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云樵的说明,白夜飞终于对这场皇家等级的生日庆典有了概念,不光是众星云集,有头有脸的都得来露个一下,就连帝国的无上统治者,当今天子都会亲自到来,替北亲王祝贺。
在白夜飞的记忆里,皇帝别说出巡,哪怕离宫出京,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说千里迢迢跑出来替某人祝寿了,不过,世界线毕竟不同,或许天州上的规矩不同,那也未可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这个世界,皇帝仍是众生必须匍匐仰视的存在,在说到“皇帝陛下”四字时,陆云樵的脸色都变得紧张,把这当成重中之重的大事,而对于整个乐坊来说,能争取到御前演出的机会,不光以后可以吹上一把,倘若能侥幸得到皇帝陛下赞上几句,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白夜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但牵涉到御前表演,这恐怕不容易吧?想趁机刷身价的人,肯定不会只有我们,多半…光塞钱是不行的。”
陆云樵道:“听说,仁光陛下喜欢各种新奇事物,讨厌陈腔滥调,作风强势而严厉,这回若没机会御前献艺,那也还罢了,若是表演得不合圣意,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么严重?”白夜飞吓了一跳,“歌唱不好,总不至于要死吧?当今天子是个无道昏君吗?”
陆云樵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抢捂住白夜飞的嘴,“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给人听见,别说你自己,你所有家人都要满门抄斩的。”
见白夜飞慎重点了点头,陆云樵这才松开手,小心道:“天子亲政未久,绝不是无道之君,观其施政,还是把百姓放心上的,就是性情急躁了些,不给旁人留余地,难免…有些严厉近苛。”
白夜飞还在琢磨这四字评语的意思,陆云樵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就在上个月,有一班唱曲的,不知哪句唱错,惹得龙颜大怒,亲手将那班歌手杖杀,舞台上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我靠!这么残暴?”白夜飞惊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他不是昏君?圣德天子会随便杖杀歌手的吗?”
陆云樵紧张道:“你又口出无状了!收敛点,别惹出祸事来,况且,流言而已,真假难知,即使是真的,说不定也还有内情,搞不好是歌手试图刺杀呢?”
“整班歌手都是刺客,集体刺杀,最后还被皇帝全部杖杀,无一活命?好一场龙争虎斗啊!”白夜飞哂道:“算啦,反正你也说不清楚,还是说说看,咱们乐坊现在是什么打算?”
陆云樵耸耸肩,“董团长发了话,让乐坊上上下下,都去准备些拿手绝活,她要检阅,要求必须大开脑洞、够新奇,最好是从没有人见过的。只要能获得采用,不但有重赏,说不定还有机会到圣上面前,重重有赏。”
白夜飞一怔,没想到董珍珠居然用上了这一手,看来确实也是被逼得慌了,病急乱投医。
“你不是会作曲吗?”陆云樵打趣道:“你那些曲子虽然怪,倒也算是新东西,说不定能拿出去试试,如果被团长选上,那就是你一飞冲天的机会。”
想起昨晚弹唱的群众反应,白夜飞叹息道:“算了,领先时代五年十年,可以成为天才;领先五十年,就只是个怪胎,我都他母亲的领先一个世界了…”
看白夜飞没有兴趣,陆云樵也不再多言,预备就要去睡觉休息,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笑了一下,“不管你研究的东西是什么,你那样是不行的,与其瞎倒腾,何不试试看神念读取,说不定能有些讯息。”
白夜飞大吃一惊,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这才晓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全都落在陆云樵眼中,早给他看了个明白。
“搭档,你…”
“不用多想。”陆云樵摇摇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并无意过问你的事,后头也不会对旁人说,只是不想看你白辛苦半天,给个建议而已。”
秘密横竖暴露,白夜飞索性也不再掩藏,拿出那颗卵形吊坠,问道:“你说的神念读取,是怎么做的?普通人也可以吗?”
“普通人当然不可以。”陆云樵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但搭档你的精神力挺强,早就不是普通人的程度,肯定没问题。”
白夜飞一头雾水,都想不通自己从哪来的过人精神力,难道是两世为人的影响?还是使用百役谱的连带效果?
顾不得多想,白夜飞向陆云樵请教了驱动精神力的技巧,之后,依法而行,没费什么力就做到了。
“精神力外放,不是简单的技巧,关乎天人之别。”陆云樵笑了一下,“但如果只是读取名条,那就容易得多,这类术式建构的超凡物品,在创造的时候,通常都设有名条,提供说明,会主动接引神念,只要精神力稍微比普通人强一点就够。”
白夜飞一怔,着实没想到超凡物品还有说明书一类的暗记,但想想也是正常,所有的创作者都有表现欲,在作品中补个版权页,签上自己的大名,或是打个水印,这种事自己早看得多了。
依法而行,白夜飞闭上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跟着就有文字在黑暗中浮现。
‘天使之卵:真神膻根之力具现的圣物,串联信仰之心,是祈祷用的工具。其物中空,可将秘密存放其中,接受真神庇护,一经封闭,需得浸泡圣水,方可开启。’
讯息在脑中闪过,白夜飞睁开眼睛,嘴角微扬,看着这颗面目狰狞的丑恶东西,不晓得它哪里和天使沾得上边?真神膻根又是什么东西?
“戴这东西在身上,张扬果然是信邪教的!等等…搞了半天,这玩意儿其实是个…保险箱?”白夜飞瞪着手中的吊坠,“说什么真神庇护,但不就是请神帮忙看保险箱吗?这也可以?”
啧啧称奇,白夜飞想找陆云樵分享,却发现他已经倒在床上,被褥蒙头,竟是打定主意不参合自己的事。
对这一点也算习以为常,白夜飞笑了笑,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张扬手中握有琥珀的某个把柄,这么重要的东西,以他性情,必是随身携带,而他死时的遗物寥寥,当中最有可能存在秘密的,就是这个真神庇护的保险箱了,只要能把秘密解出来,自己手上就多一件筹码,可以…
想到这里,白夜飞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说到底,自己不是张扬那种人渣,无心去窥人隐私,更不想藉此牟利,当前自己所肩负的任务,是保护女团巡回演唱,直抵终点,就算知道了秘密,为了保护当事人,还得把东西销毁,又何苦还费力气去追根究柢?
琥珀的所作所为,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好歹也是银货两讫,自己没有太多责怪她的想法,更谈不上要报复,而且,想解开这个保险箱,还得去浸圣水,天晓得那又是什么鬼?
无意追究,白夜飞刚要把吊坠放回怀里,一股寒冷的波动,从上头无声释放,整颗吊坠刹那如同坚冰,冻得他险些把吊坠落在地上。
…有完没完?
惊吓之中,白夜飞一股怒气上涌,这很可能是外头的人没收手,还在继续操作,或者是自己刚才以神念透入,让对方有了感应。
无论是哪种,敌暗我明,都是很糟糕的处境,再这么多来一两次,哪天敌人不声不响来到自己面前,冷里抽一刀子,自己到死恐怕都还在傻笑。
情势不利,需得反客为主,可对方半点痕迹也不露,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出去追踪,风险太高,最好是能够…
念头一动,白夜飞跑到陆云樵床边,老实不客气地推了他两下,“搭档,我有麻烦了,不知你是不是能…”
“不能!”
陆云樵从被窝里露出头来,表情严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工,不想管闲事,上次是个例外,这回你别再扯上我。”
“搭档,我是真碰到了麻烦,你难道见死不救,连一点小忙也不帮。”
“我认为,所谓好搭档的前提,就是先处理好自己事,不给对方添麻烦。”
“你这人…”
白夜飞气结,但想到上次的经验,他端正表情,严肃道:“不想管闲事我可以理解,但难道有弱小妇孺受害,你也不理?”
“弱小妇孺受害?”陆云樵掀开了被子,困惑地看来一眼,神情比之前凝重很多,但还是摇了摇头,“郢都是大城市,官府力量很强,朗朗乾坤,怎会容妇孺无辜被害?我书读得不多,你休要骗我。”
“哎呀!郢都官家又不是你家,什么朗朗乾坤?”白夜飞急忙道:“你是没看到我们刚刚见到的那幕,郢都的自由町,那个地方可乱了,尤其是那帮乞丐,横行霸道,官府哪…”
“你说什么?”
陆云樵的声音,陡然带上一股狠意,眼神更一下变得凶猛,“你说,郢都有乞丐欺凌妇孺?”
一字一字吐出来的声音,近乎咬牙,白夜飞从没见过陆云樵这样的表情,也从没想过,那个总是憨厚微笑的国字脸青年,会有这样的一面,更不知他脑内思路怎会转到“乞丐欺凌妇孺”这条线上去,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还没等白夜飞厘清头绪,陆云樵眼神一厉,直接伸手揪住白夜飞衣领,将人给拎起。
“走!带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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