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晚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joanna小姐,请问您方便开下门吗?”
“……joanna小姐?”
外面的人听里面没声儿了,还在不住地询问。
尖锐的门铃声仿佛一个个尖锐的小锥子,不断地扎在她的耳膜,以至于她连正常的思考几乎都不会了。
“怎么不开门?”
她的身后落下一道清朗的声音。
怀野一边穿自己的上衣,一边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顺口调侃她,语气散漫:“是梁桁还是你新男朋友?怎么,怕他发现我昨晚住在你家?”
乔稚晚仍然站在门边,也不开门,转头看向他时,面色都白了些许。
怀野顿了顿,也不多说了。
他想到昨天那群围在她家门外的长/枪大炮,阵仗之大着实有点不可思议,他朝她走过来,问:“又来人了?”
乔稚晚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她自己是绝不会卖掉房子的,她能想到会这么做的只有rachel一个人,于是拿出手机,要给rachel打电话。
外面的男人却还在同她喊话:
“joanna小姐,实在抱歉没有提前通知您,您的委托人跟我说这房子平时是没人住的……我今天才带客户来看房的。”
“您如果方便的话给我开个门吧?我带客户看完房子就走,其实房子的密码我们也知道的,没想到你今天居然……”
怀野慢条斯理地觑了眼坐在沙发打电话的乔稚晚。
她裹着昨夜他先盖过、又为她盖好的那条沙发毯,神色十分凝重。
明明是六月的艳阳天,还是室内,她浑身却都在微微地发抖,几乎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乔稚晚打去三遍rachel都不接。
很好。
之前是她打死也不接rachel的电话。
现在rachel以牙还牙全部给她还回来了。
乔稚晚再次拨过去,把手机贴在耳边。
一抬眼,就见那身形颀长的少年,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狗绳,牵住louis,大阔步地朝门边走去。
打开了门。
“喂你做什么……”
乔稚晚最后一个话音还没咬明白,怀野一把就拉开了门。
吹了声口哨,先把louis放了出去。
louis看来没少跟着他做坏事,撒欢儿地扑着人就过去了,一通乱七八糟的狂吠响彻在整个楼道。
门口的人被吓得连连后退,尖叫四起。
少年吊儿郎当地靠住门,一手拽着louis,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我家狗听到来陌生人就会比较警惕,你们没受伤吧。”
看房子的男人满头大汗:“没有,没有……没关系没关系,”还不住地要往里望,“……joanna小姐,请问、请问,我们能进来了吗?”
乔稚晚脸色无可避免地多了层紧张。
怀野却还是一副闲适的姿态,半抱起手臂靠住了门框儿,一只脚抵着门,挡住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说:“这里还有人住,现在进来不好吧。”
男人也恼了,嚷了句:“这……我和客户说好来看房子的,我找joanna小姐,joanna小姐,既然门开了我们就进来了!说好了这房子要卖掉的,你现在不能反悔吧……哎呀呀呀呀呀——”
男人话还没说完,louis又朝他疯狂地吠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就要扑上去。
怀野垂眸笑笑,下巴点了点手里的狗绳儿,“那你问问它,看它答应你吗。”
“你怎么这样!——小伙子!你哪里冒出来的!”
怀野都听笑了,嗓音爽朗:“我昨晚住在这里,你说我哪里冒出来的?”
乔稚晚听到这里,神色稍缓。
怀野继续对门外的人说:“下次打听清楚了再来,这里都是摄像头,直接输密码进来我就放狗咬你。”
那男人气的七窍生烟,还不依不饶的,“你你你——太过分了!joanna小姐,我明天还会来的!请你快点收拾好房子,这里已经要卖掉了,麻烦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吧!很多客户要看房的——”
怀野没心情再听下去了,把louis拽了进来。
关上了门。
怀野看向乔稚晚时,她也正看着他。
她动了动唇,几番犹豫要不要开口,这次却没多好面子了,主动对他解释道:“是我的……房子要被卖了,那些人是来看房子的。”
怀野听那个男人的话大概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他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儿,敲出一根来放在唇上,没好气地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有点烦躁:“那你还浪费什么时间,不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搬走?”
搬走吗?
乔稚晚半阖下眼,神色一瞬落寞。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好端端地待在家中,却要被强行要求搬出去。
rachel也终于回了一条消息给她:
【joanna,我已经找了房产公司处理你的房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回来,你知道的。】
【这是我最后的警告。】
最后的警告?
rachel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这房子在她名下又如何?凭借rachel在国内的人脉,分分钟可以不遗余力地处理掉。
她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
穷途末路。
乔稚晚又抬眸,定定地看住面前的少年。
一张脸漂亮清丽,那双清澈的眸却蒙上一层迷茫的朦胧,虽然她极力地想维持自己一贯的淡定,但弯了弯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苦笑了一下。
“去……哪里。”
怀野摸打火机的动作顿了下。他以为只是她自己要卖掉这房子,可她的表情却告诉他,显然不是这样的。
打火机“咔哒——”响了声。
一点猩红在他唇边燃起,雾气袅袅。
隔着层烟气,怀野只淡淡地觑了她眼,有点不耐烦似的,说:“跟我走吧,我给你想办法。”
“……”
“谁让你两次借我地方住。”他说。
昨天排练室的玻璃被砸了个稀碎,狗还被人偷了,梁桁闷着一肚子火儿,大早上就开车来到乔稚晚家楼下,准备找她问个明白。
他气的到底不是这两件事,而是她和他分手,最根本的原因是不是怀野。
他们走的实在是太近了。
她和他在一起这大半年来,聚少离多,从前欢好过,现在撕破脸了,也要撕个明明白白。
她因为别的男人和他分开他没话说。
因为怀野,那是一万个不行。
谁都知道,他顶讨厌那个小王八蛋。
而昨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就是怀野带她去他排练室的。
乔稚晚那么矜持自我的一个人,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失格丢脸的事情,何况她从她妈妈的乐团跑掉后,媒体都盯她盯的很紧。
梁桁自然也知道,她和她妈妈的关系这么多年都很差。
她妈妈很讨厌她和他这种玩“不入流”的乐队的男人交往,之前和他在一起,本就有想故意弄出点什么花边新闻的心思。
梁桁的乐队那时正需要关注度,他于是就何乐不为了,可这么久了,他玩归玩,对她的感情总有点特殊的。
梁桁把车停在树荫下,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媒体记者什么的扛着摄像机去她家门口蹲她。
他昨天来找她就被那阵势吓了一跳,他昨天把louis带走,是因为他对这狗也是有感情的,心想就算和她谈不拢复合,他也得把狗带走,不然白给她养了半年?
正想着,眼见门前二人一狗出来。
看清了和她在一块儿的少年正是怀野,梁桁气得狠狠拍了下方向盘。真就白给她养了这大半年的狗。
这一大早的,从一个地方出来。
看起来是真跟那个小王八蛋在一起了。
昨晚在一块儿睡的吧?
乔稚晚没收拾多少东西,有一部分昨天让怀野拿走的,他顺手放到了丁满那里。
而他说替她想的办法,无非就是让她去丁满家凑合几天。
是丁满家,不是那个洗车铺的二层。
洗车铺人多眼杂,乔稚晚也多有不便。
怀野倒是很细心地考虑到了。
早晨小丁给怀野打了好几通电话,怀野都没接到,小丁又给他发来微信。
小丁的老爸被那个叫周明磊的男人骗了钱,加之他哥哥丁意去年过世,他老爸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这下雪上加霜,乡下老家的爷爷因为村子里恶意拆迁气得旧疾复发,他爸和他奶奶买了今早最早一班的火车,小丁这会儿已经送他们到进站口了。
小丁不能跟着回去,他家的洗车铺还需要他,因为这个事儿,他中专都没读完就帮衬家中了。
于是今天把铺子交给怀野,让他帮忙照看。
乔稚晚记起上次她去洗车,怀野说他在丁满家的铺子帮忙不要钱的,这下很是疑惑,问他:“那你自己呢,不上学的吗。”
他才十九岁。
按理说,应该正是读大学的年纪吧。
现在却这么无家可归,游手好闲的,成天在各种地方混吃混住,给人洗车又不要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野却不愿同她多说,安排道:“丁满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我晚点顺便把你昨天的东西一块儿拿过去,他家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没人,你住一段时间应该可以。”
“那,丁满呢。”
“你住他家,他只能住店里了。”
乔稚晚听他这么一副井井有条的口气,他自己的生活都乱七八糟的,倒安排起她来了,她不禁又问他:“那你呢?你也住洗车的地方吗,你给人洗了车,也不要钱,就为了住那儿吗?”
“我能长住的话,也不用昨晚来找你吧,”怀野检查了下带出来的东西,抬了抬眸,看着她,半眯起眼睛来,意味深长地笑了,“怎么了姐姐,一个人住害怕?想让我去陪你?”
这时,不远处遥遥地传来一声:
“——乔稚晚。”
她回头。
梁桁从他那辆黑色宝马上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怀野也同时半眯着眸,闻声望去。
出了livehoe每次都西装笔挺的,穿的真像那么个东西。
梁桁走近了,警惕地看了怀野一眼,就要把louis拽过去。
怀野倒是松了手,把狗链儿给了他,顺便把帮乔稚晚拿下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一并塞给了梁桁。
梁桁张了张嘴,还没开口。
怀野就朝他悠悠然地吐了个烟圈儿,笑道:“正好你来了,还开了车,帮你前女友把狗和东西一块儿送过去吧。”
“——送哪儿去,”梁桁都顾不上跟他算昨天的账,烦躁地追问他,“送你住的地方?你们要……同居了?”
怀野懒洋洋地“啊”了声,视线掠过他和乔稚晚:“你要这么说,也差不多吧。”
怀野不等他再开口,长腿跨上摩托车,单脚支地,把头盔在脑袋上戴好,对乔稚晚笑了一笑,乖乖巧巧地告别:
“晚点见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