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稚晚微微地睁大了眸,呼吸都窒了一瞬。
方才那簇拥在大厦门前,几乎堵住交通路口难以让她行进的人浪,紧接着,就回荡在了这偌大的地下停车场之外。
狂热至极。
她的呼吸重了几分,温热地呵在他下颌的皮肤。
一丝痒意掠过他的喉结,落在他的颈窝儿,夹着淡淡缕缕的香气,丝丝地泛着柔,似乎是玫瑰。
和记忆中她身上的香气,很像。
怀野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见她这么惊慌,好像他是个什么恶劣至极的混蛋似的,他不由地弯了弯嘴角,垂了垂眸,看着她,继续散漫地笑了:“可别说我在吓唬你,我又不是不敢,别给我找麻烦。”
——他当然敢。
她可是见识过的,那年的夏天,她和他去演出,临近散场,他就当着众目睽睽亲吻了她。
已经有人追到这边来了,四面八方无孔不入,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都下来了人,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甚至有人开始喊他的名字。
怀野警惕地看了眼后方的窗户,一只手仍按着她的后脑勺,身子继续压低了,一动也不动。
乔稚晚用余光也看到了车后来了人,她张了张唇,出声:“……怀野,你干什么。”
“——你就非要说话吗?”
他再次制止了她,嗓音低低的。
“……”
见她脸上出现了几分愠色,他更得逞地低笑一声。
旋即,他的眼底掠过了一丝略带复杂,又十分克制的神色——但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
他看着她,扶住她后脑勺的那只手很有力量,向上微微地托起了她,他跟着侧了下身,挡住一侧的窗。
气息拂着她的唇过来。
乔稚晚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但顾不上思考,他又用那种恶劣的语气,迎视上她似怒非怒的眼神,继续笑道:“你不把车窗升上去,别人拍到你和我了,你怎么跟别人解释?——嗯?”
“………”
乔稚晚都来不及和他一争高下,她的手向后寻到门边的车窗按钮,赶忙把窗户升了上去。
如此,不大的车厢。
彻底成了个密闭隐私的空间。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都减缓了流动的速率。
停下车时,乔稚晚抽了会儿电子烟,逸散不尽的淡淡蓝莓香气,还有他后颈的清冽薄荷味儿,扑了她满怀。
怀野唇边仍悬着那吊儿郎当的笑意。
他垂眸,好整以暇地盯了盯她的唇,略带兴味。
她上唇锋的口红斑驳了些,应是不小心蹭到了哪里。不若她一向示人的形象那般精致、完美了。
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他会乱来似的,半个人这么被迫保持缩在他身前,她的肩膀与下意识去推拒他的手臂,都紧张地绷着。
就在他们僵持在这里时,那四下探询的狂热粉丝们,已簇拥到这左左右右的停车附近,来来回回地贴近车窗户打量内部,打探他的藏身之处,掘地三尺都要把他挖出来似的。
不是乔稚晚的错觉。
过了这么久,这回见到他,他这人的行径的确收敛了不少。毕竟如今光环加身,四处都是眼睛,时不时地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放大,他再多么不拘一格,也难免在意这些。
乔稚晚正要嘲笑他,这时,怀野却是很古怪地问了一声:“你窗户怎么连个防窥膜都不贴?”
她才一愣,他又向下压低了身。
他抬手,索性把他连帽衫的黑色兜帽罩在了头顶,紧跟着按了下她的后背,径直把她拥到了自己怀中。
脸埋入了她肩窝。
“——抱我一下。”
他说。
“……”
乔稚晚的肩窝阵阵生痒,他柔软的头发摩挲她脖颈的皮肤,刺儿挠一般。
“快点。”
他语气很坏地催促她,“别给我添麻烦。”
……到底是谁给谁添麻烦?
那外面的人已经低下身,透过车窗户来瞧车内的他们。
乔稚晚自然是不想别人发现是她的,她这张脸怎么说也有点辨识度,她便赶忙侧了下脸,下巴抵住他的头发。
抬起手,半拥了下他的脊背。
怀野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她的力道。
微微一怔。
他的确长大了。
以前在北京流浪那会儿,真真像只可怜兮兮的丧家犬,总吃不饱饭似的,瘦巴巴的,如今的他脊背宽阔,她这么回拥他,都需要花些力气。
“啊……看错了吧……”
“不是他啊……”
“我蹲了好几天了他今天绝对来公司了——”
“我都看了啊,不是啊,这人家要接吻你总不能敲敲窗户打扰吧?”
“走吧走吧。”
外面的人看到原来是一对儿男女,在车内这么隔着前后座,都要如胶似漆地相拥,登时悻悻地散开了。
脚步声也渐渐地远了。
人走远地一刻。
乔稚晚忙不迭地松开手,要从他的怀中出来。
怀野按住她脊背那个力道,却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稍显迟缓地松缓,这才放开了她。
不知是否是外面又下雨的缘故。在这地下车场,密不透风的车厢内,总有点闷闷的,乔稚晚都有点儿喘不上气,她同时用力推开了他。
坐定到自己的驾驶座,乔稚晚放下车窗。
平复呼吸。
怀野也稳稳当当地靠住了椅背,他的手指在车窗和车门的按钮迂回了下,点了点,侧头看窗外。
二人一时无话。
只有方才那诡异的暧昧残存,被从窗外溢入车内的风,一点点地过滤着。然而很久,都没有消弭殆尽。
周围终于没人了。
怀野降下车窗,转回视线,目视前方后视镜。
倏然对上了一双清冷淡然的眸子,恢复了她一贯示人的自若与镇定。
“也不用偷看我吧,你可以大大方方地看,”怀野散漫地笑了笑,从口袋摸打火机和烟,征询她的同意,“喂,我可以抽烟吗。”
“……”
乔稚晚动了动唇。
他懒洋洋地半勾起嘴角,脑袋向后靠,半扬起下巴,与她对视着,故意放缓了语气,吊儿郎当地补充:“可以吗,姐姐?”
卖乖似的。
“——不行,”乔稚晚想都没想,拒绝了他,“你下车吧,我还有事。”
“这年头谁还没点自己的事儿了,”怀野笑了下,唇上咬着的那支烟始终没点,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动着打火机,兴意阑珊的,“我也不是故意要上你的车,谁让你停这里。”
“……”
这是什么话?
她停个车她还有错了?
这时,后座传来动静。
乔稚晚还没来得及向后看,他的气息贴近了她,闷沉沉的笑声落在她耳边,很低声地:“他们已经发现你和我了,万一再回来怎么办?”
乔稚晚眉心一皱,回眸,对上他那双灿若朗星的眸子,怀野也今天头一次有了难得的好心情,继续问她:“所以,不换个地方停车?”
怀野原本是想搭符安妮的车回学校。
公司这边他都不怎么来,近日没演出,除了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前天还抽空和怀礼见了一面,他成日扎在排练室里写歌,实在有点无趣。
学校勒令他今天必须出现,他下午一觉错过了上课的时间,晚上就打算挪个窝回学校住了。
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符安妮的那辆车也是白色的,和乔稚晚的这辆挺像,是不是保时捷他真没仔细观察过,不爱来公司这边的一个原因就是总有人蹲他,他自认为自己足够低调,没想到下楼就被尾随。
一路到这里,他看也没看就上了车。
她这车停的位置还恰好是符安妮平时停车的旁边车位。
他真是给她找了麻烦,给她指了个平时私人停车,没什么人发现的地方,避开那大楼前面黑压压的人,就让她开了过去。
老高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给乔稚晚,催促她,她忙着看路,躲开旁人的视线,都没来得及接。
符安妮没见到怀野,这会儿也来了电话。
他直接挂断了。
早晨天光大亮他才睡着,近来多梦,醒了又说不上梦到些什么,对写歌也全无帮助,只是摧人睡眠,这会儿她开车,他就靠在后座小眠,直到车停下了,他才睁开了眼。
这个私人停车场是公司的,有刷门卡的保安。
乔稚晚进不去,停了一停,正要开口喊后座的他,他已经懒洋洋地降下车窗,用他这张脸刷开了停车场的大门。
乔稚晚担心这边不好上去,犹豫了下,还是多心问了句后面的他:“我等会儿要去楼上,停车场有通道过去吗。”
“你过不去,”他说,“除非你和我一起。”
“……”
怀野见她表情警惕一瞬,不由地又笑了:“或者,还有个办法。”
“什么。”
“别去了,”他挑了下眉,看着她,好笑地问,“还是说,你很想和我合作?”
什么和他合作?
乔稚晚一头雾水,车子随之也停入了停车位。
老高发来的工作文档她还没看,这会儿打开手机邮箱,浏览了下,发觉这次的工作内容的确是和他们乐队合作专辑。
乐团有精湛的伴奏团队,为了在国内打通名气,老高才想了这个办法,那夜的品酒会肯定一方面肯定也是为了日后诸恶如此类的同行合作。
乔稚晚可不认为他们算是同行。
怀野从她的缄默就知道了,她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
他早觉得公司那群人脑子有点问题,但凡什么沾点边儿的都能拉拢一下,他也根本不想让任何人来插手下张专辑的制作,他有自己的想法。
“那不如走吧,”怀野抬起手抚了下酸痛的后颈,笑得张扬,“雨这么大,你不如顺路送我一下好了?不远,就三公里。”
乔稚晚这下真的气笑了,“你就这么确定我顺路?”
怀野向前倾了倾身,半伏在她身后座椅,见她来了脾气,他的语气更无赖了:“没错,我非常确定。”
“你打车不行?”
“不行,”他半眯起眸子,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大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