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纱帐后,有个人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极没坐相,像是地痞流氓一般的形象,身上却隐隐散发一股霸气,让人不敢轻侮。
座椅后头,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大个,如同铁塔般挺立,无声站在后头,像个拘谨的仆人。
颜龙沧澜对着纱帐中的人影感叹,:“这帮家伙,办事真是不行。”
帘后男子轻笑:“他们都还年轻。虽然一个二个都要比你年长,但也不是谁都如你一般少年早慧,办事得力的。办好了值得表彰,办砸了也是正常。”
“他们的背后不是名门就是世家,一个个都是地元强者的直系,本身也都是锐意上进的菁英,不是那些仗着家世尽享繁华,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之辈…”
颜龙沧澜叹道:“当初就是因此才将他们留府擢用,可从最近的成绩来看,实在不行。擒杀地氓不成也就算了,连区区一个膻根道宗,都能把他们玩弄股掌之间,一连耍了两次,这也太让人堵心了。”
帘后男子哂道:“最堵心的,是半道给人埋炸弹的那个!堂堂一地之主,显赫亲王,居然这般儿戏。”
颜龙沧澜的脸一下垮了,没好气道:“那是喝醉了之后做的糊涂事,正常情形下,哪里会这样?”
男子哂道:“堂堂一地之主,显赫亲王,居然几杯薄酒下去就醉了,这还不堵心吗?”
颜龙沧澜面色更加阴沉,恼道:“偷偷跑去加火药当量,存心看戏的恶毒家伙,没资格说我。”
徐瀚在后头听得偷笑,见时辰将至,开口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王爷该出去了。”
北静王回头看了一眼外头,又问道:“你独排众议,让我安排希望女团表演开场,是为了展示手腕?还是你真的那么欣赏白夜飞?”
帘后传来声音,“你也听了那一曲,难道不觉得他很有才吗?不过一个开场,有什么不能安排的。”
颜龙沧澜道:“才气确实是有,那曲繁华唱遍,的确值得一个开场。但过早把天才捧到高位,不一定是好事,也可能是捧杀。”
帘后男子哂道:“只有无能者才怕捧杀,真正有才干的,就像是金刚原石,压力只会把原石琢磨得更亮。你要是怕捧杀,生日过完可以继续留在郢都,当你的太平王爷,不用上京啊。”
颜龙沧澜没好气道:“我不去,新党就你一个,这怎么玩得下去?”
外头掌声响起,帘后男子挥手催道:“快去吧。别让美人空等,反正等得再久……也不会是你的。”
颜龙沧澜翻起白眼,怒道:“下次打暗号的时候,力道放轻一点,你刚刚打我后颈那一下,我头都差点飞出去了!”
帘后之人耸耸肩,颜龙沧澜收起怒色,朝纱帐行了一礼,姿态标准,神色尊敬,转身大步走出去,老太监徐瀚跟随在后。
北静王的身影,在众多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全场随即响起一片轰然掌声。
表演后台,白夜飞换上新订做的礼服,打扮整齐大方,将白小先生的场面彻底撑了起来,甚至依稀回到当初以商场精英登场的作态,再不见半点杂工影子。
透过特别设置的窗户,白夜飞看向台下的观众,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大剧院,坐无虚席,全郢都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都汇聚此处,每一位皆身份不凡,平日若是赏光莅临乐坊,都要董珍珠亲自相迎。
这样的大场面,纵然白夜飞经历不俗,也不由得开始紧张,却又隐约感到兴奋。这样的舞台,是大展身手,出人头地的最好机会,只要表演顺利,自己和希望女团将一飞冲天。
正看着,忽然发现满座观众齐齐转头,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却是这次生辰庆典的主人,北静王在护卫簇拥下入场。
方成年的郢都之主,头戴珠冠,身着锦袍,端是玉树临风,威仪显赫。
他身前四位侍卫,头戴乌纱,身着黑色鱼服,腰佩绣春刀,两两成列,在前开路,左右又各有两名,徐瀚随侍在后,之后又有数名侍卫,个个都器宇轩昂,眼中更精光绽放,修为不俗,是人元的好手。
全场观众,尽数起立,刹时掌声雷动,在剧院中回荡,白夜飞却挑了挑眉,感到困惑。
……这家伙,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远远看去,这位静王爷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因为距离隔得远了,看不清楚,白夜飞摇了摇头,放下这个念头。
北静王一路走到台下留给他的专属位置,没有直接入座,而在站定转身,看向后方。
全场目光跟着看去,掌声渐渐停下,北静王目光所视之处,全场正中,位置最好的那个包厢,布幔缓缓拉开,露出其中真容。
一排身着黄马褂的侍卫,一字排开,挡在正前,几位太监打扮的侍从在四周待命,而在缝隙之中,隐隐露出一道人影,身着黄袍,头戴帝冠,面目难以分辨,但坐在那里,就自有无上威严,身后侍立着一名铁塔般的巨汉,如同擎天巨柱,誓言让一切胆敢冒犯天威者,有来无回。
“臣恭请圣安。”
北静王掸了掸衣袖,率先跪下,朗声道:“吾皇万岁……”
身前身后的侍卫和徐瀚跟着跪下,与此同时,全场一阵耸动,所有人一齐朝着天子所在跪下,口呼万岁。
同在后台,洁芝眼见白夜飞还在发愣,露出微笑,猛地拉了他一把,让他也跟着跪下,一同喊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夜飞嘴唇开阖,跟着同喊,耳边回响满厅的万岁之声,震耳欲聋,近乎要将屋顶都掀翻,心中莫名紧张,虽然这声音在影视剧里室那么好笑,可身历其境,那感觉就是恢弘威仪,无可比拟。
……这就是皇帝了,果然好气派!
……这就是天洲上权力最大的人!
生出这样的想法,白夜飞转头看向身边的洁芝,少女没有穿平日的T恤与长裤,换了一身淡雅绿裳,本是为了这次庆典,翡翠特意为她准备的。
相似的绿衣绿裙,穿在洁芝与翡翠身上,却是不一样的风情。
乌黑的长发绑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美目又大又圆,柔柔动人,相较翡翠的素雅淡怡,清新空灵,洁芝更为青春洋溢,同时本钱惊人,高耸的双峰,将衣襟撑得鼓鼓胀胀,随着跪地的姿势,一阵荡漾。
跟着众人喊完万岁,洁芝大眼睛里闪耀的不是敬畏崇拜,而是好奇,喃喃道:“也不知道天子长相如何,要是能看上一眼就好了。”
左侧的包厢之中,是作为贵宾的太乙真宗一行。
刘辩机靠在特别安排的软椅上,宋清廉随侍在旁,剩余的道士各自坐开,作为方外之人,他们不用下跪,只需在包厢内躬身行礼,清贵离凡。
刘辩机身有残疾,更不用动作,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行礼,而宋清廉躬身同时,口中唸唸有词,非是口呼万岁,而是不住骂道:“狗皇帝,狗皇帝!”
须发俱白的老道人微笑摇头,一掌按在自家弟子肩头,看似软弱无力,宋清廉却仿佛崇山压顶,肩头一沉,内息逆冲腑脏,险些吐血跪倒。
宋清廉苦着脸回头,埋怨道:“我还是重伤患者咧,师父你有什么不满,也别下这么重手哇。”
刘辩机淡然道:“重吗?那得问问你做什么了?”
宋清廉一怔,随即心下雪亮,师父早已明白一切,自己的小动作压根没能瞒过他,当即摊手道:“那什么白小先生,根本就是北静王在白吃我们的豆腐。他能这样吃,我们难道不能反吃上一口。”
刘辩机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就算反吃上十口,又能有什么实质意义?既然要做大事,就必须摆正态度,不要整天玩小把戏。”
宋清廉苦笑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伤得再重,最后还不是师父你花力气帮我治?只要您老人家不嫌麻烦,我多伤两下也是活该的。”
刘辩机摆摆手,不再理会,取过庆典流程的节目表,重新端详,见开幕的第一首,就是希望女团的关山酒,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一曲,自家弟子听过半首,记忆尤深,之前和自己反覆提及,连自己也很好奇那未完的后半首。
再看第二首,又是繁华唱遍,老道人又点了点头。
但看到最后一首,却是一曲不曾听闻的“笑傲江湖”,其名不见经传,当室作者新曲,值得期待。
刘辩机轻咦一声,“奇怪,之前的两首,都是演唱,为何最后一曲只是演奏?”
宋清廉跟着瞥了一眼,皱起眉头,想了一想,道:“确实奇怪,但希望女团本就人才有限,就算姓白的小子拿得出曲子,也未必有那么多人唱。估计就是没有那么多演唱者撑场,两曲之后,只能藏拙改成演奏了。”
刘辩机点头道:“陈家那姑娘的确弹得一手好琴,那天的繁华唱遍,她弹得浑然天成,也是恰如其分,有她压轴……”
说到这里,老道人顿住话头,沉吟片刻,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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