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荒凉的墓园,虽然名义上有人管理,可平常时候根本不会有人,四人在这里祭拜半天,也没看到别人,作梦都想不到,会有人突然在这时冒一句出来,翡翠、洁芝都吃了一惊。
陆云樵神情变得严肃,隐约摆出了防御架势,白夜飞则是转头回望,要确定声音的源头,却随即闻到一股熟悉的酸臭,心头骤然一紧,好像有什么很糟糕的回忆要涌上来,跟着,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十米外的草丛中“我靠!”
白夜飞脱口惊叫声中,一个身影如狼似虎,飙冲而来,速度好快,转眼就到了墓碑前,抱着两块墓碑,左看看、右看看,全然不顾身后四人的目光。
“你…你是…”
白夜飞心惊肉跳,忙不迭地后退了两步,洁芝却惊喜地叫出声来,“黄三爷!”
来人转回头,两手把遮在眼前的长发给拨开,露出底下的面孔,赫然就是昨夜巧遇的奇丐黄三,“咦?居然又是你们?天才小弟和俏姑娘,你们…哦,来祭坟啊,真是好兴致…啧啧啧,好重的口味。”
白夜飞左右看看,周围没看见半个人,委实想不出这家伙为何会在此?勉强要猜的话,好像是他躲在那边的草丛里睡觉,被惊醒之后,这才跳出来…乞丐睡墓园,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咦?天才,一晚不见,你印堂发黑啊?”
黄三上下打量白夜飞,“看看这气色,你昨晚…嘿嘿,该不会运动量很大吧?年轻人啊!我懂的。”
被提起气色问题时,白夜飞以为是江湖术士危言耸听,藉此敛财的套路,可想想这位一出手打赏,就是一枚金龙币,比普通人阔绰得多,似乎没必要来敛自己的财,哪知他话锋一转,立刻变成一副猥琐、下流的嘴脸,还不住眉飞色舞,挑动眉毛,光看就让人恶寒。
洁芝笑得全无芥蒂,“三爷,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不会是偷吃人家祭品吧?我们这里有热菜,你饿的话就吃点吧。”
“唉,俏丫头倒是有心。”黄三抓了抓腋窝的痒,叹道:“我身边那帮家伙也能像你这么贴心就好啦,总像蜜蜂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响,想安静一下都不行,索性找个乱葬岗窝着,睡到自然醒。”
话才说完,黄三脸色忽变,“不好,他们找到这里,很快就会到了…唉,追你娘亲啊,被人追帳都没追那么紧的。”
白夜飞很是讶异,一个乞丐,被债务追着跑,这可以想像,但黄三似乎是丐帮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被手下追着跑,难道…丐帮的业务真有那么繁忙?
黄三道:“我要走了,啊,天才,昨晚给你的那钱,能先给我一下不?”
一枚金龙币价值不斐,白夜飞却想也不想,直接从怀里掏出抛回,“没事,你拿回去用吧,看来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手上一时不缺钱,白夜飞并无贪图之心,如果把这枚金龙币还回,能让这名脏丐从此远离,那简直太划算了。
可惜,这注定事与愿违…
“唷!看来不是贪财的性子,天才,你可以啊!”黄三爽朗一笑,捏了金币一把,就将钱掷回,“算你过关了,好好收着吧,我不随便给人这个的,你要珍惜啊!”
将钱收去又掷回,白夜飞全然不理解黄三的打算,还未追问,就见他纵身一跃,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余音回响四方。
“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拿着它,去菜市口,大喊驱逐鞑虏,重振炎黄,会有人给你帮助的!”
长笑不绝,震耳生疼,白夜飞确认这名邋遢奇丐,确实是一名高手,但要说有多高、有没有开门,那就不得而知了。
笑声还没停,大队人马跑进墓园来,赫然就是那群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肌肉壮丐,白夜飞这辈子看过不少乞丐,却真没看过乞丐集体练肌肉的,而为首的一名少年,依稀就是昨晚的秀气帅丐。
“黄兄!黄兄!黄兄!你别走啊!等等我,黄兄~~~”一伙人来势汹汹,却压根没朝这边多看一眼,就这么追着黄三,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白夜飞四人愣在墓碑前,全然没想到扫墓会遇上这等插曲,本来的哀悼气氛,一下变得甚为怪异。
“人生难免很多意外。”白夜飞耸耸肩,“我们别管这些,好好和亡者告别吧。”
翡翠和洁芝开始点香,陆云樵看了白夜飞手中金币一眼,“真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别傻到去菜市口呼口号啊,他那八个字,字字都是禁忌,说不得的。”
白夜飞奇道:“很禁忌吗?”
“你失忆了,不太了解,但那个八字确实要命,你要真在大街上嚷嚷,被抓去坐牢、打板子都是轻的。”陆云樵摇头道:“知道菜市口是干什么的吗?一个运气不好,直接逮了你,就地处斩都不用换场的。”
“这么严重?”白夜飞瞠目道:“那不是摆明了要害我?怎么还让我遇到困境的时候这么做?”
陆云樵耸肩道:“可能是告诉你,遇到困境,不如早死早投胎…还是你干过对不起人家的事,他又给你金币,又坑你去死?”
白夜飞哂道:“别闹了,那家伙摆明就一疯子,谁能料到疯子怎么想?”
两人没再多言,只是跟着拿香祭拜,为死者祝祷冥福,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美满。
祭拜结束,白夜飞、陆云樵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翡翠忽然上前一步,将手中杯酒撒向两块墓碑,动作果断,神情决绝,一下惊到身旁三人。
“抱歉,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翡翠看着三人,缓缓道:“莺儿是我的好姊妹,我承诺过要帮她出道,让她出人头地,可她现在死得不明不白,还担上了匪徒的污名,我知道她一定很不甘愿。”
洁芝迟疑道:“莺儿肯定不能瞑目,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为她沉冤昭雪吗?”
“报仇!”翡翠冷静却坚定地道:“我想替她…报仇!”
洁芝惊道:“这怎么可能?而且…张扬他已经死了啊!”
“张扬死了,但收买他的人还在!我依稀听到,张扬抓我是要交给什么人,还约了地方交货。”翡翠道:“不是这帮人,莺儿不会枉死,我想把他们找出来,这…也不全是为了莺儿。”
洁芝点点头,“确实,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不把他们找出来,他们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再行动,可…翡翠姊姊,你为啥不找金大执事?安保不都是他的责任?或者,可以报官啊。”
“不行!”翡翠冷静道:“团长为了献寿北亲王之事焦头烂额,不会容许乐坊里再生事端,这时候去找金大执事,只会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洁芝困扰道:“确实也是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阿白,你的看法呢?”
白夜飞觉得……这娘们百分百是想找死!
又不是身具强大武力,也不是手下有很多人,不过一个普通的女歌姬,学人玩什么报仇,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万万没想到,翡翠居然是这么个性子,白夜飞心惊肉跳,本能地不想参和进去,甚至感觉旁边的陆云樵慢慢在往后退。
“这个…我觉得,此事最好还是…”
绞尽脑汁,白夜飞试图找个稳妥的理由劝阻,却忽然脑中一闪,一个念头浮现上来。
寻找凶手,自己有路,但欠敲门砖;翡翠想找凶手没门,可她自己就是那块敲门砖,困扰自己整晚的东西,好像一下就解决了。
“其实我有办法!”
瞬间转了表情,白夜飞慎重道:“这几天,我一直也想找那批人,昨天他们盯上我了,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找出他们,就在今晚!但我先声明,这件事非常危险,翡翠小姐是千金之躯,可能的话,我不希望你冒险…”
陆云樵就在旁边,扯谎不能太过火,白夜飞解释自己被那伙歹徒盯上,他们误以为自己就是张扬的手下,昨晚胁迫自己继续老大未了的事业,否则就要自己身首异处,自己非常为难,因为就算上报金大执事,不被理会的机率也很高,正自困扰…
白夜飞意识到自己是卑鄙的,既想诱使翡翠点头,可心里又有些抗拒,不想把她拉进危险之中。左右矛盾,唯有尽可能把事情说得凶险一点,让翡翠自己考虑,最好她知难而退,自己肯定如释重负。
然而,也就像他一早料到的那样,翡翠想也不想,几乎是立刻就点了点头,“这是好机会,今晚我与你同去,摸清他们的底细,绝不让他们逍遥法外。”
听见这话,旁边陆云樵满眼惊异,完全不能理解这女人是哪来的底气?上面说了不可以干,你就自己私底下硬干,这是想身首异处?还是打算曝尸荒野?
“我说啊,你们…”
陆云樵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旁边的洁芝却抢先一步,“一群人就该整整齐齐,这事我加入,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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