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芜大师云游归来,前往护国寺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
江苓与萧晟昀一起来了一次,得了千芜大师一份特殊的礼物。
——那是一个由不知名材质制成的沙漏。
沙漏巴掌大小,支架是黑金色,上面刻了繁复花纹,里面的沙也是流光溢彩的金色,江苓拿起沙漏,摇了摇。
“没想到大师回来还给我们带了礼物。”江苓盘腿坐在床上。
洗漱完的萧晟昀带着一身水汽进来,轻车熟路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口:“大师有心了。”
千芜大师送的,自然不止一个沙漏,然,这是江苓最感兴趣的。
吻从额头向下,辗转到唇,唇齿相交,吻越来越深。
“陛下……”江苓手里拿着东西,连推拒都变得困难。
衣衫滑落,在一声声轻吟中,沙漏从江苓手中脱离,掉到床上。
后背被硌了一下,江苓不满呜咽,萧晟昀伸手将沙漏从他身下拿出,托住青年的腰,让人与自己贴的更紧。
江苓的手攀在男人肩膀上:“大师送……的礼物,别……唔……磕坏了……”
声音破碎的不成样。
萧晟昀不得不停顿了一下,将沙漏放好:“已经放好了,放心,不会磕坏。”
沙漏静静立在床头,金色的沙缓缓流下,如时间流逝,亘古不变。
酣畅淋漓之后,江苓只来得及看了床头一眼,确定沙漏还好好的,就沉沉睡去。
再有意识,江苓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是周围的环境不对。
江苓睁开眼,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花房,但与他和萧晟昀一起布置的花房不太相同,规模小一点,花草品类也少一些,没有他和萧晟昀一起种下的各种花草。
其次,是他的状态不对。
江苓伸出手,借着月光,看到这一刻的自己,是半透明的。
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太多,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稍显稚嫩但不缺威严的声音。
“孤一个人进去,你们留在外面,没有孤的允许,不要进来。”
“是。”
声音落下不久,花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江苓躲在木架子后面,看着走进来的身影,双眼慢慢睁大。
走进来的少年莫约十来岁,小小年纪已初具上位者威仪,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名少年几乎是萧晟昀的缩小版!
江苓心跳加快,脑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谁在里面?”
心里想着事,没留意碰到了花架上的花盆,造出的动静被少年感知到。
为验证心中所想,江苓没有继续躲,慢吞吞从花架后挪出来。
他现在半透明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人。
“太子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同一时间,门外响起范公公的声音。
比起江苓印象中范公公的声音,这道声音更年轻一些。
结合对方对眼前少年的称呼,江苓心中的猜想得到验证。
不知什么原因,他似乎穿到了萧晟昀少年时期,他面前的少年,正是少年时期的萧晟昀。
江苓曾想过无数种萧晟昀小时候的模样,骤然见到,还是愣了一下。
十来岁的少年,眼睛圆一些,脸上带着还未褪去的稚气,穿着代表太子身份的常服,故作成熟的模样别有一番可爱。
江苓手指微动,很想捏一捏少年有些许肉肉的脸。
许是屋里没传来声音,屋外再次响起范公公的声音:“殿下?”
“无事,不用进来。”
少年太子从愣怔中回神,第一反应是不让别人发现屋里人的存在。
这个人出现的蹊跷,本来按照他的习性,他该第一时间喊侍卫进来将人拿下的,可意外的,他并不想任何人发现青年的存在。
少年太子忘不了青年从花架背后走出来时带给他的惊艳。
一袭青衣的姝色青年在月色中,恍若仙人。
和他相比,四周盛开的名贵花卉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的,少年太子不想将青年的存在和他人派来的别有用心之人划上等号。
如果世上真有仙人,大概就是眼前之人的样子吧。
少年太子心想。
突然出现在这里,却没惊动任何守卫,他年岁虽小,却是一国储君,东宫守备不可能松懈至此。
“我是……”江苓疑惑少年太子看到半透明的自己为何没有害怕,他垂眸看了眼自己,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凝实了。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面前的少年还没经历长大后夺嫡的残酷,江苓也不会觉得对方是好糊弄的。
与其编一个破洞百出的谎言,不如实话实话。
“你过来,让孤看看你。”
江苓走过去。
少年身高刚到江苓下巴位置。
随着青年的靠近,少年太子闻到了青年身上淡淡的香味,有别于他闻过的任何一种香,淡雅,却沁人心脾。
闻着香味,仿佛连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少年萧晟昀问了几个问题,江苓一一答了,他神色放松,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萧晟昀越发肯定,青年不是别人派来的。
“我叫萧晟昀,是大启的太子,你呢?”
“你可以叫我苓。”
“苓?”
“嗯。”这个世界有一个“江苓”,他不可能说自己叫“江苓”。
“你要在这里住下来吗?”刚问出口,萧晟昀就意识到不妥,哪有一见面就问人要不要住下来的?更何况,他还不知道青年的身份和来历。
他性子一向谨慎,若是平常,绝对做不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来。
“我没有地方住,殿下能收留我,再好不过了。”江苓弯眉笑了一下。
他知道萧晟昀在宫中的处境算不上好,现在有了机会,当然希望自己能多陪陪他,到底还是一个幼崽呢。
萧晟昀被他笑得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也没有那么不理智。
江苓在东宫住了下来。
萧晟昀连夜去查青年的来历,却什么都没查到,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背景一片空白。
宫里藏不住秘密,很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东宫多了个人。
萧晟昀对外宣称,苓是他找来的花匠。
“说是花匠,在东宫的待遇却比主子都好,谁信?”丽妃挑剔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去查查,那花匠是什么来历。”
“是。”
和丽妃一样想弄清江苓来历的不在少数,身处太子这个位置,东宫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外界关注。
萧晟昀知道后,只笑:“孤都查不到的东西,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外面如何影响不到江苓。
他被萧晟昀好生保护起来,外界的纷纷扰扰基本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随着年纪增长,萧晟昀开始接触朝政。
凡事经他手做的事,都尽善尽美,想挑出错来,很难。
丽妃咬碎了一口牙,她寻了那么久的东宫破绽,却什么都没找到,那个新来的花匠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萧晟昀白日上学、处理各种皇帝交代下来的事,晚上回到东宫,才有片刻休息时间。
江苓得了个花匠身份,白日无事的时候,会给东宫栽种的花花草草修修枝,看看生长情况,派到他身边伺候的,都是萧晟昀的人,他们不会去好奇江苓的来历,也不会好奇太子与他的关系,只勤勤恳恳做事。
要说惊讶的,非范公公莫属,他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哪见太子对谁这么上心过?
因为太子的态度,合宫上下没有敢怠慢江苓的。
这一日,江苓正在书房看书,外面突然一阵吵闹,他放下书走出去:“怎么回事?”
“是前院,奴婢去看看。”
不等宫人回来,江苓已经知道了吵闹的原因。
是萧晟昀受伤了。
顾不上其他,江苓直接闯到了太子寝殿。
宫人不敢拦他,没有太子的吩咐,也不敢放他进去,他们第一次见到江苓冷下脸,身上的气势与太子如出一辙。
“公子,您怎么来了?”范公公听到动静,忙走了出来。
太医已经来了,进入寝殿,江苓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紧紧皱着眉头:“殿下怎么会受伤?我要去看他。”
太子受伤昏迷不醒,范公公不敢贸然放人,但他知道,太子对眼前之人的看重,咬咬牙,带着人走了进去。
越靠近,血腥味越浓。
来给太子看伤的不是张太医,而是一个眼生的太医。
江苓看到了萧晟昀身上的伤口。
一支利箭穿透肩膀,箭矢已经被拔了下来,太医正在给人止血。
“今晚要特别注意,若是出现高热不退的情况……”太医嘱咐着注意事项,范公公在一旁听得认真。
江苓走到床边,少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苍白,少年身躯单薄,这个时候,江苓无比清晰意识到,他面前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少年。
太子一直没醒,东宫上下气氛凝重,傍晚时,皇帝亲自过来看望,皇后也来了,江苓避开了他们,等人走了,才出来。
范公公送人出去回来时,就见青年一脸担忧坐在床边。
“公子,您休息一会吧。”
“我没事。”
江苓一直守到深夜,半夜,他趁宫人不注意,给萧晟昀渡了一点本源之力。
很温暖。
萧晟昀迷迷糊糊醒来,于晨曦之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的江苓。
像是在发着光。
他的手被握在青年手里,源源不断的舒服力量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肩膀上的伤正在迅速恢复。
想到青年神秘的来历,萧晟昀抬眸:“苓,你是仙人吗?”
“我不是。”
“你会消失吗?”
江苓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萧晟昀心中涌出一股恐惧,忍不住用力握住江苓的手,第一次开口祈求:“你不要离开,孤不在意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留在孤身边……”
江苓无法给出回应,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空。
“殿下,好好养伤吧。”
萧晟昀的伤恢复的很快,这日之后,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谈起那个早晨发生的事,无论是江苓身上的奇异之处,还是萧晟昀的挽留。
害自己受伤的人,萧晟昀以雷霆手段报复回去,他第一次在朝中展露自己的狠辣手段,一众大臣被震慑,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江苓感觉到,萧晟昀更黏人了,看他也看得更紧了,去哪都喜欢带着他,像是一只守护珍宝的兽。
知道他喜欢美食,他会带着他吃遍京城的美食,若要离京,无法带上他,回来时,也会给他带回各种美食。
江苓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转眼七年过去,昔日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年已比自己高了一个头,江苓比比自己,再比比少年,撇撇嘴:“殿下怎么长这么高?”
倒是他,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萧晟昀显然也发现了这点。
多年相处中,他早已察觉到,青年与常人的不同。
为了得到青年,也为了更好的保护青年,他提前布置,七年时间,够他收网了。
这一年,大启发生了许多事,璃王谋反,皇帝中箭丧命,太子以强硬姿态登基为帝。
江苓住的地方从东宫换到了帝王居所。
范公公忙前忙后,新帝登基,皇宫几乎大变样,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被新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青年了。
皇宫、朝廷,无人不知,那名叫“苓”的青年,是少年天子最大的禁忌,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而此刻,这个禁忌被堵在角落里,少年帝王眼神炙热盯着他:“朕已经扫平一切障碍,苓,和朕在一起,可好?”
江苓的意识逐渐脱离,他看到自己张了张嘴,不知是要拒绝还是同意,少年天子却听不得他的仙人拒绝的话,低头堵住青年的唇。
呼吸被蛮横剥夺,少年天子第一次亲吻自己的神,无尽满足感涌来。
他亲的毫无章法,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在脑中炸开,他贴着青年的唇,一遍遍道:“我爱你,苓,不要拒绝我。”
青年被吻得失神,他看着这个经自己陪伴长大的男人,他陪他经历年年岁岁,他们还会有无数个年年岁岁。
“好。”
他听到自己的回答。
他被狂喜的天子抱起,连续转了好几个圈圈。
江苓缓缓睁开眼,熟悉的体温包裹着他,他摸了摸男人的下巴。
萧晟昀被他闹醒,捉住他的手亲了亲:“怎么了?”
“陛下,我做了一个梦。”
“朕也做了一个梦,梦到朕小时候就遇见了你,迫不及待将你圈在身边……”
萧晟昀说着,不禁有些遗憾,若能早些遇见江苓,他定会和梦中一样,早早就将人圈在身边。
不论何时相见,他都会爱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