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野倏然怔住。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过一遍,稍一动作,潮意渗着伤口直达痛觉。
顿时人更清醒了。
眼见着那截皮肤瓷白的纤细手腕儿,在他眼前又是一晃,直对他示意门外一个塑料凳上叠放着的浴巾。
“……怀野?是你吗,”
乔稚晚听到门外没声音了,又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她今夜实在受惊不轻,疑神疑鬼的心性作了怪,心底突然不确定门外是不是他了,嗓音发紧,“能……帮我拿一下放在那里的浴巾吗,我忘了拿进来了,我记得放在那边了。”
怀野垂下眸。
脚边落着她的衣服,内衣也纠成一团扔在地面,血污满满,散发出隐隐的恶臭,两只银灰色绒面的高跟鞋倒在一旁,一只的鞋跟断了,另一只也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是怎么了?
“……怀野?你还在吗?”
“是……你吗?”
乔稚晚久未听到门外有动静,更是心慌。
难道不是?
她正悻悻收回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染着血污与泥污的手,抓着那条不知多少人用过、都起了毛边儿的浴巾。
囫囵就塞到她的手里。
乔稚晚看到这只手正是一愣,少年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迟疑和不满的嗓音,便隔着门板响起:
“——喂,你洗完了吗?我也要洗。”
“……”
乔稚晚确定了的确是他,心底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两天前她还当他是小偷刻意防备,今晚被这么惊吓了一轮儿,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安心?
听她不说话了,怀野又开口:“我问你呢。”
乔稚晚定了定神,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也恢复了素来又平又冷的语气:“还没有,你等会儿吧。”
怀野完全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血泥遍布了,浑身痛得要死,站都快站不稳,他便扶着墙根儿,整个人晃了晃,一下跌坐在地面。
他闷着气儿,忍着疼,还是不耐烦地冲那卫生间的门哼笑了声,又催促她道:“快点儿行吗,大雨天跑别人家来洗澡磨磨唧唧的——你这衣服上什么啊?你杀人潜逃了吗?等会儿警察来了我肯定第一个出卖你……”
他正说着,不留神就碰到了她那团衣服上粘的鸡粪还是什么,恶臭喷鼻,没忍住骂了句:
“——什么啊,臭死了!”
“你掉粪坑里了吗……”
他的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痛得暗嘶出声,直抽凉风。
那臭气几乎要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磨砂门后再次不急不躁地响起了水声,一把清冷莹润的声线,回荡在水蒸气中,很是空灵静寂:
“等一下,我马上洗完了。”
不得不说,这里也太简陋了点。
就是个卫生间随意改装成的,巴掌大的空间,整体不过两三平米,水泥地,四面墙皮斑驳,几乎全部脱落,连个瓷砖都没铺。
锈迹满布的铁质水管随意从阀门的附近接了个水龙头,绑着根橡胶管,连个花洒头都没有,就是这个“浴室”全部的设施了。
洗发水也非常难用,只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味道冷飕飕地刺激着头皮,头发干巴巴地纠成一缕一缕,如何也梳不开,她刚就找了一大圈儿,四处并没有发膜什么的供她使用。
“还要多久?”怀野彻底忍受不了了,“你衣服上这脏东西弄了我一手,臭死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乔稚晚知道自己借人嘴软,说:“快了,快了。”
“不行……真的要臭死我了,”怀野都快被熏晕了,“我不是把浴巾给你了吗,你能不能围一下?让我进去洗个手?”
别说他了,乔稚晚那会儿都要被臭吐了。
她一路开车过来,整个车里都是这股恶臭的味道。
刚才丁满上来送浴巾时就说那车上的坐垫肯定是不能要了,车里的味道不花个三五天肯定散不干净。
怀野见她不说话了,语气软了许多:“……喂。”
“……”
甚至带了恳切:“我就洗个手,我不看你——操,真太臭了。”
他的话音才落。
磨砂门便被人从里推开了。
她周身上下就围着方才他递给她的那条浴巾,看出来人是极瘦的,却丝毫不干瘪,曲线较好,皮肤雪白。
一张清丽面容上几分好似惊魂未定的苍白与脆弱。
她用手微微掩着胸口以防走光,盘靓条顺的甚至仍是优雅的姿态,湿发拂过她纤细的锁骨,在胸口莹莹绕绕地打着卷儿。
见到全身血污、形容湿透狼狈到不比她好多少,甚至脸上都挂满青紫的少年。
乔稚晚也是微微一愣。
“你……”
她才张了张唇,话都没说完,他在她身上凝了须臾的视线,立刻一瞬晃开。
冲也似地,夺步进了卫生间。
他黑色短袖的袖口都被撕扯的不成模样,劲瘦的胳膊满是累累的伤,几处近乎皮开肉绽,血迹顺着小臂的线条早已枯涸。
那张周正俊朗的脸上也挂了彩,缀满伤痕,过长的发浸透雨水,挂着泥沙,嘴角发青渗着血。
怀野忍着后脊背近乎断裂的痛,扶着水泥洗手台,好一阵才能从痛觉中喘匀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搓着自己的手。
手上血泥交杂,终于把碰到的那脏东西连带着冲净了,伤口便绽露在面前。
他握了下拳,又舒缓开五指。
还好,骨头没事。
卫生间的镜子是用宽透明胶随意地贴在墙上的,碎了一半久无人修补,他洗净了手,重重喘了口气。
从镜中细细地观察自己的脸。
来回左右地看。
都给他打丑了。
他最烦别人打他的脸。
视线又一晃,便看到了身后的女人。
逼仄狭小的卫生间,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微微拉开了段距离,还是离的很近,靠在墙面,从镜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与她对视一瞬。
彼此好像都在疑惑对方今晚遭遇了什么。
水流从水龙头飞速冲刷着洗手池的水泥内壁,周边都起了一层湿滑的青苔,怀野用肥皂搓洗自己的手,很用力。
乔稚晚见他用劲儿不小,提醒了句:
“你有伤口,不能那么洗。”
怀野置若罔闻,唇角弯了弯,从镜中瞥她眼,笑了:“这么关心我?”
“……”
谁关心。
肥皂在手中搓起了泡沫,更强烈的痛感便随之而来,怀野屏住呼吸的同时好像也屏住了疼痛,反复地洗了好几遍,连带着把胳膊上的血迹也洗掉了。
触碰到了伤口,他暗暗吸气。
却也一声不吭。
还挺能忍。
乔稚晚心中这么想着,也不再多说了。
再一抬眼,他双手拉起了黑色的短袖下摆,劲瘦的窄腰一览无遗,高高地把衣服拽过头顶要脱掉。
然而似乎牵扯到了后背连着皮肉的伤,他的呼吸都重了许多。
怀野侧头过来,一双黢黑的眸子看住身后的她,眉心微皱,几分难耐,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磨出一句:
“喂,帮帮忙。”
乔稚晚下意识地犹豫了,她的手还忙着遮掩着自己的胸口。
怀野的胳膊都快抬不起,耐不住痛了,眉心微拧,额头凛出了层薄汗,看着她,再开口语气都放低了许多,“……姐姐?”
“……”
“帮我一下?”
他好像是痛极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不大空间中水汽肆虐,瞧着她的双眸竟有些湿漉漉的。
人也虚弱不已。
没刚才在门外那么闹腾了。
乔稚晚顿了顿,稍稍松开手确认了下自己的浴巾,走上前半步。
靠近了他。
她这才注意到他后背的伤有多骇人,红痕青紫遍布,有几处都绽开了皮肉。
这是,跟人打架去了吗?
怎么感觉只有他挨打的份儿?
他这种人,会乖乖吃亏?
乔稚晚正想着,他散漫的笑声便从她额顶落了下来,催促她:“喂,你别光盯着我啊,我有那么好看吗。”
真够自恋的。
乔稚晚心底翻了个白眼,抬眸看着他,开口淡淡地道:“怎么帮你?”
“帮我脱掉。”他说。
“……”
“快啊,”他很没力气似地,轻轻吸着气过滤着痛觉,对她颐指气使,“我真的太疼了,你帮我把上衣脱了。”
乔稚晚沉了沉气,说:“好,你先把胳膊放下来。”
他于是乖乖照做。
见她靠近,他不禁半眯起了眸,打量起她的脸来,唇边仍悬着吊儿郎当的笑意。
乔稚晚故意没看他。
她拽住了他上衣的下摆,手心攥住的都是血水和泥污,她往上提起,他太高了,便微微低下身来配合她。
那满身的伤,一点点地在她眼前尽数展露。
如此看来,更触目惊心。
乔稚晚都觉得自己今晚遇到的事儿不算什么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她不禁问出口,嗓音仍是淡淡的,“给人当沙包去了吗。”
怀野感受到黏糊糊的衣服从身上褪去,衣料磨过伤,他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但仍笑着说:“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关心我了?我还没问你,你突然跑这儿来洗澡是怎么回事?身上还弄那么臭——难道丁满没告诉你这儿只洗车……”
怀野话都没说完。
从衣服拽过头顶的缝隙看到。
一片浴巾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
乔稚晚:…………
空气都陷入了死寂。怀野动了动唇,正要开口,立刻被她扬起一声铿锵地打断了:
“——不许抬头。”
“……”
他也没抬头啊。
乔稚晚的头皮都紧了又紧,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外面的窗好像没关,一阵儿凉风夹着雨意,在她的皮肤流窜肆虐。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都顾不上水泥地有多脏了,捡起那浴巾匆匆掩住自己,又冷声命令他:“——你转过去。”
“……”怀野肩膀以上都被困在自己那湿透了的上衣里,无奈地笑了,“我只能看到你腿……”
“转过去。”
她毫无情绪地打断他。
怀野于是忍着腰疼和腿疼。
转了90度。
避开她。
乔稚晚把浴巾重新在身上围好,一只手按着没松,腾出另一只继续拽他的衣服。用了点力气。
怀野疼得直叫唤:“……喂喂,轻一点啊!”
“轻一点!”
“……疼!疼!!”
“别那么用力,我会哭的——”
不知她是因为刚才用了劲儿还是方才浴巾落地一瞬的尴尬,一贯清丽的脸蛋上竟有几分不自在的潮色。
终于一身轻松,怀野瞧见她这表情,愣了一愣,眼底泛起笑意来,忍不住揶揄她:“不至于吧,我又没看到你也不用这么——”
不等他说完。
她不由分说地把他从门内推了出去。
迎面“嘭——”的一声。
磨砂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了。
这门坏了许久丁满都没找人来修,她还使了力气按了好几下,力图严丝合缝不露分毫了。
她倦冷的嗓音才从门后回荡出来:
“我马上洗完出去。”
她推他的那力气也不小,碰到了他的伤,他疼得直咬后槽牙。
水声再次响起,怀野又是一笑,也扬起声音来,对她说:
“——没看到你,少自作多情了。”
乔稚晚听了,倒是不恼,她反而不甘示弱地回应他:“知道你为什么被揍成这样吗。”
“?”
“嘴太欠了。”
怀野不以为然地嘁了声,从口袋下意识地摸出烟盒儿。
没再理她,转身走开。
许久,空气中只有潺潺的水声回荡。
烟盒儿整个泡湿了,里面没有一支能抽了。
怀野把那一根根烟拿出来,捻开了烟草丝儿,不禁有点肉疼。
早知道不买这么贵的了。
四处翻箱倒柜地搜寻一番,终于在桌面找到了个不知谁扔这儿的,里面还有三两根。
他抽出一支,放在唇上,点燃。
去找医药箱。
这时楼梯传来动静。
小丁一路小跑上了楼,把铁质楼梯踩得砰砰直响,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
见到房内那道颀长的身影了,小丁先是一愣。
脚步霎时刹在原地。
“小野哥……”
“……小野哥。”
小丁嗫嚅了两声,赶忙奔过来,瞧见他手臂、脸上、后背全是青紫的伤口,登时都有了哭腔:“小野哥,你没事吧,没事吧……”
怀野本来下意识地想张嘴问“医药箱在哪儿”,没曾想小丁居然瞧着他掉起了眼泪来,不等他开口,就绕着他前后左右地检查起来。
“我、我回来一直在门口等你……他们,他们带你去哪儿了?你怎么回来的?没事吧……没事吧?”
小丁碰了下他的胳膊,怀野立刻抽了口凉风,小丁赶紧收手,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情:“我、我……”
“没事儿,”怀野轻飘飘地答,仿佛挨揍的人不是他,随意拉开旁边柜子的抽屉,“有医药箱吗?”
“……啊?”小丁没从他的淡定中反应过来。
“碘酒纱布什么的啊,”怀野笑着觑他一眼,吐烟气,“我在路边睡了一觉,伤口泡了,可能会发炎。”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
好像并没有经历过这个可怕的下午与晚上。
“……好、好,我去找,”小丁匆匆地说,也开始帮他找,“我记得上回我奶奶的手伤了用过云南白药什么的……”
“那个不行,会化脓。”怀野说。
“那、那没有的话,我出去买吧!现在应该还有药店开门!”
怀野沉吟着:“行。”
怀野又扬了扬下巴,指不远处久无动静、仍水汽腾腾的磨砂门,问小丁:“她怎么来了。”
“……哦,哦,说起这个,”小丁压低了些许声音,对他解释道,“她开车来时吓了我一大跳呢,浑身都是血,车上也都是血……”
怀野挑眉,饶有兴味:“杀了人还是肇事逃逸?”
“不、不是吧,”小丁犹豫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就说让我洗车,内外都洗……车里特别臭,车身上也坑坑洼洼的,后玻璃都碎了。”
怀野嘴角扬起,散漫地说:“别是车上有尸体放臭了,还让你帮忙处理犯罪现场,警察来了你可不要包庇她。”
小丁结结巴巴:“啊?啊?”
怀野打发他:“买药去吧,给我带包烟上来。”
“——哦,哦好。”
小丁临走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两步回来,把手里拿上来的几件干衣服放下了,嘱咐怀野:“小野哥,你换身干净衣服吧,这白天收了的,我给那个姐姐也拿了件……她的衣服都脏了。”
怀野瞥他一眼,哼笑道:“你还真给她当犯罪同伙?”
小丁没顺着他的玩笑话往下,只瞧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犹豫几番,还是开了口:“小野哥,我想说,那个……钱要不就不要了吧,我不能再让你替我……”
“说了帮你要的,”怀野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去买东西。”
“……小野哥。”
怀野彻底烦了:“能不能别啰嗦了。”
“知道了……”
小丁离开后,整个房间再次寂静下来。
只有卫生间中淅淅沥沥、充耳不绝的潺潺水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怀野又点了一根烟,找地方坐下,拧开台灯,这才仔细地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来。
没多久那灯泡闪了闪,就灭了。
满室陷入一片昏沉。
只有卫生间那扇磨砂门散发出不甚明亮的模糊光芒,宛若这暴雨过后的冷寂夜晚里,唯一一盏明灯。
怀野心底腾起烦躁,倾了倾身。
烟没抽两口,就在桌面的烟灰缸捻灭了。
他忽然注意到桌下有一处可活动的暗格,手指勾住边沿,拉出来,里面放着丁满家的全家福。
他看了看,就放了回去。
然后在照片底下发现了一包棉签和半瓶碘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磨砂门传来“咔哒——”一声。
有了动静。
潮气和湿热混着洗发精淡淡的薄荷味儿,卷着这雨后夏夜的晚风,在房间内流窜。
乔稚晚围着浴巾小心翼翼地出来,不合脚的塑料拖鞋让她都有点举步维艰,那会儿高跟鞋断跟时好像不留神扭伤了脚。
很疼。
房间静悄悄,少年赤/裸上半身坐在不远,抬手调试着一旁的台灯,那光映在他带着伤的侧脸。
亮了灭。
灭了又亮。
无休无止似的。
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线流畅,饶是受了伤,脖颈那片纹身仍如同野蛮生长、初绽爪牙的幼兽,生机勃勃,离经叛道。
那嘴角的青紫在光晕之下更明显,鼻梁高而笔挺,眼眸黢黑明亮。
乔稚晚不由地想到在livehoe和他面对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会儿他对待那台灯,却像是散漫又百无聊赖的拨弄,好似在消磨着时间等她出来似的。
他也没回头,听到她的动静,拧着台灯的灯泡,说:“你也太慢了吧。”
乔稚晚自觉自己也洗的有点太久了,他又嘱咐她道:“丁满给你拿的衣服放那儿了,你的我刚扔了,太味儿了。”
“……”
乔稚晚本能地皱了下眉。
但很快,她又想,算了。
她也是准备扔的,根本没法穿了。
“换吧。”
怀野没回头,给她足够的时间换衣服。
乔稚晚于是找了地方坐下,拿起了件洗的发白的白色衬衫,展开了,迎面一股廉价洗衣粉的清香。
冲淡了一晚的惊悚。
意外很舒服。
她穿在身上了,大一些,居然很合身。不像是丁满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儿穿的衣服。
系纽扣,她才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似乎……
是他那晚在livehoe演出时穿的。
才想到这里,面前桌面“哒——”的一声轻响。
忽然飘过来他的气息。
他靠近了她。
怀野坐过来,一条胳膊撑住了自己,微微地向她倾身,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用力过猛,离她过于近了。
他也没向后退去。
他的头发湿透,全都顺过头顶。
光洁白皙的额头露出来,那双眼便更明亮。
目若朗星。
的确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乔稚晚警觉一瞬,“你干什么。”
怀野看着她,放软了些语气,“喂,姐姐,再帮我个忙吧。”
她更警惕了,抬起眉梢:“又要?”
怀野忽略了她这好像嫌他烦的口气,老老实实地把那棉签和碘伏酒精什么的都拿过来,放在她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先上药,如果等会儿丁满还没回来,”
他顿了顿。
“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洗个澡。”
“???”
乔稚晚简直要气笑了。
怀野见她几乎要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他便又笑了:“愣着做什么,还是,你比较想帮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