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观棋语（下）

终于被师尊点名，雷不凡身子微微一紧，躬身道：“弟子有幸得师尊教诲，师兄指点，受益良多。今日便斗胆妄语一番……”

“关于风月奴之事，明棋师兄观微见著，剥茧抽丝，弟子佩服万分。”

“弟子见识浅薄，难以看懂这纷乱棋局，但心中总有一惑――天都血裔之重，无需赘言。仙盟真君既知其下落，却放任她流落在外，终究是在冒险……”

“既是冒险，必有所图。真君所图，又是什么？”

雷不凡顿了一下，接着道：“明棋师兄之言，解了弟子心中之惑。或许门中三位真君并非一心，观微真君出于某种目的，只想隐去风月奴这枚棋子，才如此安排……”

“可风月奴脱离掌控后，于情于理，都该将其拿回手中方为稳妥――若是让霍道君暗中搜查还勉强说得通，调姜晔道君为巡察使，只为坑梧桐书院一把？窃以为，所冒风险与所得的好处完全不对等，智者不为……”

“因此弟子猜想，定有其它不为人知的缘由，多方角力，才促成了这名副其实的‘乱局’。”

雷不凡一番话说完，只见万羽道君八风不动，洛明棋笑而不语。

他沉吟片刻，又道：“弟子还有一惑，用照影灯留下那些画面之人，又是谁？”

“看影像中的线索看，此人身材不高，与雒原、风月奴皆相识――最后雒原挣脱魔手、投入地缝那一幕极其模糊，但感觉怀中似抱着一人……”

“因此弟子推测，持照影灯之人，是一女孩，与雒原一同潜入无殇教营寨，最终也和雒原一起逃脱，不知所踪……”

“其身份存疑，却至关重要。她和风月奴相似，看似修为平平，连毒烟也无法对付。但时而又有惊人之举，甚至能挡下魔君片刻……”

“影像中她出手就是一片模糊，全无线索，但弟子大胆猜测，她可能身怀神裔血脉，或是手持传承之宝，才会战力忽高忽低――这样一个人出现在雒原身边，不可能是巧合。她身后之人，应该也是搅局者之一……”

“还有么？”万羽道君依然不动声色。

雷不凡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一人。苍梧派风掌门宣称，有一伙贼人无端闯入苍梧派，坏了护山大阵。门下弟子外出避难的途中，一名为风眠的弟子‘掳’走了风月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苍梧派中人尽皆知，应该不假。”

“那伙贼人能打破苍梧派的护山大阵，逼风道君让门下弟子外出避难，起码有金丹战力。可如今竟毫无头绪，此乃一疑。”

“原本暗中看护风月奴的霍道君恰巧‘抱恙’不能理事，原因不明，此二疑也。”

“而风眠突然发难‘掳走’风月奴，是第三处可疑。”

“正是这三个可疑之处，才最终造成天都之女走脱，促成了这盘乱局――这其中，定有‘搅局者’的线索……”

雷不凡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而那风眠，乃是上次龙门试炼中胜出的内门弟子，我看过她的画像，恰巧认了出来――她的真实身份，是梁渠国望云山庄的大小姐，楚涵玉。”

“望云山庄之事，我已搜罗整理成册，请师尊与师兄一观。”

雷不凡拱手呈起玉简，白光一绕，又凝成一根飞羽，没入万羽道君身后的光晕中。

“望云山庄？”明棋喃喃凝思了片刻，忽一笑道，“我说怎么有点耳熟，师尊，记得之前查西国那个隐秘组织‘风影’，其擅用的逍遥散、心枢之主药，多辗转来自望云山庄……”

万羽道君白眉蹙起，两眼微眯，细细品味着飞来之羽中的信息。

良久，他忽然用力一拍青玉棋盘，震散了一盘棋子。

“风影、东海楚家、血宗……呵呵呵，小小凡间一庄，竟是风云际会，倒是我疏忽了……”

不过片刻之间，万羽道君长袖一挥，又复云淡风轻。

“不凡，你这些记述，是亲眼所见，还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雷不凡面沉似水，道：“弟子当时混迹江湖，虽听闻此事，却不曾亲历。这些都是事后从云岭匪寇口中一点点挖出拼凑起来的，难免有错漏之处，还望师尊见谅……”

万羽道君一笑道：“望云庄主杨怀身边，有三个少年。其中之一，自是他的女儿楚涵玉。另外两个是谁，你可知晓？”

雷不凡把身子躬得又低几分，“回禀师尊。那手持古剑的少年，弟子多方查证――基本上已经确信，他就是雒原。”

洞府中静穆片刻，雷不凡未敢抬头，接着道：“最后一人，弟子虽不敢确认，但猜测其正是师尊命弟子一直暗中探查的那人――落云宗玄元峰，洛离。”

“雒原、楚涵玉、洛离……”万羽道君轻声念着一个个名字，忽而一笑，“不凡，你这‘发现’，非同小可，为师很是满意……”

雷不凡脸上涌起喜色，大礼于地道：“多谢师尊！”

万羽道君伸手轻点，几片白羽飞至棋盘之上，映成光墙。

“你们两个这一年进益颇多，都很不错。但大劫将至，天下纷纷，来年仍需笃志精进，不可懈怠……”

明棋和雷不凡一齐应诺，只听万羽道君又道：“经此一局，仙盟终是失了天都之女。补天之事，已成泡影。”

“接下来，应劫派势必抬头，有所作为。你等各安其职，切莫招惹是非。”

“明棋，落云宗和长阳宗皆已介入露隐国国事，争端在所难免。道一真人一去，长阳宗定要发难，你要居中调解，掌控尺度，莫让事态失控……”

“不凡，你继续盯住雒原和洛离二人，莫要懈怠，也别露了痕迹……”

万羽道君轻轻一叹，道：“没了天都之女，雒原身上的光芒也就黯淡下去。少人关注，我们也得退上一步，免得显眼――不妨就多花些心思在那洛离身上吧。”

“如今看来，雒原无疑就是那遗失的‘半个天都之子’――那当初玄元道人安排通过正试的弟子混进试炼境，妄图鱼目混珠，就成了一招臭棋……”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倒想看看，若离这枚疑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