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昀吩咐范公公给九皇子准备一间屋子。
这对东宫的人来说, 是件稀奇事,太子从小就独,和各位皇子的关系不远不近,要说手足情, 在皇室, 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遑论手足情?
九皇子不敢往太子身边凑, 只能磨江苓:“江哥, 你看看能不能让范公公给我安排一个离你们近一点的屋子, 不要太远。”
江苓分了一把瓜子给他:“范公公就在那, 直说就行。”
“这……我不是怕太子皇兄不高兴吗?”太子肯收留他已经很让九皇子惊喜了,更多的,他不敢提。
九皇子殷勤剥了手里的瓜子, 双手奉到江苓面前。
江苓也感受到了,九皇子挺怕太子,他吃掉九皇子剥的瓜子, 在对方一脸期待中开口:“范公公,给他安排个近一点的屋子。”
九皇子听完,小心观察太子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在心里松了口气。
范公公给九皇子安排了主院隔壁的屋子,九皇子吩咐宫人把自己的衣物用品收拾过来。
“殿下, 九皇子在我们这住,你会不会不高兴?”江苓看得出,如果没有自己, 萧晟昀断不会留九皇子住下。
江苓走过去, 在萧晟昀脸上亲了一口:“殿下, 不要不高兴,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殿下。”
以前修炼的时候,有幼崽找他玩,如果他对其中一个关注比较多,另外的幼崽会不高兴,需要他进行安抚。
突然被亲,萧晟昀愣了一下,揽住少年的腰,在对方唇上印下一个吻:“孤没有不高兴。”
闹鬼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案情还没进展,转天,又死了个太监,依然是七皇子院子的。
九皇子这回是真的不敢回自己的院子住了。
“七皇兄院子外,时刻有禁军看守,事情一出,父皇就召了禁军询问情况,他们说,那天晚上,在院中看到了无声飘在半空中的白影,不等他们去查明情况,内院传来尖叫声。”
等禁军赶到,命案已经发生了。
崇明帝震怒:“这么多人,连一个院子都看不住,朕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前来汇报的禁军副统领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为禁军开脱的话。
事实便是如此,崇明帝派他们守在那里,为的就是抓住作乱之人,现在他们不仅没抓到人,还在他们的森严守备下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的都是七皇子院子的人,难道真是为了找七皇子复仇?”
越来越多的人在心中认定这个想法。
崇明帝却越来越不安,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七皇子住的院子,在他还没登上皇位前,也住过。
崇明帝担心,白影的目的不是七皇子,而是住过那个院子的其他人。
萧晟昀被崇明帝叫去。
“你的能力朕相信,这件事朕交给你去办,不论行凶者是谁,抓到后格杀勿论,朕给你自行处决人的权利。”
崇明帝双目微阖,有些事,既然已经被时间掩埋,便不该试图重回世人眼中。
如果不是事情已经闹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崇明帝会先行封口,不让这件事传出去,然后立刻启程回京,再派人对行宫进行大清洗。
比起冤魂作祟,他更愿相信,这件事是人为。
“这么棘手的事,父皇交给太子皇兄,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出真凶啊。”九皇子听说后,找江苓抱怨。
“你该相信殿下,殿下肯定能做好这件事。”江苓漫不经心合上话本。
九皇子第一次感受到江苓对太子近乎盲目的相信,张了张嘴:“江哥,你对太子皇兄也太信任了吧?”
“不是我信不信任的问题,殿下身为太子,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每件事都需要他解决,好比之前和北莽开战,胜利之前,谁敢保证,大启一定会胜?但他做到了。”江苓道。
“江哥说的是,是我想岔了。”九皇子反应过来,太子的身份,代表了权利,也代表了责任,一个人,不可能只享受权利而不顾责任。
“这些事就由太子皇兄操心去吧,江哥,张时勉说得了几本古籍,邀请我们去鉴赏。”
张家是朝中少有的清流世家,他们不结党营私,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学问,家族出过几个大儒,其中之一便是张时勉的祖父。
“江哥,你不是想办学堂么,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张家的人帮忙,他们家族的人普遍对做学问比朝政感兴趣。”
江苓跟九皇子来到张家住的院子。
知道他们要来,张时勉派自己的小厮守在院子门口,见到他们,小厮径直带着他们到张时勉的小院。
张家来避暑行宫的人不多,只有张时勉父亲母亲和他三人,住的院子也不算大,但布置得很雅致。
“就等你们了。”张时勉倚在门口,对来人道。
“你得了什么古籍,还特意邀请我们过来?”九皇子好奇不已。
张家这样的传承世家,自家流传下来的古籍不知凡几,张时勉可以说是从小泡在古籍里长大的,值得他大费周章的,想必不会简单。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张时勉卖了个关子。
听到外面动静,屋里传来声音:“你们快进来,时勉兄非要你们到了才肯给我们看。”
古籍被放在沉木箱里,张时勉小心翼翼打开木箱,放在里面的,是几卷书简。
“这是……”
“是古话先生的游记亲笔,我寻了好久,这次还是多亏乐章才收到。”张时勉对旁的书兴趣不大,唯独各类游记,是他的心头好,古话先生足迹遍布天下,所作游记张时勉心心念念了好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詹乐章融入了这个小集体,这次,张时勉也邀请了他。
江苓听他们谈了许久古话先生的事,以及为了收到古话先生的真迹有多难,江苓不太懂这些,但听张时勉讲游记里的内容,很感兴趣。
古话先生去过很多地方,崇山峻岭,大漠孤烟,在他笔下,一件小事也能变得很有趣味,难怪引无数人心动。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古话先生写的地方看看。”九皇子面露向往。
江苓跟着点头。
下人端来点心茶水,张家准备的点心没有太多花样,但味道不错,江苓吃了好几块。
古籍被收起来,众人谈起最近发生的事。
九皇子滔滔不绝讲了自己大半夜听到哭声的事,然后道:“真的很吓人,离我住的地方太近了,有人守夜我都不太敢睡。”
“所以你搬去了太子殿下那里?”张时勉问。
“你怎么知道?”九皇子诧异。
“外面说你最近与太子走得近,你也知道的,皇室一举一动,总会受到旁人关注。”
“我那是与太子皇兄走得近吗,是与江哥走得近!”九皇子下意识想揽江苓肩膀,想起太子凉飕飕的眼神,默默收回爪子。
“这个白影,最近有出现在其他地方吗?”江苓问。
“我那边,听下人说,半夜看见过。”詹乐章道。
“我听说袁家也有人看到了。”
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
“不过这些说看见过的,有真有假,不一定都亲眼见到过。”詹乐章开口。
江苓赞同点头:“我之前也见到过,殿下说去查了,没查到线索,我是在出事之前看到的。”
“小苓怕吗?”詹乐章问。
江苓:“什么?”
詹乐章:“半夜出现的白影。”
江苓:“还好,不怎么怕,就是大半夜突然看到,吓我一跳,比起我,九皇子更害怕。”
“哎哎哎,江哥,我哪里怕了?”听到江苓的话,九皇子忙维护自己的尊严。
“最近人心惶惶,说不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雷声轰鸣,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下来,詹乐章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要下雨了。”
不一会儿,滴答滴答的雨声响起。
“怎么突然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张时勉让下人关好门窗:“暂时可能要留你们在这多待一会了。”
张家倒是可以提供雨伞,但这么大的雨,回去及其不方便。
“正好,今天可以尝尝张家的饭菜口味。”九皇子无所谓,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既然要留下用膳,怎么也该拜访一下张家长辈,江苓见到了张时勉的父母。
张大学士是个外表很儒雅的男人,满身书卷气,张夫人温婉通透,这两人给江苓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
张家的饭菜也很好吃。
用完膳,雨没有减小的趋势,几人聚在廊下,感慨:“这雨都下了一个多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停?”
“如果一直不停,我们岂不是要叨扰时勉一晚了?”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江公子……”
江苓的身份到底与他们不一样,在外留宿不太方便。
雨下这么大,冒雨回去也不现实。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老天像是与他们作对,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九皇子长吁短叹,他还在江苓和太子那借宿呢,现在他和江苓被雨拦在这里,怎么和太子皇兄交代?
江苓坐在詹乐章身边,和他小声聊天:“你给我送去的药我试了涂在身上的,效果很好,印子都消了,其他药被殿下收起来了……”
詹乐章目光落在少年脖颈处,肌肤恢复白皙,看不出一丝痕迹。
“有用就好,我到时候再给你送去一点,这是药谷的药,外面买不到。”
脚步声传来,雨幕中,几道身影不断靠近。
“这个时间,谁会过来?”
“是你们张家的人吗?”
张时勉摇摇头:“不太像。”
江苓起身:“好像是殿下。”
人走近了,众人看清来人身影,最前方的,赫然是一身玄衣的太子。
除了太子,另一人的存在让众人颇感意外。
江苓好奇看了几眼,这人穿着靛青色长袍,头戴玉冠,气质凛冽,看起来不像是护卫。
待人走近,众人纷纷起身给来人行礼,萧晟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收伞走到江苓面前。
“殿下,你怎么来了?”江苓仰头。
“来接你回去。”
“那是……”江苓看向走到詹乐章身边的男人。
“是定远侯世子。”
雨下得小了些,詹乐章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父亲和母亲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回去。”
萧晟昀把伞递给护卫,蹲下来:“孤背你。”
江苓收回目光,爬到萧晟昀背上。
张时勉等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太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