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魂中秘

“醒了？还不过来帮忙！”

一道青影斩在一具古铜色的身躯上，金铁之声如锣钹相敲，震得刚醒过神来的阿原耳鸣心慌，连连皱眉。

浑身酸软，头晕脑胀，仿佛宿醉一般。可刚一睁眼，眼前就是一副生死搏杀的场面——白衣少女如飞絮般漂浮在空中，手中青光如电，道道剑光斩在下方群追不舍的古铜色身躯上。

而那副身躯泛着古铜色的光芒，面容枯干可怖，如一具披了金甲的干尸，却对着天上白影穷追不舍，仿佛一只扑蝶的凶虎。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都被有狄人骗了！他们把我们传入一处死地，这里到处都是有狄先人的干尸，还有不少已经化身尸魍，你要不想和他们一样就赶快帮忙啊！”

少女虽有些娇憨，但危机关头并不慌乱，几句话说得清楚明白。阿原看清了局面，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抽出古剑挺身而上——砍僵尸总是不会错的。

叮嗡一声，一招剑破苍穹斩在铜躯背上。阿原几日来的潜心苦修没有白费，古剑青芒如水，硬是在比钢铁还硬三分的铜躯上砍入了三分。

铜躯颤了一下，一张不似人容的枯脸缓缓转过来，似是“看”了阿原一眼。阿原只觉一丝魂魄涌入聚魂法阵，心中一动，忙运起引魂术。

阿原魂门修为尚浅，引魂术并不能“吞噬”大量魂魄，但他这几日勤修太白庚金剑诀，与古剑越发“心意相通”。引魂术的牵引之力虽然微弱，但有如一道火花，古剑的聚魂法阵飞快运转起来，将丝丝凝练的魂魄从铜躯背上抽取出来……

铜躯动了一下，铜柱般的手臂一抓，但动作迟缓呆滞，已无半点威势。空中忽传来一声娇叱，数道游离的剑光如飞鸟归巢，一道道贯在铜躯之上。

那诡谲的死物在剑光中缓缓倒下，伸着手臂，似乎尤“望”着阿原。

少女倒是没什么坏心眼，数道剑光都精确地避开了近在咫尺的阿原，足见手段。可阿原却憋屈得不知说什么好——好似大餐刚吃了一口就被人打碎了盘子。

少女翩然落下，嘟着嘴望着阿原的古剑看了又看，道：“你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却能重伤这铜尸……哼，连我的青潋剑都很难伤它……”

阿原翻了个白眼，心情倒是好了几分，随口问道：“我们这是在哪？你那师兄呢？”

“我与师兄失散了，不过以他的本事，想来不必担心。”少女悻悻地将青剑收起，喃喃道，“此处地气浓厚，应是在地底深处——有狄人用魂泉为饵，定是为了遮掩暗藏的传送法阵。我只恍惚了片刻就醒来，想来也不会传送出太远。”

“或许他们只是想把我们传入一处死地，了结麻烦。只是……这里到处是有狄人的干尸，又着实奇怪……”

阿原边听边想，只觉浸入脂泉之后恍惚了好一会，诸多记忆画面离破碎，连不起来。唯有群星飞坠的一幕映在脑海中，却不知何意。

摇摇头，阿原俯身看了看地上的残躯。虽然衣衫早已尽碎，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有狄人的服饰。环顾四周，几十丈宽的洞窟里，还有几具类似的尸身。古剑尤在无声吞噬着散逸的残魂——那全无生机、却又并不散离的魂魄，与赌石坊魂石中的束魂如出一辙，只是更为凝练精纯。

这其中有何联系，阿原全无头绪，但丝丝魂魄流入聚魂法阵，纵然残缺，也总能汲阅一二……

…………

“不过，若说脂泉是他们特意为我们准备的陷阱，也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见阿原失神一般沉默不语，一旁少女忽然憨声道，“那脂泉并非什么陷阱，而是有狄族人上百年来延续的一种‘仪式’。”

“有狄人曾说地底藏着一个吸魂夺魄的恶魔，日夜滋扰蚕食着他们一族。或许那传送法阵本是为了送族中勇士去斩除那恶魔，只是对手太过强大，那些‘勇士’最终都成了有去无回的祭品。”

“所以把我们诓进来，就是另一次献祭。反正无论谁死谁活，对他们都不是坏事……”

良久，如梦初醒的阿原惊叹一声，目光望去，恰到好处地让故作淡然的少女脸上现出几分得意。

原大侠暗叹一声“人不可貌相”，虽然心中知晓了几份答案，但还是绷住面皮，沉声道：“不错。若只是陷阱，不会有这么多有狄人的尸体。但若如你所说，为防反噬，传送定是单向的。我等除了直面那‘恶魔’之外，恐怕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少女眼前一亮，拍手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有狄族长说他们在山中挖到过一座地宫，而我又曾听说，长阳山古时有一魂门大宗。那地宫，很可能就是魂门遗址，而那‘恶魔’，说不定是他们触动了魂门的镇守手段，或是法阵，或是法宝——总之我们若是能够破解，不止能脱困，更能得到一上古宗门的传承。”

“没错。“阿原心中暗赞一声，不动声色地接道，“这几具尸身并非同一年代，有狄人族人为此可谓前仆后继，也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恶魔什么的只是幌子，他们可能早已知晓其中关键。而对我们恭敬，也未必全是骗局。或许他们自知无力回天，也期盼着我们之中有人能破开前路，真正成为他们的‘神使’，带他们一族走出困局……”

言及于此，心意已决，二人两相一望，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正和我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