的纸用完了,钱老太立即让人从她家中取来。
不用她的纸,还是要给十五文钱,赵洛泱自然是赚了。
每次写完一封信,赵洛泱都会念一遍,等到村民满意了,才将信函递过去。
钱老太始终坐在赵洛泱身边,听了几封信之后,她点了点头,这小丫头果然是识字的,看来之前小姑娘说的话也没假。
没有了防备心,钱老太就觉得这伙搬迁的人,当真是不容易。
尤其她眼前这小丫头,衣衫破旧,发髻凌乱,脸也不怎么干净,远远看去与流民差不多。
“等写完了书信,就到我家来,”钱老太道,“他们知晓我家在哪里,我家有些东西,你们可以卖去城里。”
赵洛泱急忙向钱老太道谢。
钱老太挥挥手道:“都是庄户人家,哪有恁多礼数,看着你,我就想起那刚出嫁的孙女,她也懂得识字。”
“阿姐,一共写了十封信,”赵元让眼睛中是压制不住的欣喜,“有九十文钱,还有两件旧衣裳,三双草鞋和两碗粗粮。”
旧衣裳是补丁摞补丁,但布匹本来就贵,这些抵十五文绰绰有余,而且他家中无论是奶还是娘和婶子针线都好,将衣服拆了缝缝补补,就能给弟弟们做裤子。
赵元让眼睛亮光,这次没白来。
比卖给宋太爷鸡蛋赚的还多呢,就算爹他们能把昨晚扔掉的包袱全都拿回来,他们家也是缺这些的,他平日里赶路都不敢迈的步子太大,为啥?裤裆已经漏风了,娘给补了又补,可布都糟烂了,说不得啥时候一下子就咧开了嘴。
往前还有那么多路,几条裤子能穿到地方?谁也不知道。
所以赵家人的布料都用在大人身上,大人裤裆开了寒碜,孩子嘛,就那样吧!
大人这么想,孩子们不乐意。
谁愿意光着?被蚊虫咬不说,他们也要脸。现在有了旧布,至少毁两条裤子。
赵洛泱让赵元让收拾笔墨,自己则去了钱老太家中。
钱老太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她了。
地上放着几个竹筐。
“米和面粉,”钱老太道,“都是今年才下来的,你拿去城里卖吧!城中每斗新米能卖到七十四五文,我算你七十文,这里有一石,让你四叔来背。”
“面粉精贵,磨起来又麻烦,我家里得的不多,不过若是在城中遇到好买家,能卖八十几文一斤,这里大约有十斤,”钱老太思量片刻道,“就算你一斤八十文。”
赵洛泱走过去看,赵老太家的面粉看起来的确不一样,粉看起来又白又细,从前赵老太爷生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想起小时候吃的面条,吩咐杨老太去买好面。
杨老太买了面,回来就说:“有钱人家都吃这個,听说还有更好的咧。这一斤面能换一斗米了。”
钱老太家的面,看起来比当年杨老太买来的更好,肯定能卖高价。
不知道系统里的面粉,能不能比上钱老太家的面?
钱老太道:“伱去市集上,有人问的话,你就说纯麦子磨的,懂的人自然会买,不懂的人也不用理会。”
赵洛泱道:“城中的面粉价钱都一样吗?从前我家里吃的都是杂面,而且很粗,没见过这样的。”
“自然不一样,”钱老太道,“有些磨得更细些,那就更贵了,能卖到一百文一斤,要说麦子也不贵,但想要磨成这样太费事,不是有钱的人家不会买来。不过太有钱的人家也不会买,人家信不过咱,都买来让下人磨。”
赵洛泱向钱老太道:“多谢阿奶了。”
这声“阿奶”叫得人舒坦,钱老太笑道:“能不能卖出钱来,就看你们自己了,我也没亏。不过……若你们银钱不够,就留个人在这儿,等去市集将东西卖了,再送银钱过来。”
赵洛泱将众人要凑钱买牲口的事说了:“我爹手里应该有银钱,一会儿他们下山,我就去跟爹要来。”
其实她身上的银钱够用,一石米七百文,十斤面不过就是八百文,她身上还有银子呢。
之所以将奶放在她这里的钱都给四叔,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用她自己的银钱做本钱,赚来的银钱系统才会认可。
奶的钱在她腰上被捂的滚热,系统也没算做是她的,来的路上她还试探了,将自己的银钱给出去,再拿回来,系统也不会涨财富值,也就是说,她赚的银钱,只能被算一次。
这就是时玖说的,不能作弊。
至少不能这样明着作弊。
钱老太道:“你们要买牲口,别直接去西市,我告诉你一处皮毛铺子,那里的掌柜姓王,与我儿有几分交情,你去寻他,他识得那些养牲畜的人家,让他帮你挑两头好驴子,你们这样的打扮,一看都是外乡人,到了西市必然要受骗。”
赵洛泱心中欢喜,笑容也更深了。
钱老太端详了一会儿道:“可怜的丫头,打扮打扮定也水灵。”她都有想将这丫头留在钱家村的心思,就凭这丫头的聪明,谁娶了不发家?
她家没般配的小子,是她家没福气。
“你们往洮州去的路上,多带些水,”钱老太道,“别看刚下过雨,但这个地方说不准,我在这活了一辈子,大雨后大旱是常见之事,没有水,人可活不了,牲口也得趴下。”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阿奶,我记住了。”
钱老太指了指东屋:“屋中有盆,打点水洗一洗,一会儿要出去卖粮食,这样可不行。”
赵洛泱也不客气,与赵元让将盆抬出来打满了水。
对着水盆一看,怪不得钱老太会这样说,她造的都没人样了。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刚好也看过去,水盆中有一个人影儿,发髻凌乱,脸上满是脏污,但一双眼睛格外清澈。
脸颊略微显得消瘦,嘴唇上扬,微微一抿就能露出圆圆的小酒窝,让她看起来似是在笑。
赵洛泱的相貌果然生得很讨喜,让人不由地心生亲近。
就连他也有一瞬间的失神,时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
这张脸他看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从前和赵洛泱认识吗?还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曾瞧见过她的模样?
又或者是他弄错了?他从前见过相似的样貌,毕竟这张脸也没那么特别。
用了好几盆水,赵洛泱才将脸洗干净。
真的太脏了。
若是脸皮薄的,说不得要不好意思,显然赵洛泱不会这般,做一个“傻子”多年,早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在等赵元让的时候,赵洛泱已经在与钱老太说话。
赵洛泱道:“我们过来听到有时疫,您也得小心着些,我们从城里回来才会动身,您缺些什么,我也能给您捎回来。”
钱老太笑道:“我这里不缺什么,你去问问村中其他人家。”
钱老太都将家中的米、面卖给了外乡人,钱家村其他人也就放下心,纷纷拿出自家准备卖的东西。
赵洛泱用自己带的银钱换了钱老太家的面,又买了些鸡蛋。
这些东西她能拿得动,然后她匀了一些让赵元让帮她背,反正大头在她这里,就算系统不算小弟背的那些,她也能赚到银钱。
赵学义和赵洛泱分头收东西,赵元吉则站在村头,等待赵学礼他们。
所以赵学义和聂双等人下了山,就瞧见了不停向他挥手的赵元吉。
“二伯,”赵元吉道,“我们在这里。”
赵学礼看着一脸兴奋的赵元吉,又瞧向那些冲他们微笑的村民,四弟和洛姐儿他们又干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