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怀野!等等——这里是男——”
“我的墨镜,墨镜要掉了!”
“你非、非要我被看到跟你在这里拉拉扯扯,万一有人拍——”
怀野哪管她怎么强作镇定地低呼,他颇为霸道强硬地按着她后颈,不由分说地就给她整个人拽了进去。
在店员惊疑不定的扫视下,少年还从试衣间探了下视线出来,很嚣张地对众人扬了下眉梢:“收拾女朋友,你们也要看?”
“……”
四下于是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什么女朋友!
这么三番五次地装成是对方的男女朋友,他现在倒是装上瘾了?
“——不是说要我帮你试?”
怀野拽上试衣间厚重的门帘,站在她的面前,高高地抬起了下颌。
少年的神情倨傲散漫,眼神却是极为不屑,吃准了今天一定要在这里狠狠地欺负她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怀野自己都不知道。
“你之前不是还故意让人拍到你和我,现在怎么这么怕被拍了?”
怀野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拉起衣服下摆,很好笑地,“要是在外面,真的误会你和我有什么,你怎么跟人解释?这衣服,是要送给喜欢的男人的吧。”
——没错,他就是生气了。
这么大热天的,给他从家里拽出来,嘴上说的好听,什么陪他吃个饭,他再给她帮个忙。
他帮她简直够多了。
不知怎么,现在居然有点厌烦了。
没错,就是厌烦了。
这种情绪,原来叫做厌烦。
乔稚晚拗不过他,她便找了处地方坐下了。
这试衣间倒是不小,放着专门任人休息的沙发,墙上一整面全身镜,她和他在这商圈儿四处穿梭,人也走累了,她便侧身倚靠上去,把墨镜在自己领口挂好,也挺有脾气:“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拽着我走?”
怀野背过她去,站在镜子前,把上衣脱掉了。
他身上还有两周以前大大小小的伤,如今都褪了血痧,变成了淡青色的痕,有些伤口也开始愈合了。
到底是年轻,恢复的这么快。
怀野见她表情恨恨的,从镜子里觑身后的她一眼:“什么表情,想骂我就骂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乔稚晚不甘示弱,那些曾经从她嘴里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乱七八糟的词一个个地自唇边往出蹦,“手脚不干净的小偷,混球,小王八蛋,野蛮——”
还没说完,迎面他的气息和残留的体温,还有那股丝丝清冽的薄荷香气扑了她满面。
他很粗野地就把自己的上衣扔在了她的怀里。
“试哪件,拿过来给我,不然我改主意了。”
十足的少爷的做派。
真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儿。
乔稚晚不知道他这脾气哪里来,也没心思去想,这时店员把刚才她看好了却拿不定主意的几件衣服都拿了进来。
恐怕打扰他们似的,挂在门边就匆匆出去了,不忘提醒了句这里是公共场合。
好像他们真的要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似的。
怀野背身靠在一边,即使那衣服就在他手边不到半米的位置,他却还是这么抱起了手臂,好整以暇地瞧住了她,催促:“还不快点?”
乔稚晚顿了顿,还是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她把那衣服塞到他怀中的一刻,拔腿想往外跑,他径直揽住了她的腰,力气大极了,又给她拖了进去。
她整个人后背都贴在了镜子上,一抬眸,便撞入了他那双黢黑的眸子,他清冽的呼吸顺着她的鼻尖儿滑下来。
隔着一层雪纺衣料,镜面冰的她脊背窜上一股酥麻,好像下午和他在房间里……
乔稚晚不敢再想,都要欲哭无泪了,无奈一笑:
“弟弟,你自己试不好吗。”
怀野随手挑了刚才那件她说不适合他的衣服,拽了出来,剩下的塞回她的手里,他半是得逞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浮现出笑意来,下决心了要捉弄她似的,唇一张一合:“不好。”
好像真的是为他挑衣服,怀野拿着那件衣服仔细地在自己身上比量起来,看也没看她:“我不期待你送我什么东西,但是你如果真要送,不能比今天的掉价,知道吗。”
这么一五一十的,还真像他的作派。
乔稚晚真的气笑了,她站在原地也不动了,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穿衣服,她现在站在这里伺候这么一位贫民窟里的大少爷,她抱起手臂,抬起眸,盈盈地一笑:“你想的美。”
怀野不悦地斜她一眼。
“我改主意了,”乔稚晚拢了拢头发,“我不想送了。”
怀野就更不屑地嘁了声:“我还不稀罕呢,买什么衣服送男人,土不土,你真在意人家不如问问他喜欢什么啊。”
说完这话,怀野突然有一瞬间的后悔。他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有了这样的情绪。他今天奇奇怪怪的情绪太多了。
至此二人好像都对对方没什么好说的了。
之前就算吵吵嚷嚷的,也能吵出点儿大大小小水花儿来,但是经过这个下午,那种若隐若现的尴尬,彻底挥之不去了。
怀野穿好了一件衬衫。
不得不说,他的衣品还真的蛮不错,一眼看中的这件,穿在他的身上居然还不赖,莫名其妙的有种夹在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气质,他那偏长的发还有脖颈的纹身,平白又添了丝蠢蠢欲动的野性。
令人移不开眼。
而他显然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这点从他的音乐上,乔稚晚就能判断出来,他把衬衫的袖扣摘掉,半挽在手臂。
还挺好看。
乔稚晚在他们之间难得的寂静之中打量着他,她的视线触到他的目光了,她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忽然走近他半步。
怀野的呼吸跟着半窒。
她伸手,捻着他领口的一颗没系好的纽扣,微凉的指尖儿滑过他胸口的皮肤,不禁让他回想起那个雨夜,在车铺的二层,坐在半明半晦的黑暗中,她为他小心翼翼地上药。
还有今天下午在丁意的房间,她是如何抓着的发,将她往他内心深深地迎送。
他眼睫半垂,视线落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尖儿。
她注视着那颗纽扣时,万分认真的神情。
她在舞台上也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
他对于音乐散漫随心,她却是严谨虔诚的——今天下午在充胀着暧/昧粘稠空气的房间共同创作那首他拿不定主意的曲子时,他就发现了,她可以互补他。
她利用他为别的男人试衣服。
他也何尝不是利用她为他提供创作灵感。
“我知道送衬衫土啊,”乔稚晚忽然轻轻地抬眼,直视着他,有点儿自得地笑道,“但是他说我送什么都喜欢,我现在要是还有钱,也不会送他这种东西。”
“……”
怀野看着她,一时没说出话。
乔稚晚替他系好了那颗纽扣,她还妥善地抚了抚他的胸口、肩膀,真像是个在照顾他的大姐姐,把他当成了那种连衣服都穿不好的小男孩。
她这样的动作让他感到烦躁。
——被她当做不入眼的小孩,这让他很不爽。
怀野稍稍躲开了她的手,自己调整了下领口,纽扣,以便哪里再出差池,他对着镜子整理,漫不经心地问:“你那天亲我,怎么想的。”
乔稚晚愣了下:“哪天?”
怀野冷冷看她,一脸“你就亲过我一次好吗”的表情。
乔稚晚便轻轻地笑了:“哦,游泳池那天啊,”她这人对于穿衣服什么的真是有点强迫症,忍不住抬手,又给他调整起领口和纽扣来,“因为太久没有男人了啊。”
怀野:“……”
他这次没有躲她,反而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没有男人?”
乔稚晚多少在意他们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对自己身体在他面前发生的变化非常清楚,好像想迈过她和他之间的那层尴尬,她便又笑了笑:“因为太久没跟男人亲密接触了,不行?”
怀野扬眉:“梁桁呢?”
“你怎么总是问他,吃醋啊?”乔稚晚也有点烦了,“我们谈过恋爱,上过床,还同居过,行不行,我太久没跟男人上床了,所以那天看你可爱忍不住亲了你,我没别的意思。”
她一脸“你也不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的表情,又把另一件衣服塞他手里,命令道:“去把这件脱了,不适合你。”
怀野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人却没动,终于在她脸上看到那种“没有把你当小屁孩”的表情了,他笑意更深了。
乔稚晚也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那你呢,下午干嘛……那样?”
“哪样?”怀野很坏地挑眉。
“就那样啊……”乔稚晚自持惯了,对他这么个异性说出什么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这样的话已经是她下流的极限。
一进一退,她这么退一分,他却是更进一分,更想对她证明自己不是生涩到没见过女人的男人,于是大喇喇地接了她的话:“你是说,给你口吗。”
“……”
乔稚晚的脸彻底涨红了。
“跟你一样,我也很久没跟女孩子上床了,”他学着她的话,这么风轻云淡地说着,边慢条斯理地觑她,“所以,你会跟他上床吗。”
“……谁?”
“就是,你想送衣服的,这个人。”
乔稚晚呶了呶唇,好像认真地思索了下,怀野却不等她回答,去换衣服:“别跟我说了,我没兴趣知道。”
他明显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大自在的晕色。
“……”
嘁,不是他先问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