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秀在与李诚分别后,飞快往家跑。
因为太着急还摔了一跤,但她没在意,爬起来继续跑。
到家以后,她赶忙将肉包子拿给了还正饿肚子的爹爹、三哥和七姐——也是老朱家除她以外仅剩的三个人。
配上哥哥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半碗小米粥,四人终于是吃了顿饱饭。
可下顿饭还不知道在哪呢。
因此,朱重秀没有休息,正午的太阳一落,她就再次出门,从事那历史悠久的传统第三产业——要饭。
这回她打算去城里碰碰运气,奈何刚走出不远,觉得脚腕疼痛难忍,这才发现之前那一跤好像受了点伤,不得已坐到墙根下休息。
余光里,忽然看见了那令她无法忘却的身影……
“又见面了~”
“恩、恩人!”
朱重秀喊完,心中不自觉地想,怎么这么巧,该不会这人真是人贩子,刚才跟踪了我吧?
“不用称呼我恩人……叫李诚就行。”
李诚走到小乞丐的身边,也和她一样倚靠墙根坐了下来。
虽然系统没有给出任务,但在李诚觉得,小乞丐帮他完成了讨封,也算是对他有恩——传说中的黄鼠狼,也是会报答讨封时的恩人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他清楚几个包子是不可能改变小乞丐的困境的,所以打算再深入地做做慈善。
于是他微笑着问:
“你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李诚不知道的是,以他现在的颜值去笑,在如此近距离下,对懵懂初开的十三岁少女来说,杀伤力是爆棚的。
朱重秀心中的怀疑,被这灿烂的笑容驱散了。
这么帅的人,应该不会来拐卖她吧?没错,倘若真是人贩子,第一次见面时就应该抓住她了,怎么可能还傻乎乎地浪费四个肉包子呢?
在她看来,此时此刻的李诚……
好温柔!
人长得这么好看,又对她这样好!
不知不觉间,朱重秀的面颊再度染上了羞红,小脸蛋刹那间变成了一颗熟透的水嫩桃子。
少女忘记了本来准备好的假名,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
“……朱重秀。”
“你是女孩?”
听见秀这个字,李诚才意识到自己搞错了小乞丐的性别。
怪不得人显得秀气……
他重新端详了朱重秀一番,发现小姑娘虽然脸上有泥巴,身材也因挨饿显得瘦弱,但五官精致,尤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明亮动人。
这分明是个美人胚子。
若是喂饱了饭,仔细打扮,放到前世的视频网站上,随便一笑都能收获无数点赞。
是人都喜欢好看的,一时间,李诚的同情心更盛了。
他转而又问:
“既然你有名字,那应该不是生来的乞丐,又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呢?被爹娘抛弃了吗?”
“没有!爹娘对我都很好,只是……”
在李诚鼓励的目光下,朱重秀心防渐消,变得比以往更加健谈。
她将自己一家人的经历和盘托出。
李诚默默听完,随后眉毛一挑,把口袋里的一半铜板,都摞在了朱重秀的碗里。
“啊,我不……”
连续两次受到出乎意料的帮助,朱重秀下意识有些想拒绝,但一想到家人们,还是轻抿朱唇,作势下跪,改口道:“……谢、谢谢!”
“我说了不用跪。”
李诚将少女搀扶起来,然后说:
“我这不是施舍,而是投资。”
“投资?我不太明白。”
“简单来说,我这个人颇有相面之能,看见少女你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前途远大万中无一,于是提前施恩给你,以换未来涌泉相报。”
“但我……只是个家徒四壁的小乞丐……”
李诚的话,朱重秀听懂了,但又没听懂。
她不明白,为什么天鹅会落地去和癞蛤蟆说话呢?
忽然,她感到头顶传来一阵暖意。
原来是李诚伸出了他罪恶的手,轻轻放在了少女的头上。
摸一摸,摸一摸……
再摸一摸……
还想摸,但李诚忍住了。
他语重心长道:
“乞丐又怎样?你不要妄自菲薄,人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短短八个字,却直击朱重秀的心灵。
她回忆起过去,旁观县里黄老爷骑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时,也曾有过的不甘心。
凭什么他就能安享富贵,而自己就要挨饿受冻呢?
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取而代之呢?
难归难,但当真毫无可能吗?黄老爷也并非天生贵种啊!
虽说只是遐想,朱重秀的眼神里,终究是闪出了点点火花。
何况在少女眼中,李诚李大哥人又温柔又有学问,说出的话肯定是值得相信的。
不过嘛……
李诚却是不那么相信自己。
什么相面啊,前途远大啊,他都是顺口胡说的。
他说这段话,只是希望朱重秀从心理上先振作起来,是个善意的谎言。
毕竟起跑线还是很重要的,有的人天生在罗马,有的人天生就是牛马,这能一样吗?
能跨越这些厚障壁的,终究是极少数人而已。
总不能说,自己随便拿这句话一激,就激出个王侯来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总之,在多少唤起朱重秀的心气后,李诚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他选择帮人治病。
简单分析后,他觉得,少女一家之所以这么惨,除了灾情以外,也和少女老爹的疾病相关。若是能把病治好,既少了个拖累,又能多个劳力,日子会好过一些。
当然,要治病,靠说书这点钱就不够用了。
不过,作为一只在山上看了三个月老虎呲牙的狐狸,李诚还是攒了不少草药的,“买”包子只用掉了一小部分,剩下那些应该还值不少钱。
所以……
“带路吧,我去看看你爹爹具体是怎样的病。”
“等、等等,我脚崴了,走不快。”
“这事简单。”
李诚直接蹲下来说:“我背你过去就行了。”
“可我身上很脏……”
“我前几天连泥坑都滚过,早不在乎这个了。”
见李诚如此坚持,朱重秀已经害羞地说不出话来。
自从出门乞讨后,路人们见到少女往往都是一脸嫌弃,唯恐避之不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背她。
上次对她这么好的,只有死去的娘亲和大哥二哥了……
想到这,朱重秀的眼眶里有泪珠打转。
她抽了抽鼻子,然后用力地拍打自己,试图让衣服表面少一些尘土,好半天后,才扭捏着靠近李诚。
“哈哈,走咯!”
“呀!”
李诚二话不说,把小姑娘背了起来。
嗯,轻飘飘的。
朱重秀僵硬地趴在李诚背上,小脸蛋贴紧衣服,感受着布料下的那股温暖。
鼻翼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整个天灵盖几乎化作了烧开的水壶,嘟嘟嘟往外冒着蒸汽。
少女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话。
但李诚给与她的,显然超过了滴水的范畴。
这么大的恩……
她日后得涌多少泉才能报答啊!
怕是脱水而死都不够啊!
李诚并不清楚背上少女的种种想法。
在他看来,朱重秀不过是个小孩子,而且因为营养不良,和小学生差不多,背一背也没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路出了城,沿着土路,经过干燥龟裂的几片田地,来到两排低矮的茅草屋前。
李诚刚想背着朱重秀进去,便发现其家门前还站着一人。
满脸横肉,膀大腰圆。
朱重秀在李诚耳朵边低声说:“那是县里的赵屠户。”
“他来你们家干什么?”
很快,赵屠户自己给出了答案。
只听他大声冲门内喊:
“朱老汉,你长女既然入不了我家的门,那你便将之前的20两纳妾钱还我吧!”
与之相比,门内的应答声则显得苍老而虚弱:
“……你休要欺人太甚!之前明明是、是你使强媒逼我女儿作妾,分文没给我家,哪来的20两聘钱?”
赵屠户咧嘴大笑,语气嚣张:
“我说你欠了20两,那便是20两,你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