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米高的梁上直坠地面,白夜飞心中大骇,以为这下要脸触地,就算不死,也摔个半残,体内真气却自然反应,牵引肢体动作,凌空一个筋斗,身轻如燕,如同体操高手一般翻了二百七十度,双足稳稳落地。
奇迹似的动作,白夜飞忍不住抬起双手,回首看看坠落处,再垂头打量自己,完全没法相信刚刚做动作的是自己,再次讶异自己的身手进步飞速。
听到声音不对,回头看了全程的陆云樵,摇头道:“你这身法实在差到有剩,回头得找套专门的轻身功法来练练。”
“慢慢来吧。”白夜飞耸耸肩。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门前,愣了愣,互看一眼,才硬着头皮开门,接着一道黑影盖了进来,将外头遮得严严实实。
是一名高过一米八的壮汉,站在门外,约莫四十岁年纪,历经风霜,身穿丐衣,手拿竹竿,一看就是丐帮中人,是以虽然汉子满脸横肉,是走在路上能直接吓哭小孩那种类型,却也让两人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陆公子,白公子?”壮汉又问了一遍,见两人连连点头,自我介绍道:“某姓严,严无巨,三爷让我给两位公子送东西来。”
白夜飞与陆云樵多看巨汉几眼,注意到他身上的丐衣,明显极不合身,似乎小了好几号,好像随时都会撑破的感觉,满身虬结的筋肉都凸显出来,都在心中吐槽:这是来的太急,连衣服都穿错了吗?
白夜飞不想和巨汉堵在门口说话,先左顾右盼,没见到官兵的影子,还是不放心,低声问道:“严兄,官兵已经撤走了吗?”
“哼,任务没完成,他们哪个敢走?”严无巨冷哼一声,握起砂锅大的拳头,“我拧下他的脑袋!”
白夜飞疑惑道:“严兄你怎么进来的?看你这么壮,块头这么大,想偷偷溜进来不容易吧?别说一路上都没人看见你啊!”
严无巨露出尴尬之色,“这个…某的轻身功夫不错,更何况…更何况…”
陆云樵道:“三爷都说过啦,他们丐帮和官兵早勾结好了,肯定是有人给他打掩护啦。”
“对对对!原来三爷这都跟两位公子说了啊!”
严无巨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用蒲扇般的大手猛拍陆云樵肩膀,赞道:“小兄弟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拍了几下,严无巨犹觉不够,吹嘘道:“整个郢都都是我们……丐帮的地盘,本地官府早就被买通,内内外外都打点过,每个月孝敬的钱堆成山,官府里的人全拿我们当财神。外头那些官兵个个都沾光,好几个将领根本和我们穿一条裤子,想让他们放行进来,举手之劳罢了。”
“果然如此。”陆云樵点头,道:“不过,这回好像没那么简单,你之所以能大大方方进来,恐怕除了府衙之外,北静王府的人也没少拿你们孝敬吧?”
严无巨一脸冏容,却端正道:“这个自然,要打点郢都上下,不打通北静王府怎么行?那不是等于白花钱?王府里很多人都是按月收我们孝敬钱的。”
白夜飞讶异不已,对陆云樵道:“想不到丐帮看起来弱势,实际在郢都权势薰天,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陆云樵点头道:“三爷说官府都是你们的人,果然不错。”
严无巨伸手挠了挠后脑,一个劲地点头道:“是三爷亲口说的,就肯定不会有错…对了。”急急从身后解下一张琴,递给白夜飞,“这就是三爷交代的东西。”
白夜飞接过,仔细打量,却是一张七弦琴。
梧桐作面,梓木为底,通体黑漆,却反射光芒,不见一丝缺损,不见所谓琴纹,居然是一张崭新的琴。
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琴通长约一米二,肩宽二十公分,尾宽十五公分。龙均作扁圆形,贴格为一条桐木薄片,接口于右侧当中。腹内纳音,微微隆起。
琴弦两侧,刻有繁复纹路,白夜飞认不到出处,格外好看,翻过来看底面,刻满篆文,白夜飞同样不识,尾部盖有一印,共有四字,字体龙飞凤舞,有看没有懂。
白夜飞端视这张琴,看得出价值不斐,甚是名贵,超过翡翠收藏的那些,虽然一个乞丐买得起这样的琴,很是奇怪,但这乞丐连郢都官府都快买下来了,相形之下,什么名贵宝琴都不是问题了。
“严兄,这就是三爷的信物?”白夜飞道:“拿去给刘教御,他就会知道是三爷让我来的?”
“不是什么信物,只是一张好琴。”严无巨摇头道:“三爷说了,刘教御和他的弟子宋清廉,都酷爱戏曲,喜欢搜集乐谱、乐器,爱极成痴,你拿这张琴当见面礼,就有希望见到他们。之后要如何得到他们的认可,就看两位公子的本事了。”
……喂,这跟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
白夜飞心中吐槽,说好帮自己一个忙,最后就帮成这样,还要靠自己努力,这家伙真是不靠谱。
转念一想,人家的确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只要能得到认可,确实可以压过琥珀,倒也没有毛病。说白了,自己什么代价也没付出,白得的机会,白送的好琴,也没啥可抱怨的。
白夜飞问道:“那……三爷和刘教御熟吗?”
严无巨摇头:“应该素不相识。”
白夜飞心中嘎登一响,如沉水中,冰凉冰凉。
……敢情这两个家伙,连交情都没有,纯粹是听说别人喜好,然后就让我去投其所好?但大家非亲非故,又没有交情,我直接上门送礼贿赂,未必能成事!
……人家如果刚正不阿,上门送礼只会起反效果;要是人品卑劣,就更糟糕,那么高的地位,门下几十万弟子,单靠一张好琴,还不是什么有名的古琴,可未必收买得了啊!
白夜飞思索着,想要寻一个方法,严无巨却挥手笑道:“东西已经送到了,三爷还吩咐我将两位公子送出去,就跟我来吧。”
“呃,好的。”白夜飞本能点头,回过神来,与陆云樵一道跟着他往外走。
严无巨将竹竿横拿,并不使用,大步前踏,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好像在巡视自己地盘一样,格外有气势。
白夜飞与陆云樵要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在他身后,一路看着路两边火烧烟薰的痕迹,看着损坏的门窗,倾塌的墙壁和处处血痕,不管怎么看,这一切也不像是逢场作戏演出来的,不明严无巨怎敢如此张扬?
两人胸无胆气,走到一处,肩并肩,缩着身子,想被前方巨汉的魁梧身形遮住。
三人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就看见两个官兵守在路边。
白夜飞与陆云樵愈发紧张,暗中蓄力,随时准备出手,严无巨却主动抬手挥了挥,领着两人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领队的两个军官,还真朝严无巨点了点头,就当什么也没看到,继续盯着拐角,作出全神戒备的样子。
事实摆眼前,想不信也不成,白夜飞暗自惊叹,想说这两边的勾结,还真不是普通的深。
三人大摇大摆,从官兵面前走过,严无巨还笑着招呼一声:“官爷,改天一起饮茶啊。”
两位官兵愣了愣,挤出笑容,也不出声,只是点点头,白夜飞和陆云樵又是佩服,又是感叹,这世道真是黑暗,官府和地方帮派勾结,表面还装模作样,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又转过一个拐角,陆云樵忍不住好奇道:“我们在外头时候听说,官府这次围剿,丐帮死了很多人啊,但三爷说其实都是作戏,为了应付上面检查而已,是真的吗?”
严无巨扭头笑道:“既是三爷说的,怎么会有错?当然都是真的。”
“可你们好像真的死了很多人啊。”白夜飞道:“我都看见好多尸体被拉出去了。”
严无巨一愣,强笑道:“都是道具而已,不然怎么作戏?是用来骗骗你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别当真了。”
“这样的吗?”白夜飞想想,自己也没亲眼看到尸体是啥样?那些收买不了的大人物,估计也没那个心思亲自来验尸,照理说,只要买通验尸官就行,那难度确实没有想像中高。
三人说话间,一阵脚步和车轮滚动声传来。
一小队官兵,从路的另一边巡逻而出,其中两人拉着一辆拖板车,上头满是丐帮弟子的尸身,剩余人在两侧护卫。
官兵队伍转过弯,看见路中间站着一个魁梧大汉,还不知死活地穿着丐衣,整队官兵都是一愣。
其中一名年纪轻轻,脸上稚气未消的官兵,神色紧张,猛地拔刀,大喊道:“大胆反贼!还……”
话未说完,他便被身后的长官一掌拍在后脑,闷哼一声,趴倒地上,似乎晕了过去。
出手的队正堆起谄媚笑容,朝严无巨拱手,“严头,这小子新来的,一下没认出您来,卑职等会儿一定好好教育他。”
其他的官兵,纷纷堆起笑容,朝这边点头,似乎没谁觉得长官出手打晕新兵,纵放反贼,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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