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
苏羽竹讲完最后一句,深吸了口气:“能讲的我都讲了,信不信由你们。”
在他面前,刚听完这番讲述的昆仑大学四人正面面相觑,都在暗自消化着这番话里的细节。
“被某种东西吸引无法挪开视线…以我所知,有一些勾魂的术法应该能做到。”
姜玲摸着下巴:“但这就意味着,这陵墓中的确还有灵力法阵在运转,走入那大门中,就是走入了法阵的范围内…亦或者,里面有施法者存在。”
“而且根据他所说,他半个多月前就来了这里,但只是在里面走了一圈,出来就已经过了十几天了…”旁边的吴皓想着,“这听上去…很像是福地的特性啊。”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他的同伴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也很像是被拉入福地的表现。但这样的话,就还缺一个连接福地的灵物媒介…”
姜玲想了想,又朝苏羽竹问道:“你刚才说,委托人交给你了一个疑似灵器的碎片,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盖子。”苏羽竹明显犹豫了一下,“青铜做的盖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玲怀疑的眼神,他又是一撇嘴道:“爱信不信。不信的话,你就用你那个妖术验证一遍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
姜玲说完,又谨慎地用了一遍御心术,让他在被控的状态下把刚才的过程重述一遍,重点留意和之前所说的有差异的地方,以防这小子有意隐瞒。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两次叙述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个苏羽竹看着一张臭脸,倒确实没有说谎坑他们。
也就是说…这陵墓里,真的有活人?而且还守着一片福地?这个苏羽竹拿到的“盖子”,莫非就是灵器的一部分?
奇异感席卷全身,几人顿时都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些渗人。正在那思忖的当儿,却听解天扬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对我们来说,那些影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陵墓本身的构造。”
几人一扭头,果然见解天扬刚刚完成了手上的指挥工作,正朝这边走过来。
看他的样子,很显然他刚才也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对话,把苏羽竹说的内容听了个全。
“听他刚才说的部分,他在被卡在主陵的门上时,并没有感觉到缺氧,甚至还能叫。那就说明那个陵墓里面,本身就是有空气和灵气的。”
解天扬朝这边说着。跟这些考古人员一道协调了那么久,到底不是白交流的。面对苏羽竹的这一番话,他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这样的话,就可以不考虑密闭问题,直接开始考虑入陵的事情。密闭只是为了保护里面的建筑和藏品不被空气所破坏,但若是里面本身就是流通的,那该破坏的也就早该被破坏完了。”
“而且,史书有称,始皇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墓中储存有大量的剧毒水银以应对盗墓者。听那些考古专家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地域,汞含量常年超标,而检测仪也显示这地下有大量的水银存在。”
“考古学界都知道,秦始皇陵最大的威胁之处,就在于其这周围超高的汞、也就是水银的毒性。按理说,陵墓中理应弥漫着大量的汞蒸气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不带专业的防毒设备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些,一进入陵墓内,就该因为吸入毒气瞬间挂掉了。”解天扬看着他,“但从你刚才的叙述中,我并没有听到这一部分。”
“我没看到过什么水银。”苏羽竹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包括空气、包括水银、还包括…城里出现的那些妖魔,本来都该是始皇陵中可能出现的极大威胁,但你居然一个都没碰到。”
“如果刚才所说的为真,那么大部分前期考古工作都可以直接省略,做好基础工作后,就可以尽快进入主陵了。”
解天扬环视众人:“那个环城的噬魂大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启动,更别提还有福地和现实的时间差在。现在就走吧,能早一点是一点。”
有他这几句话打底,众人也就迅速被动员起来,一个个站起身,跟在他后面,一路走到了那个盗洞前。
这时候,盗洞周围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检测仪器,遮光布和隔离用灵力结界也已经就位,可谓豪华无比。
如果盗洞也有评级的话,这也许是史上受到待遇最高的一个盗洞了。
本来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搬走文物,而是去停止里面可能存在的噬魂阵法,只要能进去就行。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既然这个洞直通皇陵内部,那等于就是现成的通道,不用白不用。
至于那些保护部分,根据刚才苏羽竹的阐述,也已经变得不再必要。这就意味着,考古层面的大部分前期准备可以被直接跳过。
如果里面真有福地,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外界说不定也已经十天半月过去了,这个时间差也足够完成其它的布置工作。
解天扬走上前去,和四周的考古人员交流几句,没多久便令他们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看得出那些考古人员有些犹豫,不过到底还是做了允许,拿到基本的应急装备后,参与行动的昆仑大学五人、连带着带路的苏羽竹便一个挨一个地自那盗洞中跳入,进入到陵墓范围内。
盗洞是一个几十米深的直土洞,跳下去后,能看到前面有一层已经被砸穿的厚厚的夯土,好像还有残余的流沙痕迹,应该就是之前苏羽竹那一伙人的成果了。
按理说,数十米厚的夯土和流沙应该是皇陵外部最坚不可摧的防盗措施,普通人光是挖洞这一步骤估计都得挖个把月。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倒是省却了前期最麻烦的步骤,送了一个方便。
五人顺着土层前行,通过一扇已经被搬开的土砖墙,进入了陵墓的甬道当中。
土砖的甬道内一片漆黑,灰尘味和隐约的霉气扑面而来。
几人点起了照明用的萤火符,这才看清里面大约是个横纵四米左右的方形通道,虽不狭窄,但长度也不短,土质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前方的黑暗里,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让他在最前头,带路。”
解天扬先朝苏羽竹瞥了一眼:“我走在他后面,如果有什么不对,我立刻就动手。”
这话有两重意思:第一,若是有什么危险,他马上就能去保护对方;第二,若是苏羽竹动什么歪心思,他也会第一时间下手。
苏羽竹显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哼了一声,不过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没吭声。
到目前为止,除了同为“灵人”的韩江尘以外,他似乎对谁都没好脸色。
“那我断后。”吴皓说。
“不,你和姜玲分别走左右,让韩江尘走最后。”
解天扬一句话驳回他:“这墓里不知道有什么邪门的东西,说不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就会有无形的东西粘到我们身上。既然他能看到那些邪物,那就由他在后面看着每个人的情况,这样有问题马上就能发现。”
“至于袁清清,你就走中间,尽可能保存灵力,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出手,万一有人受伤,就需要你马上顶上了。”
“还有就是”他看了一圈,又接着道,“待会所有人把灵力集中到脚下,悬浮前进,尽量不要接触四周。这甬道里不知道会有什么触发的机关,万一踩上或者碰上,就麻烦得紧了。”
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把队伍的组成排好,拟定好了最初的守则。
虽然队伍里一多半人都比他年级高,但这时候众人却都自动按照他所说站好了队列,各自运力悬浮在上空一掌的位置——都是到了筑基的修者,飞行已经跟走路一样平常了。
苏羽竹在最前,解天扬紧跟其后,顺手将一枚神行符贴在他背后令他也一并漂浮起来。在他们背后,姜玲和吴皓一左一右护着中央的袁清清,韩江尘则走在最后方。
这样的环境下,心理压力陡升,没有任何人敢大意。
五人都暗自运起了灵力,解天扬捏着口袋里的棋子,吴皓运力于体表,姜玲将神识的范围扩到最大,袁清清摸出几枚火丹夹着,韩江尘也已经执剑在手,无形的灵压在通道内扩散,似乎那股森然之气都被逼退了些许。
一丝骇然自苏羽竹眼中闪过。明明这些人看着没比他大多少,但现在,却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光是站在那都有种巨石压顶的感觉。
刚才韩姜两人的水平已经让他颇为意外,但现在看来,不仅那二人尚未出全力,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还多得很。
他不由得就闭上了嘴,原本有的那点叛逆心也给就地掐灭,只乖乖地走在前面,领着一行人往里走去。
甬道并不曲折,一路上走得还算顺利,偶尔遇到几个岔道口,姜玲也都会第一时间催发御心术令他往正确的方向走,防止这小子把众人给带沟里去。
对此,苏羽竹虽然是相当不爽,但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路走得顺利而惊险。说是顺利,是因为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解天扬的判断让他们避开了所有触发式机关,堪称是一路绿灯。
说是惊险,则是源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尽管他们自己没有触发机关,但却在路上看到了无数根钉在墙上的弩箭、角落有流沙和毒气侵蚀的痕迹,每一寸痕迹都在描述着曾经来到这里的人曾面对了些什么。
而在走(飞)出大约十来米后,他们便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那身子已经完全化成了白骨,半掩在道路的土层下,衣物也早已烂透,还保持着一手上举、口腔大张的形态,好像是最后还在奋力想要从流沙中挣脱,不知是封闭陵墓时滞留在里面的工匠,还是几百年前的盗墓前辈。
往后走,这样的白骨数不胜数:缺胳膊少腿的,只剩下胳膊腿的,几具骨架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甚至有些白骨还带着军队式的铠甲,也许是项羽或者后世的哪个王朝率兵来挖的,但都倒在了前路上。
几千年来,始皇陵可谓是每个盗墓贼的终极人生理想,但现在这条路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示了擅闯之人的下场。
这一条几百米的甬道,简直就是一座古今盗墓者的展览馆,或许可以改个名叫做“盗墓贼的一百种死法”。
哪怕没有文物,光是把这些尸首搬出去,都对今人研究古代服饰和生物性组成有革命性意义。
但现在五人都顾不上想这些,他们只是紧张地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的细节。
走着走着,队伍前解天扬的脚步却忽然一顿。
“你们,看看这个。”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而去,而后表情都是一变。
在一个岔道口处,大片大片的泥泞痕迹密布在那,泥痕没有规律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融入土层消失,就像是无数沾了泥浆的车轮滚过,但这些车轮凭空消失在了土堆前。
最重要的是,这些泥痕还保持着潮湿感,看上去就像是才刚出现不久。
“这个,是不是”袁清清压低了声音。
“这上面,有魍象的妖力残留。”韩江尘扫过来一眼,而后迅速得出结论。
“嗯,不会错,是魍象留下的痕迹。”姜玲沉重点头,“这里这么多的尸体,而魍象正是凭尸气而生也就是说,不久之前,刚有大批的魍象从这里跑出去——城里的那些魍象,或许全都是从这墓里放出去的!”
一群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小心地压制着呼吸,默默地漂浮前进。直至路走到头,一股特殊的铜锈气味直灌入鼻,明火的前方,一扇巨石为凭栏的铜皮大门出现在眼前。
如苏羽竹所说,这便是主陵的入口了。远远看去,那上面果然还留着些许硬物撬门的痕迹。
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这大门的一刻,五人都在一瞬间悚然。
因为此时此刻,在黑暗之中,那道理应紧紧关闭的大门,居然已经敞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