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被拉长了,半秒不到的功夫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在下一个瞬间,队伍中的某个身影骤然暴起,持符在手,朝着旁边的某个角落迅猛投出!
就看符光一闪,结界角落处的土堆炸裂。在那沙石间,一个身披黑袍、口叼竹管的人影赫然暴露出来!
埋伏!
这一招符咒和刚才的袭击几乎一样迅捷,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反击来得如此之快,站起身似乎向后退,但在这时,那个投符的人已经猛冲了过来!
是姜玲。
在所有人都还未清醒的瞬间,她已经像是一头母狼那样几步扑出,一手连打出几道符咒,一手却已经拔出了背后的灵剑,叮叮声中,几招挡下袭来的飞针。
急势之下,她的速度突然快的不可思议。与其说那是一种攻击,倒不如说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就像是摁下了一个开关。在那杀机袭来的一刻,这个女孩突然就“发疯”了。
黑袍人影瞳仁微缩,眼中倒映着她急速放大的身影,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符剑齐用,那挥出的赫然是不掺假的杀机!
但在她冲到敌人面前的同时,另外几道影子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她侧后。
他们都罩着相似的黑袍,拉着兜帽看不清眼脸,只能见到飒飒的连针从那些袍下飞出,有些附着可怖的灵力、有些则带着致命的毒素,以不亚于子弹的速度飞出,几道再度飞向那边的肖游宇、而另外几道,却射向奔出的姜玲!
“叮叮叮叮——”
后方的队伍里,韩江尘紧跟着拔剑暴起,寒芒一闪,虚幻的剑影在身侧急速划过一圈,将袭来的飞针全部挡下。
而在这之后,吴皓和袁清清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运起灵力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解天扬的反应虽然也已经跟上,但现在他透支下站都有点站不稳,真正是有心无力,无奈只能处于被保护的位置上、眼睁睁地看着。
在吴袁二人的防御展开后,就见前面韩江尘已是不假思索地紧跟上前,一身挡在姜玲背后,根本不加多想地,连续的剑光已经直迎上袭向她的几人。
而在前方,姜玲已经逼到了最初出手的那一人面前。
眼看对方向后飞撤欲逃,她面色一冷,一句厉喝紧跟而起。
“站住!”
这是看似废话的一句话,那叼竹管的黑袍人自然没打算听令,一点不带拖延地飞跃向后,身形迅速被一层奇特黑烟笼罩、令他的身形都像是模糊起来。
而在将欲逃遁的同时,他却也没有放弃拦截反击,那口中的竹管转瞬间对准她,眼看就要再度射出飞针。
但在抬眼的一刻,他对上了一双灵光深邃的眼睛。
“我说…站住!”
元神之力直撞入脑,他只觉头脑一昏,笼罩体表的黑烟即刻迸散,而后全身连带着一僵,居然真不由自主地站定原地。
尽管他立刻意识到不对意图挣脱,但那僵硬才刚刚舒缓,连续的几道符咒便已经轰击在他身上,当即令其口鼻喷血、身体倒飞而出!
不待他身体落地,一只手已经在空中掐住了他的脖子,乘大力向下一按,一手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磕去,就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那黑袍人整个被她掀翻在地,头部重重撞击地面,硬土的地面竟是被撞出一个坑来!
黑袍下露出一张壮年男人的脸,他控制不住地连咳着,口鼻溢血眼冒金星,在姜玲全力的元神压迫下近乎动弹不得。
但即使如此,这人的战斗本能却还在,就看他一手聚起一团惨白灵光,像是想要聚起什么攻击。
然而不待他凝结起术法,一只脚已经狠狠踏在了他手腕处,灵力加持之下,将那只手踩得咔嚓一声,竟像是直接把骨头踩裂了!
一声痛叫还没出口,第二道杀机已至。就见姜玲举手一翻,剑刃反握,当头刺下!
刀刃袭来,男人本能地大力一挣,剑刃没有贯穿他的脖子,却是刺入了胸口、洞穿了琵琶骨处。顷刻间,鲜血喷溅!
那黑袍男人痛嚎一声,下意识举手抓住剑刃,好像是下意识想要将其拔出来,但姜玲在同时加力,手背上青筋暴起,那长剑如同铆钉般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剑刃在他血肉间搅动,只要稍稍往下一按,便能将他的心脏直接挑破!
在这边二人相斗的同时,后方的韩江尘也已经与那周边几人对拼数招,他在冲击下飞身后退,横剑于前,凛凛寒芒直拦在众人之前,那脸上的神色却比剑光更加冰冷。
意思很明显了:谁向前靠近一步,他将率先以命相博!
这一番对击加起来也许只有两三秒不到,生死碰撞快得如电光火石,根本不给人思考的时间,所有人都只是在凭下意识行动,甚至都没空去关注对手到底是何实力。
眼见着新一波的对撞又将开始,但就在这时,万千脚步踏地的声音远远而来,视野的尽头传来了火光与对空鸣响的枪声。
“什么人在那?!”
“不许动!举起手来!”
是那些从外围回来清理战场的战士们。这时候先头的数十人已经围拢过来,手上的枪都上了膛,一踏入射程,那枪口便都一个个抬了起来,直指向那几道黑影。
虽然没有修为,但在人的问题上,他们却比几个学生更要敏锐。远远一见这场景,便察觉出了其中的杀机,不消多想,便已经转入对人作战范畴。
但这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让几名学生轻松多少,反而心跳都因此停了半拍。
这些战士们都没有修为,在这些未知的敌人面前,不知道热武器还能打出多少作用。
对方的表现已经显示他们绝对不吝啬杀人。而现在,四周足足有上百名同学和上千个战士!
姜玲只觉心脏骤缩,手上加力掐紧那黑袍人的喉管,张嘴正准备喊他们不要过来,却发现四周的情况又变了。
随着那些持枪人影的出现,几个黑袍人的脚步都不由得微微一顿,他们一扫地上被姜玲刺穿的同伴,迅速交换眼神,而后果断齐齐一踏步,喝道:“走!”
黑影们飞身而起,不待子弹和灵剑飞来,一圈黑烟已经迅速包裹住了他们、而后那一道道身形如烟而散。
地上被钉穿身体的那人似乎也想运力,但姜玲下手下得极准,剑刃刚好贯穿其琵琶骨处,教他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挣扎几番无果后,那双眼中终于露出了些许惊骇。
刺客见了光就离死不远了。原本以为这帮学生未经世事,面对生死局面必定无法应对,却不想这队伍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人物。
但那骇然的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像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般,缓缓地放下了手,一副引颈就戮般的平静神色。
在这个时间差内,那几名战士已经奔上前来,一拨人围拢在学生面前作保护状,另一拨则直接冲上前来,一只只枪口指向了地上人的脑袋。
“老实点!”
“你是什么人?”
“什么时候进到这里的?!”
连续的质问,人群吵得如同蜂巢一般,那仰躺在地的刺客却熟视无睹。
他只是吐掉嘴里的几口血,看着面前的女孩:那双灵光环绕的眼中,此时血丝满布。
“想不到高风亮节的昆仑大学,也有这种学生…哈,真是失策。”
姜玲手上力道又加一分,地上的血流的如同红毯一般,但那刺客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偏过头,目光穿透重重人群,与后面的肖游宇对视。
肖游宇一手捂肩,双眼同样在看着这边。那神情与其说是惊惧,不如说是困惑。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疑问似的,刺客微微笑了笑,不待他出声问,便已经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肖先生,你真的很聪明。”刺客说,“只不过,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小心吧,你的探索,总有一天会杀死你。”
这话传到了四周每个人的耳中,包括肖游宇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是当即一愣。
但这“所有人”中不包括姜玲。
此时她的脸色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一边全力爆发压制着对方,一边盯视着那双眼睛,瞳中灵光再现。
“告诉我,你们到底是…”
话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因为这时候,刺客的瞳孔忽地扩大,头一歪,口鼻中淌出最后几滴黑血,便再无动静。
“吞毒自尽?”
姜玲狠狠一咬唇,不死心地拔出灵剑,在他眼前一晃。锋利的剑尖刺到那眼膜前,瞳仁丝毫没有收缩。
…该死!
她暗地一跺脚,只得收回剑来,转过身正准备说些什么,脚步却停住了。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注视着这个身染鲜血的女孩。那些眼神都透着震惊,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了似的。
大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学生,尽管入学以来参与了不少战斗、也目睹了许多战场上的残酷。
——但,在他们之中,还没有谁真正动手杀过人。
而现在,姜玲在他们面前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
从理智上说,是因为她的及时出手,才拖住了对方的攻势没让情形变得更坏,这让他们心里是绝对的庆幸和感激。
但从情感上说,突然目睹这一幕,尤其出手的还是一个朝夕相处的、平时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同学,他们无法不觉得陌生。
矛盾的心情中,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说话、亦有些不敢上前。
姜玲同样没有动作,只是默默地站在那,与所有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手上未干的血滴徐徐流淌。
比起他们的迟疑,四周的战士倒显得很果决,没有对战斗过程多问什么,只是迅速分成两道,一道跑过来按尸检程序处理尸体,另外一道则奔到肖游宇身边,询问他的情况。
那奇异一针的威力着实不小,但万幸的是上面应该没有带毒。经过袁清清的迅速处理,那伤口已经初步止了血,情况也算暂时平定下来。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肖游宇一直都沉默着,望着那黑袍人的尸体,满脸的沉重。
比起性命之忧,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刚才最后的那句遗言。
——你的探索,总有一天会杀死你。
他品味这这句话,心下沉思着。但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见一个领导模样的战士急匆匆地跑过来,蹲在了他旁边。
“这边的紧急情况我们已经上报,很快就会有专门的调查组过来。现在这地方的收尾工作交给我们,你们赶快回异常局总部那边,外面有专车接,路上我们已经安排了全程保护。”
在未知的手段前,这些传统的力量不知道还有多少用处,但他们确实已经把能考虑的考虑到了极致。
几个学生答应一句,吴皓和袁清清一左一右搀着肖游宇,解天扬跟在后面,一路过去上了车。
而在另一边,几个战士上前则完成了与姜玲的交谈。
刚才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这明显已经超出普通人所能涉及的范围。至于她的手段,战士们也只是简单说了两句,问了问她需不需要心理疏导什么的,被她拒绝后便没再多讲。
说到这里,战士们便各自散开,处理手头的清理和善后工作去了。无论是魍象尸骸泄露的灵力毒素,还是这现场的处理,都是不小的工作量,没时间耗在纠缠上。
人群散去,场上只留下姜玲和韩江尘站在那,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面对着面思虑,两边都神色复杂。
“你没受伤吧?”最后还是姜玲开口打破了沉默。
韩江尘摇头表示没事,又接着问:“你呢?”
“没有。刚才谢谢你帮我。”姜玲淡淡地一笑,话锋忽地一转,“但,这次不是接力比赛了。比起我,你刚刚其实更应该去保护肖游宇他们。”
她说到这顿了顿:“你应该…去保护更重要的东西。”
韩江尘欲言又止,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默默地望着她,看着那个身影笑着转身走向场外。迎面而来的人流与她擦肩而过,那身影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