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灵枢院的上空已经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翻滚的乌云仿佛孕育着祸胎的母巢,酷烈的电光如刀锋般撕裂黑暗,时空一寸寸破碎坍塌开来,宇宙的原暗里隐约可见夭矫森严的残影,伴随着祂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不仅如此,狂暴的元素乱流如风暴般汇聚,试图吞没那尊血红的古龙。
这是神圣之战。
烛龙和九头鸟在碰撞和厮杀里向着大海坠落,在海面上溅起万丈狂澜般的巨浪,再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经过城市的中心,一栋栋摩天大楼轰然倾塌。
汹涌的尘暴如同海潮般淹没了支离破碎的街道。
“真可怕啊。”
琉璃坐在轮椅上,虚弱地望着末日般的城市。
这当然就不是太华一脉的传统艺能了,因为这位影子部门的伍号的确是身体不好,但凡是出门就要坐轮椅,手背上还在输着液。
“他是在创造历史啊。”
苏有夏轻声说道:“历史上接触到那个隐秘的人,迄今为止没有人活下来。哪怕是强如总会长,最终也被计算至死。不知道……他会不会重蹈覆辙。”
姜子夜瞥了这个女人一眼,看似她面无表情似乎相当镇定,实际上都快把轮椅的把手给捏断了,摇头说道:“怎么,你也惦记着零号?”
苏有夏瞪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在担心我妹妹。”
毕竟有珠那么喜欢那个大男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姜子夜望向天空,摇头说道:“原来这就是古神族和人类的差距,祂们施展的原始回归,居然如此庞大。古往今来,大概也就只有秩序正统一脉培养出来的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但如果这么下去,零号必输无疑。”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
除非烛龙能够秒杀九头鸟,否则继续耗下去必输无疑。
这是位阶的差距。
或许顾见临可以靠着至尊的位格,以及第三法的奥义暂时暂居上风。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他撑不住的时刻。
“因此必须晋升圣域。”
琉璃经过短暂的思考以后,平静说道:“根据我对秩序的了解,如果白金和莱茵出不来,那么黄金和白银必然会被青和赤牵制。黄昏的成员们会去拖住神将序列。至于审判庭的圣者们,包括部长级的战斗力,只能依靠雷霆小姐。”
无需任何电子设备,她的脑海里构建出了一张魔都的地图。
黎明作战序列的船队,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抵达岸口。
“时间非常紧迫,晋升圣域级的炼金矩阵筹备起来非常繁琐,至少目前都没有那个能力。我们必须要得到成家的帮助,我也要入侵深空计算机。而且,晋升圣域需要特殊的神异之地,而这里偏偏是现实世界,理论上仪式不可能成立。”
琉璃抬起头望向满目疮痍的城市,轻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子夜和苏有夏都愣住了,如果不可能的话,零号岂不是必死无疑。
“但那是对于人类而言。”
琉璃忽然说道:“顾见临不是人类。”
对啊,顾见临怎么可能是人类呢。
迄今为止没人知道,顾见临到底是古神侧还是人类侧进化而来的。
“也就是说,零号可以用古神族的方式来晋升!”
姜子夜恍然大悟,狐狸眼都睁开了:“那家伙之所以把影子留在外面,或许就是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开辟第二战场,解决位阶的差距。”
苏有夏眼神闪烁,脑海里恰好浮现出一段历史:“远古时代,麒麟尊者就曾在现实世界完成过一次血腥的祭祀,但那是活祭,审判罪民。”
琉璃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声说道:“不然你们以为,零号为什么要把古神之血流传出去?在他的眼里,秩序世界可是遍地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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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呐。”
司老太爷拄着拐杖,险些就要跪倒在山道上,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太古时代的神明之威,对于他这种神侍而言,无异于煌煌天威。
“老头,你别告诉我那是临哥。”
成有余打着寒颤,牙关都是颤抖的:“他怎么变成裂空座了?”
司老太爷没好气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暗红色裂空座,剧场版么?”
谁都没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展开,原本的潜伏和盗墓计划变成了神圣之战,森严的古龙和狰狞的九头鸟在里魔都开战,仿佛重临神话时代。
包括临时被转化的审判庭成员都颤栗不安,面色苍白。
山道上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踉踉跄跄。
“什么人?”
司老太爷警惕地回头,本能握紧袖子里的钱币。
成有余回头望去,愣住了:“爷……爷爷?卧槽,你在掉血啊爷爷!”
幽暗的树林里,成老教授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踉踉跄跄走出来,他作为成家的老家主,一百年前就是八阶的伏古,自愈能力相当强悍,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虚弱,可是他此刻的状态却极为糟糕,行将就木一般。
“臭小子,还用你说。”
他呵斥道:“闭嘴!”
成有余很多年没见过这个爷爷了,因为他的天赋不算顶尖,对炼金术的造诣也就马马虎虎,因此在家族里从来不得宠,没多少人在意他。
然而再次见到爷爷的时候,还是被他的气势给震住了。
司老太爷惊疑不定,刚想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的主尊,陷入了生死危机。”
成老教授虚弱说道:“你们是他的神侍,必须要做点什么。听着,我的时间不多,我会召集我的人,立即准备祭坛。而你,要召集目前在中央灵枢院的所有麒麟神侍,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一步转化更多的同类,越多越好。”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染血的羊皮卷递了出去。
司老太爷本来还有点迟疑,看到羊皮卷里的内容却陷入了震惊。
因为古卷上记载着一段古老的历史,先商时期曾有一座神秘的麒麟城,这座城市却在一夜之间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以及灰烬和残骸。后世经过考察证明,麒麟城毁于活祭,一场极度血腥的祭祀。
这座城市的子民们不知为何触怒了一位黑色的至尊,于是神罚降临。
这种东西在西方古代被称为黑魔法。
而在我国上古时代,被称之为巫术!
其本质,是神明的祭祀!
“要快。”
成老教授沉声说道:“他有可能撑不住。”
司老太爷眼神阴晴变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麒麟氏族的神侍们跟在他的背后,如同鬼魅一般四散奔走。
“爷爷,这是要做什么?”
成有余吓得面色苍白,呢喃问道:“您……要死了吗?”
成老教授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温和,抬起枯槁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说道:“人都是会死的,我也差不多了。带我去内院吧……手脚麻利点。”
成有余连忙扶住了老人家,这才发现他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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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里的烛火被风雨浇灭,天边阴云滚滚,仿佛世界末日。
嬴长生的衮金长袍在狂风里猎猎作响,顶着暴雨里大吼道:“撤离!全部撤离!小心被战斗的余波卷入,务必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摘掉耳机,跟上一脚踩碎,指挥着禅院里的年轻人们撤离。
对于秩序世界的年轻人们,黄金和白银就是他们的信仰,是最强的象征。
虽然白金才是如今秩序的最高领袖,但谁都知道他不是天灾。
可惜就在十分钟以前,黄金和白银这对秩序世界最强的师兄妹,却被两个坐着轮椅而来的家伙给轰飞出去,无论是哪种至高律法都没来得及施展开来,就像是被师长教训的小孩子一样,打得节节败退,无力招架。
因为双方交战的速度太快,年轻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具体的过程。
然而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黄金和白银处于绝对下风。
“姐,怎么办?”
牧之浩急匆匆地走到寺庙的屋檐下,使劲按着手机的屏幕,面容苍白:“哥他今天在实验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出事,他不会死吧?”
这是牧家的小儿子,代号深蓝。
如今在中央灵枢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他是神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
能够跟麒麟交手并且活下来,当然值得骄傲。
“我不知道哥哥的状态怎么样,但显然是出事了。”
牧诗羽冷冷说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之先去那座坟墓里看一眼。秩序世界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父亲和哥哥没事,那就都还好。别摆弄你的手机了,里魔都爆发了神圣之战,整个城市的通讯都瘫痪了,得用一些老办法。”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了一只鸽子,把一张便条系在它的腿上,放飞出去。
“但愿不会被那两个怪物的余波波及到。”
她抬头望天,眼瞳里倒映着苍穹之上浴血厮杀的神明。
“姐,你在联系谁?”
牧之浩一愣。
“天机。”
牧诗羽面无表情说道:“他不在我不安心,走吧。”
她带着弟弟刚想要跟着大部队离开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沉默的男孩依旧盘坐在蒲团上,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神圣之战带来的灾厄,哪怕是两位天灾遇到袭击都没能让他动容,他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凝视着寺庙前的石碑,念诵着一段古老的佛经。
夏稚就守在他的身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可疑,非常可疑。
虽然这个反应并不能代表有问题,但直觉却让人觉得不对劲。
“记住这个人,嬴家的嬴长苏。”
牧诗羽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去:“回头找人严查。”
“哦哦。”
牧之浩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待到禅院里的年轻人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嬴长生踏破雨水走过来。
夏稚下意识地起身,紧张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事要离开一趟,你在这里守着他。”
嬴长生瞥了她一眼:“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顾……我弟弟。”
夏稚一愣,指着自己:“我?靠我这个菜鸡?”
像她这种一看就是跑龙套的小卡拉咪,不是第一个嗝屁的就不错了。
哪里还能保护别人。
“嗯,因为他相信你。”
嬴长生递给她一把伞,转身离去:“别让他失望。”
说完,他消失在了寺庙的风雨里。
电光划破天际,夏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是把那柄伞撑了起来,给身边的少年遮风挡雨,嘀咕道:“喂,你到底在干嘛啊?”
顾见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面前的那座石碑,金色的碑文仿佛在夜色里发生了神异的变化,拼凑起来是一段古老的佛经,他轻声呢喃:“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随着他诵读着佛经,他的双手也在胸前捏着古怪的法印。
九个古朴的法印,交错变幻。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手指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剧烈的颤动。
他越来越急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缕金光在黑暗里亮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位气度深远的女人盘坐在他的对面。
“别急,耐心点。”
那个女人的嗓音如幻觉般响起。
一点点悉心教导着他,如何精准的捏出那些法印。
顾见临的呼吸逐渐平稳,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手印捏得愈发的娴熟。
夏稚还以为他着魔般窃窃私语,低头一看却在他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和悲伤,那种汹涌的情感让她一时间愣住了。
“原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一定很难过吧。”
她取出纸巾擦拭着他的脸,安慰道:“别难过啊,我不是在这里陪你吗?说起来,你居然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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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坟墓里,顾见临的确是陷入了苦战。
他拔刀快闪,缠绕着血气的鬼刀在黑暗里掀起呼啸的狂潮,顷刻间撕碎了扑面而来的元素乱流,却依旧被狂暴的余波震得倒退,伏行在废墟里。
当冰雹的咆哮和烈焰的龙卷混合袭来,他如流星经天般在狭窄的甬道里反复弹跳,撕裂时空的刀锋把冰棱和火蛇拦腰切断,刀速快到连轨迹都是扭曲的,可见对方的攻势激烈。
轰隆,时空坍塌下去,吞没了一切的元素。
沙尘混合着风暴再次,却被龙吟般的魂魄刀鸣震散,终于暂时创造出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落地蹲伏,吐出一口浊气,反手把刀插入地面,浑身冒出血红的蒸汽。
那是血和汗混合蒸发的气体。
四面八方都是狰狞的鬼影,可怖的鬼脸吞吐着狂暴的元素乱流,磅礴的精神意念构筑成力场,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场内高速移动的可能性,宛若囚牢。
这是鬼车始祖施展出的禁咒,祂竟然能够以一化九制造出九尊幻影。
“你还剩下多少灵性……或者说,你还能继续支撑进化论的消耗么?”
黑暗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鬼车的俊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等下去的结果只会是我赢。”
他的嗓音平静,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有氧运动:“曾经也有个人像你一样,不自量力的来挑战神明,可惜终究是输了。哪怕有至尊的馈赠又如何,你只有短短十七年的生命,根本无法领悟那种至高无上的,伟大的力量。”
顾见临微微皱眉,忽然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鬼车说的并不是他的父亲。
“是么?”
他轻声说道:“神,很了不起的么?”
鬼车始祖那双恐怖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苍白的脸。
“该敬畏的,你还是要敬畏。”
顾见临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交错并拢,像是拍照一般的手势。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风雨飘摇的不周山,断裂的天柱上盘踞着血红的古龙,绝色的少女撑着一柄红色的伞,倾世的妖娆。
不知道那是云雀还是烛龙。
但是对他而言,无所谓。
咔嚓。
他抬起眼睛,背后仿佛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顾见临知道那是幻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热。
因为那个男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终解——”
师兄弟仿佛异口同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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