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妇人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内心是有多么难过。
她是王女,是公主。
她的一言一行便是王室的颜面,是王室的尊严。
规则把她束缚成了一个不敢表露内心的石头人。
人渐渐散去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也开始小了。
她终于可以放肆的哭出来了。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想到了她的生母,她想到了孤独的王后。
她永远都在追逐幸福的路上,当她朝它奔去的时候便会落空,她得到的便是满怀空虚。
她也不过10岁。
所有人却都在要求她像个大人一样。你难过了不可以哭,你开心了不可以大笑。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那样。
可是她做不到,或者说她现在做不到。
她刚开始还只是无声的流泪,哭到后面放声痛哭,几近昏厥。
而此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递了一块手帕到她的面前。
那人撑了一把伞,把伞递到她的头顶,替她遮住了如牛毛般的细雨。
“哭吧哭吧,没有事的。”
是女孩子温柔又略带稚气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反身抱住那个人,在她的怀里哭的更加放肆。
那个人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一边轻声细气地说着,“没有关系的,哭出来吧。难过了就要哭出来啊。”
是啊,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春雨停了,哭到月上梢头。
而那个人却始终没有离开。
“谢谢你,很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阿卡林娜一遍擦着眼泪鼻涕,一遍说道。
“没有关系,你是公主吧,王后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吧。”那个人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好像透过墓碑能看到王后那张温柔的脸。
“嗯,她对我来说,很重要。”阿卡林娜还打着哭嗝,导致她说话都不大利索,“你叫什么?”
那人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手帕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早就不能再用了。
“易轻尘。”
“易轻尘?”阿卡林娜觉得这个名字又奇怪又陌生,她开始渐渐警惕起眼前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女孩,“你是哪个家族的?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我只属于你。公主殿下。”易轻尘想要去摸一摸阿卡林娜的脑袋,但是却被阿卡林娜躲过去了。
“别想用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来欺骗我。”阿卡林娜眼里的警惕愈发的深,“我可不是个傻子。”
其实易轻尘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过是四处游荡,听到了哭声一路走到了这里,而且怎么说呢,她之前更像是处于一种灵魂的状态,然后看到阿卡林娜以后才有了实体的感觉。
她可以触碰鲜活的肉体,这是她与之前所不同的。
她是似乎是要守护这个女孩,因此她就果断的出手了。
可是这该怎么和这个女孩解释呢?
阿卡林娜见她半天不说话,就开始上下打量了起来。
“你手指甲的颜色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阿卡林娜说着,“从来没有人能把黑色提取出来,你这个手是怎么回事?”
易轻尘正愁没有切入点呢,听到阿卡林娜的问题,她反而大大咧咧的把手身伸给阿卡林娜看。
“这可不是黑色的指甲油宝贝,我的指甲天生就是黑色的。”易轻尘笑着,“因为我们不一样。”
阿卡林娜听着这句话直皱眉,“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这就可以了。”易轻尘收回自己的手,“我会帮你的,我说服过,我不属于任何家族,我只属于你。”
易轻尘相信她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
阿卡林娜的警惕并没有因为易轻尘的示好而放松几分,“我暂时还不能相信你。但是也许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阿卡林娜比易轻尘想象的还要冷静和不像个小孩。王室那些冰冷的规矩把她的心都束缚得无法跳动了。
“我们现在先回去吧,你…”阿卡林娜皱眉,“我就说你是我的守护骑士吧,反正我父王也不会管的。”
易轻尘点了点头,原来这个小姑娘皱着眉的原因是在思考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应该何去何从啊。
易轻尘莫名的很满意这个小姑娘,不论是超乎同龄的心智成熟还是小小年纪就极为出众的样貌都令她无比的满意。
同样的满意还伴随着心疼。
她才10岁,这个年纪很多孩子还不知道对错,还肆无忌惮的在父母亲人的怀里撒娇。而她却早已明白了什么是生死,什么是利弊。
她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这就是孩子的可悲。
阿卡林娜在外头呆的太久了,她得回去吃饭,他父王对她一向不关心,连带着王宫里的侍卫和侍从都对她不是很好,她在王宫里像是一个若有若无的物体。
“到了晚膳时间了,我们走吧,我父王可从来不会等我吃饭的。”阿卡林娜用袖子随便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如果被别人看见又要说她行为不够优雅端庄,只有粗俗。
阿卡林娜本以为易轻尘会说自己几句,但是没有想到的事,易轻尘完全没有说她,反而用柔软的指头戳着她的脑门,笑着对她说:“对嘛,这才像个孩子呀。”
微凉的指头轻轻的碰着她光洁的额头,耳畔是习习凉风。
她多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
她多希望有一个人来告诉她,她可以休息。
现在她有了。
“咳,我们走吧。”阿卡林娜轻咳,转身便朝墓园门口走去。
易轻尘在身后看着阿卡林娜红透的耳尖,险些笑出了声。
墓园门口的守卫也换了两波岗了,阿卡林娜和易轻尘才出去,他们还要穿过一个小花园和一个树林才可以回到王宫。
这个距离说远也不远,它足够讲述一个略显无聊的小故事。
阿卡林娜把自己的童年和易轻尘说了。
说了生母,说了王后。
其实她明白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应当保持警惕,但是她的直觉却慢慢的松懈,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她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
这个偌大的国家,只有国王,王后和自己知道,自己只是过继给王后的。
而现在这个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那便是——易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