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
李诚恭敬行礼：“愿闻其详。”
杜真人捋了捋胡子说：“大多时候，筑成的道基会决定修士此生修炼之方向，而以我观之，你的禀赋，和琉璃洞传承的道法是有冲突的。”
“为何？”
“我对你们狐狸的深浅还是比较清楚的。”
杜真人又咳嗽两声，解释道：“琉璃洞的主修功法很适合狐狸，但长远来看，其所保有的天狐道统却比较狭窄，主要只有两条路子。”
“第一条路，乃是予人姻缘、助己成神之道，你在这方面没根基，我就不多说了。”
“第二条路，便是幻魅之道，也可叫幻梦道。要求修习者以幻术和媚术迷惑世人，取阳补阴，以修自身。”
“你这后生长得确实不错，有我当年三分风采！变化术和魅惑术的水平都不低，表面上看，很适合筑此道基，但是……”
杜真人竖起两根指头：“这条路又有两个缺点。”
“一来，走幻魅之道的狐狸，幻术、魅惑术、变化术的威力都会翻倍，但修习其他法术却会有滞碍……简单来讲，施展雷法和剑法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李诚一想，倒也明白过来。
筑道基，本质上是针对想要修行的道，对身心进行特化。而道基一牢，相当于大平原上修了铁路，火车跑得快了，马车就不好走了，总不能也来个马拉车厢吧？
又好比高中生上大学读偏文的专业，等到大三大四时，本专业终于熟稔，高数却八成会忘光光。
人嘛，都是损失回避趋向的——也即面对同样数量的收益和损失时，人们往往认为损失更加难以忍受。
所以一听日后使用剑气和掌心霹雳会受影响，李诚就不太满意。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真有变化术的天赋，说到底，除了主修功法外，他一身本事都是白嫖来的，要么是嫖的系统，要么是嫖的柳诗诗独孤芷，反正都不能体现天赋。
专门强化变化术迷魂术虽好，可要是日后发觉自身其实没这天赋，或系统又奖励了别的法术，那该怎么办？
何况，考虑到柳诗诗日后八成能升上三品，他这白嫖之道就很未来可期，不能轻易偏废啊！
这时，杜真人又提到了第二个缺点。
“二来嘛……”他的语气有些惆怅：“幻魅之道，要求修行的狐狸能魅惑异性，可以缠绵可以热烈，却不可动真情。”
似乎想起了狐狸奶奶，他叹气道：“若即若离啊……”
“倒也不是狐狸修行都必须如此，只是留下琉璃洞传承的那只天狐，当初是这么修行的，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也只能亦步亦趋了。”
听到这里，李诚心中的抗拒就更多了。
他觉得，自己虽然不主动不拒绝，但该负责还是得负责的。
不动真情，若即若离……这不妥妥的渣男渣女吗？
不过细细想来，历史上的狐狸精好像挺多都这样，少数动了真情的……貌似最后都和伴侣一起死了，结局一般。
李诚思考片刻，觉得杜真人身为上三品，应该不会骗一只下三品的小狐狸，便主动问：“真人，那我该走哪条路呢？”
“你可知，我们这里为何叫万象宫？”
杜真人言道：“乃是因我们创派祖师意图寻求包罗万象、运变无形的至高道法……可惜，后来失败了，弟子人数也从三千年前的上千人缩减到如今的不到十个。”
好家伙，我说为什么楼修了这么多，人却这么少呢！
杜真人撇撇嘴，转而说：“要我看，祖师爷的方向是对的，只是他老人家步子太大扯到蛋了，包罗万象，说得好听，但完全不可行。但要说，只是包罗几个方向，还是很有希望的。”
说着，他看了眼独孤芷道：“比如，生死轮转。”又看了眼李诚：“还比如，让一只狐狸，既兼修幻魅道与剑道雷法，当然，对变化与魅惑的助益肯定不如专修幻魅道来得好。”
“所以，我所谓的造化，便是用我万象宫的法子，帮你筑道基。”
李诚沉默下来，思考良久。
然后问：“有风险吗？”
“那肯定有。”
杜真人很直率地答：“一旦失败，轻则需要沉淀一年才能重新筑道基，重则会失去你精炼的全部剑气——因为筑道基时要以你主修的天狐玉册为本，若失败就只能保本舍末了。”
哦……
可我的剑气不是自己修炼得，是柳诗诗那来的啊！
失去了……那就日后再要一次呗~
四舍五入，这是零风险啊！
“真人，我愿意。”
“哈哈，好。”
杜真人招手，让童子过来，嘱咐几句后，飞下石台。
童子则对李诚说：“请跟我去练功室。”
接着他又转头问独孤芷：“独孤师妹，你是要跟着一起来，还是先寻别处休息呢？这里空得很，随便找个地方都能住。”
独孤芷立即摇头：“我想跟着。”
小龙女脸上流露出担心来，显然，她不知道李诚的剑气是白嫖来的，害怕他会失败。
只是她见李诚心意已决，虽然不放心，却也不会反对，只想默默在旁跟随。
既如此，一狐一龙便跟着童子，前往山背侧的石洞中，其深处有个圆形空腔，被石门封锁，成了个密闭的练功室。
“请于此静坐。”
跟随童子的指引，李诚走了进去，好奇地问：“一会儿要怎么做？我要修炼什么功法，或是吃什么药吗？”
“嘻嘻，都不用，师父以前对我用过这种筑道基方式，很简单的。”
童子微微一笑道：“只需要做个梦就好了。”
“梦？”
李诚还想多问，童子却带着独孤芷走到了练功房外，石门一关，室内仅剩他一人。
接着，他发现四周石壁上镶嵌的一枚又一枚灵石亮起，隐隐构成了某个玄妙复杂的法阵，散发出令人心生敬畏的灵力波动。
渐渐地，他不由得昏昏欲睡起来。
再睁眼时，已然是梦中。
面前是前世长大的孤儿院，只是与前世记忆中不同，孤儿院的窗户里，似乎能见到几个少女正翩翩起舞。
正当李诚疑惑时……
下一秒，孤儿院忽地燃起大火，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梦中的人，往往是意识不清的。
李诚也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自己身处万象宫，忘记了自己在筑道基，只以为他真回到了童年时的孤儿院。
而在看见孤儿院里起了火后，他下意识便想进去，将刚才见到的少女们救出来。
耳边，有不知何人的声音在窃窃私语，对他说：“何必呢？多危险啊！”其实李诚也不知道为什么。
梦中的一切似真似幻，若有若无，他忘记了趋利避害，只凭借一瞬间的本能就去行动了。
很快，他就救出了第一个少女。
这少女看不清面貌，只觉得胸前好似嵌了块钢板。
他转身去救第二个，耳边的声音又聒噪起来。
“一个已经够了，为什么要有第二个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们还在火里啊！
此时此地，唯我可救。
而且，我就想全都要，不行吗？
李诚于是又一次冲进火海，因为奔跑的过于深入，他感受到了阵阵的灼痛。
但无所谓，他很快救出来第二人，同样看不清面貌，但胸前却好似长了两个小西瓜。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火焰的灼烧越来越痛入骨髓，李诚步履蹒跚，感到全身上下的汗毛都被燎尽，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任由热风贯进被烫伤的喉咙，咬牙冲入浓烟滚滚的火场。
终于，在救出第六人后，整座孤儿院在烈焰中轰然倒塌，而李诚也坚持不住，躺倒在地上。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那六个少女静静走来，拥抱了他。
“呼！”
李诚猛地睁开眼，从练功室的地面上坐了起来。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等等，刚刚我都梦见什么了？
他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石室里，忽然回荡起杜真人的声音：“不错不错，很顺利。”
“真人，这就结束了？只是做了个梦？”
“哈哈，你可不要小看梦，人清醒时总是满心杂念，反倒是梦中更能让潜藏的欲望浮出水面。我这套筑道基的法门，还真就是让人借梦明心！”
“你检查一下自己吧，以我这方法，每个人的道基都不太一样。”
听闻此言，李诚连忙就地打坐，内视五脏六腑。
然后……
啊这，这是啥道基啊？
在琉璃洞，除了天狐玉册外，李诚还是有阅读一些典籍的，从中他了解到，一旦道基筑成后，修行者的气海里就会凝聚出相应的意象。
拿柳诗诗举例子的话，就是六品以后，气海中可能会有朵白莲漂浮旋转。
然而此刻，李诚的内视中，自己的气海里……
只有一个碗。
就，普普通通，白白净净的瓷碗。
这……拿来干啥的？
吃饭的？我又不是靠吃饭来修行的！
而且碗里也没饭啊！
李诚凝神观察，发现碗中盛着柳诗诗的剑气，以及独孤芷的二手生死妖力，各占了大约六分之一的位置。
原本这些白嫖来的力量常在体内各处游走的，如今算是扎根了。
他又尝试调动剑气，发现调动时速度更快，更灵巧，貌似还终于能凭空离体了！
接着他又全面检查各处，终于得出了结论。
他确实筑道基成功了，并且实力也随之来到了六品。
除了白嫖的力量运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外，他体内的妖力论量涨了数倍，论质也更加精纯。
神识的范围和细致程度成倍提升。
施展法术时，速度更快，消耗更少，精确度更高，威力也更大了。
李诚毫不怀疑，现在的他，一个就可以打三四个从前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
他现在筑了这么个道基，修得是什么道啊？
一碗道？
我不知道？
他将疑惑告诉给了杜真人。
沉默半晌后，石室中才传来回答：“气海中有个碗，这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修行各路功法，天狐玉册的第二卷也一样，不耽误。”
“至于你这道基日后还能有什么别的效果，却要你自行探索了。”
换句话说，就是您也没答案。
不过李诚总体上还算满意。
显然，这个道基和他的特殊体质很契合，适配性上不用担心了。
话说，如果他未来和萧婉儿也双修了，碗里面会多些什么呢？
想一想，还有点小期待！
他整理好衣服，推开石门。
一低头，就见童子和独孤芷齐刷刷靠着洞壁睡着了。
听见声响后，两人立马醒过来。
小龙女直接朝前一扑，抱住了李诚，咬耳朵道：“相公，你终于出来了！”
童子则补充说：“你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九个时辰呢。”
“竟然如此久吗？”
李诚一边感叹梦境中时间感的错乱，一边拍了拍小龙女的后背道：“不过我成功了。”
“恭喜相公！”
这时候，之前不知道在哪打辅助的杜真人也从入口处走过来，对李诚道：“既然突破成功，接下来的几天，你便留下来，巩固境界吧……
顺便，我对你那招火法术很感兴趣，咱俩有空再切磋切磋。”
“多谢真人指点……咦？幻火吗？”
随后杜真人便不见了影子，还是由童子领着李诚，到了一间能望见沙丘的宽敞卧室中住下。
老实说，刚睡了九个时辰的李诚完全不想休息，现在是下午，一时半会也不像是能干饭的样子，于是在运转了两个周天后，他就打算出门逛一逛万象宫。
结果推开门，就见外面站着独孤芷。
小龙女直接问道：“你也睡不着吗？”
“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了。”
“所以要吗？”
“答案是不。”
“可我之前三次被封进画里了。”
“这个理由你已经用过了。”
“而且刚刚我在石洞里等了你九个时辰。”
“呃，好吧，这是个新理由。但是我个人觉得吧，这是两回事……”
“……我改主意了。”
独孤芷忽然抬起头，双手扣住李诚的肩膀道：“我还是听陈姐姐的话吧！”
“所以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当李诚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被推回到床上了。
余下之事，说无可说。
李诚必须承认，一开始还是很愉悦的。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是变相修炼，稳固了境界，气海之中，大白碗又满了一点。
但次数多了后嘛……
“相公，你饿吗？不饿的话，就不去吃晚饭了吧……”
“我饿！我非常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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