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她去换衣服。
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架势,这么背对着她,二人之间一时无话。
乔稚晚见过很多次他由脱到穿,由穿到脱的过程,他也一向这么大喇喇的,毫不避讳,心思有点歪,故意教她看到。
他不避开,那她也光明正大地看。
半天,彼此的思绪好像都在方才那暧昧激进的话题上停留。
乔稚晚虽然没回答他,但是她知道,许颂柏载她回家的第一个夜晚,她就已经做好了留宿的准备。
她默默地看着少年光洁的脊背。
一道沟壑沿着他的后脊骨绵延,他瘦但不羸弱,反而是宽肩窄腰,长腿笔直。阳光从窗棂投射在他的皮肤,带着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一如他一直展现给她的模样。
他认识很多姐姐,也应该和很多女孩子停留在暧/昧的层面,他说很久没和女孩子上床,所以下午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很久没和男人有过欢/爱,所以接受了他的触碰和抚/摸。
他们两不相欠。
但乔稚晚现在却莫名地想知道,他真正和女孩子上床,会是什么样子。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就算只是下午他和她之间这种片刻的暧/昧,居然让她尝到了被“服务”的感觉。
而且还会一声声地叫她姐姐。
这让她对他更多了一层奇异的遐想——是之前所没有的。
乔稚晚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这次她趁他系纽扣之前,就抬起了手,先他一步为他系好。
也许是因为过去几个月的她,甚至一直以来的她,在国外,在rachel的眼皮底下都很孤独,很压抑,就如她那日在游泳池亲吻他,今天在那个狭小的房间享受他的挑拨,那些无处安放、尚未释放殆尽的情/欲在这一刻滋生。
她一抬眸,怀野就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变了模样。
大提琴世界的她高高在上,不容亵渎,和他一起玩儿乐队,经历这个夏天的她渐渐变得摒弃理性,趋于疯狂和大胆。
她稍这么看他一眼,他居然就萌生了一种,想继续欺负她的想法。
他喜欢看到美好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毁掉,就如他很欣赏越来越丧失理智,在他面前愈加狂乱的她。
乔稚晚还没为他系好第一颗纽扣,她的脖颈就被他冰凉的手掌卡住,她向后一步靠在了镜面。
他敞着一片白皙赤/裸的胸膛倾覆过来,捏着她的脸,狠狠地咬了口她的嘴巴。
怀野其实不是很在乎刚才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很确定他对她目前还不算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甚至比不上他和其他年长的姐姐那么暧/昧,他也甚少像在别人面前一样对她卖乖。
但是他就是想像现在这么对待她,咬住她的下唇,听到她的抽气声,他撬开她的唇齿,所有力气都用来讨好她,要她回吻他。
乔稚晚也很明白,她对他也不是所谓的那种喜欢,他也可能像对待他所有的“姐姐”一样这么对待她,她还知道她带他来这里,是为了另一个自己从小怀揣到大的男人挑礼物,但她还是回吻他了。
就像下午一样。
在他之前,她没有被十九岁的少年亲吻过。
他带着这样随心所欲、攻城略地一般的侵略感,而他这么吻着她,就如同下午在她身体的另一个地方那般的霸道又不由分说,他和这个夏天带给她的感觉一般的奇妙。
所以他冰凉的手滑入她的裙底,循着她的肌肤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在和他接吻的时候,就已经溃不成军、一塌糊涂了。
他们只是这么接吻着,就吻到沙发上,像是两个毫不相识、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之间产生的半刻激/情,昏头昏脑。
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从何而终。
乔稚晚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哪怕和他接吻,她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以至于他几番才哄着她把上衣的前襟撩起,她挨到他尚未系纽扣的胸口同他这么厮/磨慰/藉,她还操心他身上的衬衫是店里的,担心弄皱了,匆匆甩到一边。
一切发生都不是毫无预兆的。
如同父亲那天下午带她走过的那片丛林,看到的那棵被烧光了树干的枯树,晚上就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
如同她和rachel多年来叛逆的抗衡,她对于自己人生别扭又玩味的态度,渐渐地让一切都失控。
如同她那天在游泳池亲吻了他。
他说他会狠狠地欺负她,于是他这一刻就做到了咬得她都疼红了眼,她却还把自己往他怀中送。
她就知道,他和她的关系或许回不去了。
而他却只把这当成了她和许颂柏见面的开胃菜,吻了她一会儿,就贴到她的耳边说:“那你和他见面之后,怎么做的,体验怎么样,回来都告诉我,怎么样?”
她不说话,他又咬她的嘴巴,吃了痛,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笑了,“我就是想知道,不行?”
“……”
半晌,试衣间的门帘外传来了脚步声,乔稚晚如梦初醒,要从他的怀中跳起来,怀野却按着她的脊背回去。
又挨着她的耳朵很恶劣地说了最后一句:“迟早操/哭你。”
这才舍得推开她,要从沙发上起来。
乔稚晚昏了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她顾不上系好自己的纽扣,膝盖抵着沙发扶手,撑住自己向下俯视他。
手指就勾了勾他的下巴,笑着回:“弟弟,不要口出狂言,好吗。”
怀野实在不喜欢她说自己的是小孩子,他捏住她的手腕儿狠狠地在她手背咬了一口,看也没看她,去找自己的上衣穿。
边往脑袋上套,边还看她一眼:“小心点儿,我向来说话算话的。”
乔稚晚很不屑地笑了声,她盈盈瞧他一眼,还是拎着那件她一开始就为许颂柏看好的衬衫,从试衣间出去了。
最近为数不多和怀野演出的收入,随着pos机一声滑动的轻响,变得空空如也,她知道,这钱回不去了。
而她和他的关系,经过今天之后,肯定也回不去了。
怀野和乔稚晚说起了小时候见过她的事。
那个绵长惆怅的夏天,能融化山川牧场的烈日,沿路飞舞的蜻蜓,散发热气的柏油马路,半长不长的度假街区,路边柠檬树和薄荷草的味道,邻居家花园里能喷出彩虹的喷水装置,带巨大游泳池、时常飘出乐声、如宫殿一般华美的房子。送走了来面试的乐手,顶楼的夜风里,弥漫的都是怀野和乔稚晚交谈的笑声。
乔稚晚喝了点儿啤酒——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廉价的饮料,而她又是无酒不欢的人,借着渐渐浮上面颊的酒意,不自觉都笑出了眼泪:“你难道不知道,那个房子最后被烧了吗,后面还成了凶宅?翻修过好几次都卖不出去,连知名音乐家的故居都改不成?”
“有这么好笑?说的不是你自己的事吗。”怀野单手夹烟,给自个儿打开一罐儿可乐。
他又这么一件单薄的背心,落落坐在楼顶吹冷风,打开了也没喝,看她笑成那样,觉得她也太神经了,一五一十地说:“我知道啊,我爸妈带我回港城的第二天我就听说了。”
不过当年的他年纪太小,实在对一栋房子烧死人没什么概念。
那条街上房子那么多,他到底也没和她联想起来,离开加州回国后,那个夏天就像是一个隐秘的角落,沉睡在他记忆的一隅,后来他连她的名字是什么都快想不起来。
直到之前去她家帮她捎东西,随手翻看了下杂志,有过只言片语提起了加州那个度假区的火灾还有音乐家的事情,他上网查了查,发现居然是他童年记忆中的那个joanna。
乔稚晚怎么都没想到,他就是小时候那个趴在她家外面的栏杆儿偷窥,后来总追着她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喊姐姐的小屁孩儿。
那时候的他奶白奶白的,长不大的小不点,还有点儿胖,虽他现在皮肤也白,总晒不黑似的,但小时候的他的脸蛋儿可是像一样。
乔稚晚想到这里,便眯着眼睛去捏他现在瘦巴巴的脸,手感竟然意外很好,她不禁又笑:“想不到,你小时候就是个小偷啊,嗯?小时候偷偷来我家看我,现还在偷我的狗。”
怀野刚才跟来面试的那个鼓手说话说到嗓子冒烟儿,几番喝不到东西,他便皱了皱眉头,一边去躲她的手。
乔稚晚便又揉他的头发。
他真是有脾气没处发,下午和她去买衣服他还说她这动作像逗她家那只狗,躲不开,他也就不躲了。
乔稚晚一直揉到他身后去,她真是有点醉了,人往下一栽,就软绵绵地趴在了他的后背。
怀野一口水差点呛到。
“起来。”他说。
她纹丝不动。
“起来啊,趴我身上干什么。”
他口气冷硬几分。
“喂——”
他有点烦躁了。
“你真的醉了?喂……”
怀野终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奈地,就让她这么趴着他了。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让他去骑车了。
“——小老板,你带不带女孩儿来?”对方是之前来车铺里修过车的那个机车族,他那天为他们忙到半夜,于是他们就这么称呼他了,“今晚的帅哥们都带女孩儿,你不带?”
怀野侧头去看身后的女人,下午逛街太累,她就这么趴着他,没了动静,眉眼垂下来,娴静又温柔,面颊泛起酡红,真的有了些许的醉意。
她那会儿说担心他。
他本来想,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的。
算了。
怀野不知道自己这股悲观劲儿怎么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么活着了,他到底也不好打扰她。
只朝空气中吐了个闷闷地烟圈儿,嗓音很低:“不带,就我一个。”
“——真的假的,我听人说你不是认识的女孩子很多吗?听说,你不是喜欢年纪比你大点的吗?”
此言一出,那边的哄笑连连,显然很多人在听他们讲电话,就好像在看一个莫大的笑话。
还有人大咧咧地说:“你别跟人开玩笑了,没听梁桁说吗,他朋友之前骑摩托摔死了,还跟人开玩笑。”
“人家是来赚钱的!谁跟你一样泡姑娘啊!”
“闭嘴吧闭嘴——”
“你再提梁桁,小老板不来了,以后也不给你修车了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调笑,让怀野浑身不适。一晃眼,好像回到了在港城,被以梁桁为首的这样的哄笑声一个个地赶场子,四处奔逃的日子。
怀兴炜曾经评价他的那段日子:
混账。
无法无天。
浑浑噩噩。
堕落至极。
而他们的确提到了梁桁的名字。
是了,他也听说了。
梁桁今晚会去的。
怀野的视线再次落在身后的乔稚晚,她明明大他四五岁,却没长几斤肉,这么靠着他,轻飘飘的。
他知道叫她醒来也不是不可。
让她去,她最近那股子愈发无法无天的疯劲儿来了,肯定会和他一起,梁桁看到了还会咬牙切齿。
但他忍了忍,还是没叫醒她。
“带人吗?小老板?”
电话对面又问。
怀野掐了烟,转身,单手揽住乔稚晚的腰,把她从地上这么拦腰打横抱了起来,他自然没手腾出来接电话了。
就只冷冰冰地撂下一句:
“说了不带。”
“行行行——那等你啊!”
“地址发你,今晚下雨,骑车出来前好好保养检查一下!”
说着挂了电话。
怀野抱着乔稚晚下楼。
连接丁满家的那条楼梯又窄又陡,他走得小心翼翼,她微酣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泛起一抹异样的潮色。
让他想到了无数个她。
门虚掩,怀野单腿一脚带开,抱着她进去。
louis睡醒了,绕着他汪汪直叫,打起了转儿,怀野很严厉地“嘘——”了声,到底是别人家的狗,一点话不听他的,置若罔闻,吠声更烈。
怀野将她放到卧室去穿外套,她不安地翻了个身。
醒了。
她睁开一双迷蒙的,略带酒意的漂亮眼睛,瞧着他离开她房间的背影,在他身后问了句:“你……要去骑车?”
怀野回眸看她一眼,继续往外走,“你睡吧,别管了。”
又是这样的口气。
乔稚晚笑了笑,兀自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吊带裙的肩带落在肩以下,滑开一片骨感的莹白。
她清澈的眼睛中满是笑意,有点儿素来的居高临下。
“带我,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