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渐起

空谷幽兰翩然俏立，秋瞳映水，若喜若嗔。

她手中的乌青面具，雒原再熟悉不过，正是他那副“莫相识”。

“这面具重炼之后，已然脱胎换骨。”玄元道人一抖拂尘，“戴上它，你就可以随意幻化成他人――身形、衣着、神态都一般无二，除非亲近之人，绝难看出破绽。”

雒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鬼雾岭上，岐小姐就曾幻化成风月奴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而六艺大阵最后，大师兄无视身形差距幻化成小牧童，硬是连破幻天眼都骗过一时，靠的正是这副全新的“莫相识”。风怜戴上它，幻化成洛冼玉尚有破绽，但幻化成他并不熟悉的程玄素，就根本无法看破。

雒原当然想要一试，可刚一伸手，风怜便将面具藏到身后，孩子气地一扬头，“让不让我去？”

面对那倾世之貌，恐怕很难有人能说个“不”字。可那天真烂漫之姿，又让雒原实在不敢带她同行。

“先让我看看……”

百试百灵的哄骗居然落了空，风怜背着手躲闪开来，“老师说了，你带我同去，这面具才给你。”

原大侠心中痛骂，却不得不转头、挤出几分笑容，“师尊，有了这副面具，就有了一条捷径――我可以不冒什么风险，一个人完成这个任务……”

“幻化成那‘黄蝎道人’的样貌，混进南疆魔修之中，去打探消息？”玄元道人哂然一笑，“冼玉啊，看来他连你也不打算带了……”

流光一转，坐榻另一侧陡然现出一个身影，玉骨冰肌、静若安澜，不是洛冼玉又是谁？

隐藏了伊人倩影的，乃是一件透明如蝉翼，却又折射出五彩幻光的羽帔。

洛冼玉将羽帔折挂在手臂上，淡然道：“阿原，恩师赐给我这件异宝，能以幻术遮蔽身形――你若觉得我碍眼添乱，我在你眼前消失便是。”

原大侠在心里把老头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冼玉，你……”

“你凝元了？！”

再无幻术遮掩，天眼术清清楚楚地看到伊人丹田处真元剔透，状若凝脂，更有一道剑光在胸前任脉升腾。

“嗯，有恩师指点照拂，又有你那一袋青玉梨果，凝元只是顺理成章之事。”

伊人说得淡然，但雒原又怎会不知其中艰辛？

洛冼玉和雨烟萝一样，都是放着大道坦途不走，甘愿冒险以求速进。看她那凝脂般的真元，似乎离上等的珀元只差毫厘。

可惜……

见了这一幕，雒原终于放弃了劝说。伊人之决意，当比胸中剑意更凌绝几分。

再看看那双映水秋瞳，原大侠只能认命，低头沉声道：“带她们俩同行也可以，但有一样，凡事必须听我的……”

“好说，好说。你就当她们俩是你的跟班、保镖、佣人，随便差遣――没错吧？”

老头子悠悠一问，洛冼玉轻轻垂首，风怜连连点头，倒搞得原大侠一时颇为尴尬。

“行了，拿来吧。”

既然上了套，原大侠也不客气，把莫相识和羽帔都拿过来，转眼间隐没了身形。

一刻钟后，披着半身机关偃甲的沈大师走进来，精神抖擞地一拱手，问道：“怎么样？”

洛冼玉淡淡一笑，道：“惟妙惟肖，但像我们这些与沈思熟识之人，顶多骗过一时，终究会怀疑的。”

“沈思”点了点头，再度消失不见。大约一刻钟后，又现出一个披发跣足、神情呆滞的黄衣道人。

“这次嘛，我就看不出任何破绽了。”洛冼玉轻声道，“何况我又没有灵眼探查的手段，就算有疑心，也根本看不透本来面目。”

榻上的玄元道人开口道：“你有天眼神通，论破幻鉴真的手段，抵得上筑基修士中的顶尖之辈。你看不透，筑基之下能看透的屈指可数。”

“那元丹、乃至金丹呢？”雒原又问道。

“修至金丹之境，多有神通或是法宝，但只要不起疑心，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探查一个无名小辈。”

“但要是起了疑心，那就不好说了。”玄元道人轻描淡写地道，“反正你们只要低调行事，不凑到风青萍、墨鸢先生跟前去，应该还算安全……”

雒原默默感受着莫相识和羽帔上的幻术，那远远超出他所能理解的“法术”。但二者似乎同根同源，那幻化之力，都来自于“幻羽”。

推而广之，丹桐峰上遮掩洞口的幻术，甚至于“岐小姐”的幻化，似乎都有几分相像。

“你搞出这两样东西给我，到底有什么阴谋？”雒原只觉一点点落入彀中，却看不透老头子的算计。

老头子长叹一声，“你这孽徒，为师煞费苦心为你张罗的后手，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要诽谤为师？”

“后手？”雒原心中一动。

玄元道人斜倚榻上，一笑道：“你不是想要挣脱摆布，不做棋盘上的棋子么？”

雒原霎时恍然大悟，不禁有几分心动，“用面具幻化成另外一人，就此销声匿迹，隐姓埋名，让世人再也找不到――这就是你说的后手？”

“哪有那么简单？当人家都是傻子么？他们早就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旦你消失不见，自会想方设法找到你。”

玄元道人轻摇拂尘，老神在在，“天下悠悠，又不是只有为师一人精通算道。就算布下再多迷障，有心人早晚算得出来……”

“除非、设下一个巧局，让全天下都失了目标，或是对你失了兴趣……”玄元道人轻轻一笑，“比如说，你被魔君抓到南疆去了……”

雒原与洛冼玉对望一眼，默然不语。

“东西已经给你备好，但时机已失。想要装成一只泥鳅自在遨游于江湖之中，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机会了……”

…………

三日之后，秋风渐起，一辆崭新的万里车披荆斩棘、驶下玄山。

原大侠几乎带上了全部家当，驾着万里车，带着两位“师妹”，开启了新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