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晚的脊背僵硬地贴住了墙。
他却仿佛有千斤重,潮/湿的胸膛压着她,下巴抵住她的肩,整个人都很没力气似地,呼吸却仍带着灼意,拂过她的耳际,还笑:“……你想得美。”
她的衣服也潮了一大片。
他的呼吸如此热,冰火两重,打湿了的发蹭着她脖颈的皮肤,一股痒意便从她的后脊骨往上攀爬。
不浓不淡的薄荷香缭绕在她鼻尖儿,丝丝清冽,很好闻。
“喂……”
乔稚晚咬牙,推他一下,推不开。
她又加大了点儿力气。
“——怀野。”
不道歉就算了,他这样耍无赖地赖她身上是怎么回事?
弄的她的衣服也湿漉漉的,她统共没带几件衣服,都没有睡衣换了,等会儿怎么睡觉?
怀野又闷闷地哼一声,很是嘲笑:“推我有用吗你,全推我痒痒肉上了。”
“……”
乔稚晚还没再出声,他却已经撑着他自己,从她身上离开了。
显然是喝太多了,人都有点儿站不稳,又高又瘦的身板儿摇摇晃晃一下,倏然又往她的方向跌。
乔稚晚吓得心脏都停了。
……搞什么?
他这一次及时地撑住了自己,她便被牢牢圈入他身前。
彼此的距离仅在咫尺,他却不若刚才那般跌在她的身上。
她抬眸向上,可以径直望入他幽深的眼底,呼吸交绕的一刻,他看着她,又是沉沉地笑了:“什么表情,又不会吃了你。”
看起来真是喝太多了,他撑着自己,侧开了身,不再看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墙面,往她的卧室的方向过去。
“……喂。”
乔稚晚见状,眼疾脚快地跟上了他。
眼见他的一只脚都要踏进去了,她立刻先他一步,夺步进了房间挡住他,扬声:“怀野,不是这里——”
她这么突然窜到他的面前,他猝不及防就撞上了她的后背。
“什么啊。”
他有点不耐,倦倦地说了句。
“你不睡在这里啊,”她说,“你去别的房间。”
怀野拉长声音:“哦——”
完全被她挡住了去路,他也没恼。
人是极其疲倦的,酒意滋生,他整个身子动都不想动了,便懒懒地用胳膊,自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肩。
头顶蓦然压下他低沉清爽的气息。
她的心跳都停了一停。
“……”
紧接着,下巴便被他冰凉的手指箍住了。
他箍住她的下颌,扭开她的脸的同时,带着她的肩膀,两人一齐转了个身。
倦懒的嗓音落在她额顶。
“那你给我带路吧。”
“……”
乔稚晚都不知道,该说他今天变得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了。
平时挺无赖的一个人,口无遮拦,霸道又有点儿不讲礼貌,今晚倒没想着大喇喇地来占她的地方。
和乔稚晚正对着的一间卧室关着门。
她心想丁满应该会让怀野睡在这里吧,于是她也指了指:“那边。”
怀野却没想放开她,只这么半环着她,借着高她许多的优势,下巴就势抵在她头顶,困倦地“嗯”了声:“带路啊。”
乔稚晚又气又笑:“你自己不能去?”
“我偏要你带,”怀野说,“你有意见?”
有意见?
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每根头发丝都有意见。
大半夜敲门扰了她的睡眠不说,又这么赖上了她,还真是死性不改,不达到他的目的他根本不会放过她的。
乔稚晚沉了沉气,“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好啊,”怀野答应的十分爽快,“带路。”
他只撤开了一条胳膊,另一条仍搭在她的肩。
人高马大的,又懒懒散散地倚着她过来,甩都甩不开了似的,还为自己辩解道:“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太醉了,实在不想动。”
乔稚晚没再理会他,一步到了对面那扇门前。
她拧开门把手,几乎是扛着他,推门进去,
louis一路小跑蹬蹬蹬地跟他们后面进来,嗅到了久不透光的气息和陌生的味道了,四下小碎步打着转,哈赤哈赤吐舌头,汪汪直叫。
不知是否是雨天的缘故,这间屋子竟有一种尘封许久的味道,衣柜中的樟脑丸挥发殆尽,久不开窗,灰尘很重。
乔稚晚莫名想到了中午的时候梁桁送她过来,穿进这间卧室,再出来,就变了脸色。
怀野这会儿才终于撒开了她,借着外面门廊一点昏暗的光线,他把自己重重地扔到了床上。
躺下来。
乔稚晚要开灯,怀野的胳膊挡在脸前,好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蓦然出声说。
“别开灯。”
“……”
乔稚晚犹豫了一下,手从门边的开关拿开了。
他的长腿半搭在床边,两只脚还踩在地上,如此显得双腿更瘦长。
上半身完全平躺,还穿着演出时的那件白色衬衫,几乎全身湿透了,下摆高高地窜起,线条遒劲的腰线展露无疑,腹部平坦。
一片白皙蔓延到裤腰。
皱褶隐隐。
乔稚晚倏然别开视线,不好继续往下打量了。
毕竟是他让丁满借这里给她暂住,于是她出于关切,还是问了他句:“那个,你就这么睡吗,衣服不换?”
“嗯,”他从鼻腔里出了一声,还是很难受似地,“换吧。”
“……”
什么叫,换吧?
是不确定换不换,还是要她给他换?
乔稚晚还想到他后背还有伤,这么睡一夜估计会发炎的吧。见他毫无反应,她说:“那我去叫丁满帮……”
“不要,”
怀野打断了她,胳膊这才撤开眼前,他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了小半秒,又转头看着门边的她。
一双黢黑的眼灿若星辰,带着笑。
脸型与五官棱角分明,这么侧头看着她,气焰都柔化了。
“你来帮我。”他说。
“……”
乔稚晚都不知道说他什么了。
“快啊,”怀野见她没动作,又催促,“你过来帮我脱了,我就给你道歉。”
“……”
乔稚晚半抱着手臂靠着门框,嘴角一扬,这下真的气笑了。
她不可能再上他的当的。
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对不起”,算了吧。
乔稚晚自然也是有脾气的,她把趴着床边儿,要往他身上窜的louis都拽开了,十分冷漠地瞥他一眼:“乖,做梦去吧。”
她就带着louis出去了。
怀野在她身后闷闷地嘁了声:“小气。”
乔稚晚正要关门,还是好心提醒:“赶紧脱掉吧,你要是真这么睡一晚上,背上的伤口该发炎了。”
“要你管。”
他恨恨地道。
她只当他是小孩脾气,笑道:“宝贝弟弟,下次求我都不给你开门了哦。”怀野完全不以为然:“那我就去你家住,反正我有密码,怕你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
“你不是正在说吗?”
乔稚晚懒得同他再多嘴,退出来正要关门。
迎面撞到了小丁。
小丁初初听见家里的动静还以为是外面的风雨声,起夜摸着卫生间过来,便见到一言两语这么斗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还有一条庞然大物似的狗。
小丁没完全清醒,顿了顿脚步,看到床上的怀野,支吾了声:“……小野哥,你回来啦。”
意识到这是哪个房间,小丁赶忙说:“啊,你不能住这里的,小野哥……你、你睡外面……”
不能住?
乔稚晚正一头雾水,怀野已撑着自己从床上起来了,长腿挥开,一边解着白衬衫的纽扣,一边朝门边走来。
他倒是十分自觉地去睡支在客厅的那张床了。
经过乔稚晚,还半眯起眼睛,对她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今晚别梦游了,昨晚钻我怀里怎么都赶不走,一直挤我地方,我还没让你道歉呢。”
“我……”
乔稚晚动了动唇,还没说出完整的话,怀野便轻慢地从她脸上别开视线。
怀野又唤小丁:“丁满,过来帮我把衣服脱了,我没劲儿。”
“……小野哥,我、我这,”小丁很是窘迫,“我这还憋着尿呢。”
“你早点憋醒我也不用在门口睡两个多小时,”怀野恼了,不耐烦地喊他,“快点。”
小丁无奈,对乔稚晚说了句:“姐姐你先去休息吧。”
然后关上那个房间的门,去找怀野了。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啊?”小丁边说边过去,“哎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今天那个周明磊,居然给我爸还了两万块,我爸不看银行卡都没发现……小野哥,你说奇不奇怪,他不是还找人揍你吗,怎么突然还了?”
怀野可真像个贫民窟里的少爷,这会儿真是一副衣来伸手的姿态,伸出一条胳膊,小丁帮他把袖子往下拽。
“还差多少。”
怀野摸了根烟,放唇上,问。
“啊……”小丁想了下,有点沮丧,“……还有15万。”
“哦,”怀野拿出打火机,点燃,“那我还得找他几次。”
乔稚晚听到这里,有点疑惑地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便回到了对面的房间,躺回床上。
丁满特意在阳台给自己支了张床,把客厅的床让给了怀野。
是因为……
那个房间平时就不住人吗?
乔稚晚也没心思细想了,她的睡衣都被他弄的潮乎乎的,她把他们的话音关在了门外,好在又翻出一条睡裙,换上便睡了。
第二天很早,丁满和怀野就去车铺了。
六月的季节,正是国内的高考季,这两个适龄上学的男孩子一个帮家里打理车铺,一个混天混地没个正形。
乔稚晚现在跌入谷底,rachel冻了她的银行卡卖了她的房子,她失去了经济来源,昨天想了一夜,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许颂柏今天出差之前,又问她要不要考虑乐团的事情。
她说可以去看看。
他做事细心又妥帖,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他说她只要考虑好了,随时可以过去,他和他的乐团敞开大门欢迎她。
以乔稚晚的身份,加入这样的乐团,的确是屈尊了。
但是她现在还能怎么样呢。
早晨她醒来房子里都没人了,无所事事了一上午,当初给她做房产公证的事务所终于又一次联系到了她。
好在,当初着手此事的律师还在。
乔稚晚想到了昨夜许颂柏对她说,问题出在根源处,就是她的房产证上,她于是没有直报自己的大名说找那位律师,而是随便说了个名字,说自己受朋友推荐,来找那位律师做房产公证。
乔稚晚新注册了个微信加到他,随便搜了套房源。
北京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们这样的事务所靠拿委托提成过活,也是看碟下菜,一见乔稚晚这位“客户”居然“买”了近期成交最贵的地界儿,一开始模棱两可的态度迅速转变,约了个咖啡馆,下午即刻见面。
乔稚晚去赴约了,人也见到了,对方见她摘下墨镜立刻就认出了她是谁,但显然也对她最近的事情有所耳闻,顿时变了脸色,不住地说房产证没有任何问题,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那男人还威胁她如果她强留他,他就会大喊她的名字,让大家都注意过来。
人多眼杂的地方,乔稚晚不好声张,到底不好留他,何况她那晚被那么个疯子泼了一身鸡血鸡粪的混合物报复,她也不想惹人耳目。
但她再发消息给他,他已经把她的微信拉黑了。
如此乔稚晚才确定,问题就出在这个男人当初为她做过公证的那张房产证上。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该怎么办呢?
刺刺他们乐队的吉他手出院了,今天怀野自然闲了下来,这会儿正蹲在一辆车前抽烟。
从今天早晨睁眼,怀野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再去找周明磊一趟。
周明磊还了2万,显然是怀野上回找到他家里去让他害怕了,什么嫖/娼吸/毒这种事都是怀野编的,但赌博不是。
他得再想想办法。
直到一阵铃声从不远的桌子上猝然响起,旁边的学徒提醒他道:“小野哥,手机。”
怀野这才回神,“啊”了声,捻掉都快烫到他手指的烟,视线继续打量着面前的车:“看看谁。”
学徒看了眼他屏幕,念道:
“王……王八蛋?”
“哦,”怀野说,“那我爸,挂了吧。”
“……”
没过多久又响了。
怀野起身,理都没理,又绕到另一边,捏着水管:“丁儿,阀门开一下。”
“好嘞。”
小丁走过去,顺便往桌面不断响铃的手机瞟去一眼:“小野哥,电话……你真的不接吗?”
怀野很是心烦:“刚不是说了么,挂了。”
“不是,这个是……”
“挂掉,”他冷冷地打断,“还要我说第二遍?”
“不是啊,”小丁嗫嚅着,“是……是姐姐诶。”
阀门一开,水花和清洁剂扑簌簌地冲刷在车身,猝不及防的,怀野没拿稳水管,细长的塑料管借着冲击的后坐力飞了出去。
浇湿了他的衣服。
他不由地想到昨夜,在他鼻尖儿拂过的发香。
“开了能不能说一声,要被你吓死,”怀野捡起水管,抱怨了句,又慢条斯理地问,“哪个姐姐?”
“就住在我们家的姐姐啊。”
怀野默了小半秒,“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