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乔稚晚本能地抗拒了下他,殷殷地抬眸,赶忙说了句,“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就现在。”
她的手臂却立刻被他抓住了。
男人的力气很大,带着些许强迫的意味——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他的眼神也是极深沉的——
眼底盛满的,却不是素来凝视她时的浓烈爱意。
反而晦涩,满是掌控。
教她看不懂了。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令她感到害怕。
“等等也不迟,”许颂柏牵起笑容,他轻轻地抚了下她还沾惹着雨水潮气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正好,我也想知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和谁在一起。”
“………”
乔稚晚倏然愣了下。
心底蓦然浮现出莫大的不适感。
视频那头,许父半白的发,精神倒很好,前些年摔了一跤人脑梗了,加之许母离开了父子二人,身体状况这些年都不够好,回北京前乔稚晚和许颂柏去加州探望过一次,老人家对二人的婚礼很是期盼。
许颂柏也早就答应他父亲,等乔稚晚和他婚后,就把父亲接到身边照料。
但二人一直没有决定婚礼在北京举行,还是回纽约或是加州。
若说少女时期的乔稚晚,也偷偷地在心底幻想过有朝一日也许会成为师兄的新娘,和自己喜欢的人携手终生,犹如王子公主最好的结局。
但现在坐在这里,面对视频中那张和善的笑脸,以及身边这个男人一贯温和的微笑,她却如坐针毡。
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明明已经订婚了,却在雨中和另一个男人接吻了吗。
还是她发现。
她要的,好像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无聊。
平静。
冗复。
日复一日。
“……不好意思,你们先聊吧,”乔稚晚终于开口,打断了视频那头许父的滔滔不绝,她起身从座椅起来,微微地一笑,,“抱歉,伯父,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晚点有空了我回给您。”
许父原本听到许颂柏要把婚礼定在加州,已经在畅想当日盛况了,乔稚晚这么一句冷淡的打断。
霎时噤了声。
他是不好发脾气的,许颂柏的音乐剧团并入了joanna母亲的losseason,他的身体和家业现在也多少有点不景气,多少要看人家的脸色,于是也不多说了,只呵呵干笑:“没事,没事的,joanna,你去忙吧,我再和颂柏说两句。”
“不好意思。”
“没大事儿,都是一家人。”
许颂柏下意识地要拉乔稚晚的手腕儿。
她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脸色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力图不让对面的人看到她表情的异常。
但每一个动作都暴露了她。
“我在外面等你。”
乔稚晚最后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就出去了。
“……到底怎么啦,”许父心底多少有点不踏实,“joanna是不是心情不大好啊……dyn,你惹她生气了?”
那道纤影很快消失在这偌大的书房。
房间内少了些许人气,只有父亲的话和着电流声,和她刚才反常的模样,不断地缠绕着许颂柏的思绪。
“dyn,没事儿吧。”
许父又问,忧心忡忡起来。
许颂柏这才从已经关闭的房门转开视线,对屏幕那头的人笑笑:“没事儿的。”
“——哎,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啦,对啦,如果在加州办婚礼,你和joanna小时候都在国外长大的,正好我认识一位神父……”
回来时雨就又开始下了。
乔稚晚伏了伏身,半趴在阳台栏杆儿,潮薄的空气随着电子烟烟嘴儿的水果味雾化气体一齐逸散不见。
“joanna,那档综艺很不错诶,你不是还觉得北京的工作太紧凑了,都不像之前巡演一样能出去转转吗,”老高很是兴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片方和制作方我都熟。”
乔稚晚还记得上回老高私自做决定,要她去怀野的乐队签的那家厂牌公司,对他们的新专辑指指摘摘,当个艺术顾问什么的,她越发觉得这生活和工作,都实在是一板一眼到令人烦躁。
开着免提,只听老高在对面喋喋不休,她顾着自己心不在焉。
手机在屏幕轻滑,点开聊天框。
怀野送她回去后,什么也没给她发,她几乎以为他也像她一样没带手机了,还在心底暗暗地思索,他有没有可能把手机弄丢了。
不得不说,他比以前沉稳不少。
——饶是从前,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的他,却意外的很靠谱。
正想着,手机震动了下。
她下意识以为是他的消息。
但不是。
她眼底的光也跟着一瞬寂灭。
“对啦,我听说那支乐队的主唱,就是那个怀野,joanna你认识的嘛,制片方那边也考虑游说他参加的,”老高心想这样会不会能说动乔稚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嘛。”乔稚晚轻笑了声,从栏杆儿直起身来,她背身倚住,“老高,如果我们分乐团不在北京发展了,你准备再去哪里就业?”
老高一愣:“……joanna,你要开除我?”
“不是,”她顿了小半秒,“就是,我认为可能,losseason原先的运作模式,确实不适合开辟出一个分乐团去发展吧。”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呀,”老高匆匆地道,“咱们不是在想办法吗,难道你又要回到原先的舒适区吗。”
“待在舒适区不好吗。”
她笑。
“joanna……我认为你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你直说就好,”老高冷汗直冒,劝解道,“要是觉得工作心烦了,这不是正好有个很好的机会吗,上上节目,做档综艺,靠你的名气还怕撑不起来?很多从国外回国内发展的都是这么来的……”
阳台落入脚步声。
乔稚晚回头,许颂柏朝她走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她对电话那头的老高温和地说,又稍作一番安抚后。
就挂了。
许颂柏多少听到一些他们的谈话。
他走了过来,先是为她披上一件外套,避开潮寒,然后用手臂,这么轻轻地从背后拥抱住了她。
他吻了下她的发顶,在她的发丝儿嗅了嗅:“刚才去哪里了。”
“出去见了个人,”乔稚晚没想隐瞒,“还有louis。”
“怀野?”
“嗯。”
“……”
许颂柏抚她头发的动作停了一停,他沉默了小半秒,轻轻地提了口气,然后静静地问她:“你们做什么了。”
“我们接吻了。”
“然后呢。”
“……牵手,”她说,“确切地说,在接吻之前,我们就牵手了,我们还去了便利店买东西,遇到了他的歌迷和粉丝。”
乔稚晚说完,能感到头顶的呼吸都沉了。
他拥住她的力道,也逐渐地收紧。
“但是我没有推开他,这很奇怪,我们牵着手,我却没有想松开他的意思……如果说对你,和你牵手也许是我从少女时代就很盼望的事情,但是对于怀野,好像我们本就该牵手的,”她说,“……我们手拉手,我们接吻,一切都自然到不可思议……许颂柏,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许颂柏还未接话,甚至还没去探询她脸上此时此刻出现的表情。
她就微微侧头,抬眸,看向了他。
是的,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意她了。
她是天之娇女,有傲人的家世,不俗的出身,他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出一番可以与她比肩的事业来。
但她的身上又有一些极为不稳定的叛逆因子,他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事物,所以他会一直去关注她。
于是就这么关注了许多年。
直到他得到她。
但又是这么的挫败。
年少时他没有回应过她的感情,现在去回应了,却又无法忽视自己那一番无法启齿的目的心。
“我突然发现,现在的生活,好像不是我想要的,也许我和我祖父和爸爸,是有一些相似的……我们好像无法接受一成不变,过于理智,过于平静的生活,”
乔稚晚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心底知道自己这话十分残忍,但忍了又忍,还是尝试说,“所以……能不能先把婚礼的事,停一停?”
许颂柏听到这里,终于扯出一个讽刺的微笑:“停一停?”
“嗯,停一停,”乔稚晚说,“也许北京分乐团这边的事情也需要停下……分乐团无法找到合适的发展路线,就像是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满意的生活状态……所以,我需要停下来,也许婚礼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着急。”
她嘴上说着这样温和的话,像是从前她惯于亲近他时的各种温情行径——但是却又这么一桩桩的,无比残忍。
“joanna,一定要这样吗……”许颂柏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受伤,“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对不起,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但是我认为,我们或许应该真的停下来了,”乔稚晚继续说,“除了我需要找到让自己舒适和开心的生活状态之外,我想,我在感情中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对我极具掌控的男人,我需要一个舒适区,你就当我是自私吧。”
她对他轻轻地一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而且你也知道的,如果有人想一直控制我,会是什么后果。”
“……”
许颂柏皱眉。
“我会跑的。”
她最后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