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唱完K回小卖部后,林屿肆问叶晟兰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拿着一张纸条来找她兑钱。
叶晟兰不反对外孙早恋,反而在听见他这么说后喜上眉梢:“你的桃花债终于要找上门了?”
“……”林屿肆解释,“上次零钱没找开,就让她下次再来。”
叶晟兰有些失望,靠在躺椅上,手里的蒲扇一摇一晃,随口说:“兑钱的没有,倒有个小姑娘一连几天来买棒棒糖,这桶小草莓全被她买去了。”
林屿肆看过去,原先插满棒棒糖的货架已经空了大半,他哦一声,没再说话。
林屿肆不确定叶晟兰说的那人是不是乔司月,但这不是他关心的点,手伸进口袋,一面说:“上次欠你的钱——”
叶晟兰是个仪式感极强的人,每天早上都会往他口袋里塞颗陈皮糖。林屿肆忘记这茬,找硬币的时候顺便把陈皮糖也掏了出来。
抬眼见女生盯着自己手掌看,索性连糖一起递过去。
乔司月愣愣接过。
糖纸棱角锋利,但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力收紧手。
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乔司月脑袋晕晕乎乎的,回座位没多久,课桌前围上几个人。
头顶大片阴影倾轧而下,乔司月回过神,刚抬起头,有人便沉不住气,开门见山地问:“新同学和林屿肆认识呀?”
说话这人是个圆脸女生,眼睛也是圆圆的,戴一副白框眼镜,乔司月总觉得在哪见过。
乔司月正在斟酌合适的措辞,苏悦柠抢先说,“关你什么事?”
“一大早吃了火|药|桶,说话这么炸?”张楠的语气也不太好。
苏悦柠皮笑肉不笑的:“只要还没到把你炸到灰飞烟灭的程度,就算好的。”僵持差不多半分钟,旁边插进来一道没什么情绪的男嗓:“能安静点吗?”
乔司月忍不住偏头看去,第一次不偏不倚地对上同桌的脸。
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刘海快盖住眼睛,气质有些冷郁,握笔时,手背上的青筋崩起明显。
张楠瞥见许岩桌上的试卷,神色不屑,“我们说话都小声点,千万别影响到大学霸学习,毕竟千年老二这头衔也不容易保持住。”
乔司月心口莫名被刺了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哐当一声响,是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男生离开座位的背影。
许岩离开后不久,围在乔司月座位旁的人跟着散了,苏悦柠一屁股坐到许岩位置上,“刚才问你话那人叫张楠,是我们班出了名的八婆,也是沈一涵的狗腿,平时没少替沈一涵打探和林屿肆有关的消息。”
乔司月的重点抓得有些偏,“沈一涵?”
苏悦柠脑袋转了圈,没找到人,“我们班的文艺委员,现在不在这里,估计是被叫去办公室了。”
仿佛被鬼迷住心窍,乔司月没忍住问:“她长什么样呀?”
“能长什么样,就两眼睛一鼻子……”苏悦柠撇撇嘴,“我承认,她长得是比一般人好看点,你见到她一眼就能认出。”
乔司月认真说:“我觉得你长得也好看。”
苏悦柠乐了,捏捏她脸颊的软肉,“刘海可爱,人更可爱。”
乔司月:“……”
苏悦柠切了话题:“下午有场篮球赛,要一起去看吗?”
乔司月看一眼课表,“可下午有两门主科。”
“放心自修课才开始呢,不耽误上课的。”乔司月点头应了声好。
上课铃响起,同学陆续进来,乔司月抬眸,下意识去寻林屿肆的身影,却在不经意间撞进另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对方没有自报家门,可乔司月觉得那就是苏悦柠口中的沈一涵。
和在书店遇到的女生是同一个人。
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冗长的沉默里,乔司月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她浅笑时眼里含着光亮的模样,以及谈及林屿肆时抑制不住的娇嗔。
她是那样鲜活的人。
还有苏悦柠,和他……
乔司月觉得自己和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格格不入,横陈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不是她卯足了劲、奋力一跳就能越过的。
下午自修课前,苏悦柠带乔司月去校服售卖点。
来得不巧,今天最后一件S码的短袖刚卖出。
乔司月没有多想,直接让对方拿M号。
老板仔细打量着她,“小姑娘,就你这小身板,穿S都宽松,M穿在你身上估计跟麻袋一样,我觉得你还是拿最小号的,穿在身上刚刚好。”
乔司月接过对面递来的XS,两秒后还回去,“什么时候能有S码的?”
“我一周来一次。”
正犹豫着,远远走来一个大块头男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他一边念,老板一边点货,到最后M码全转到男生手里。
乔司月只好买下最小码,春秋外套码数齐全,她拿了套S的。
付好钱后,乔司月把校服放回教室,去操场的路上,苏悦柠同她讲了很多关于这个学校的人和事,提到最多的是她的两个朋友,陆钊和林屿肆。
结合在书店听到的那些,乔司月得出一个结论:他成绩很好,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也会迟到、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和老师犟嘴。他有自己独一套的是非标准,从不拘泥于校规上的条条框框。也有这个年纪最张扬的意气,无需大肆宣扬,便有无数人为他欢呼喝彩。
这会篮球赛还没开始,场上已经有不少助威呐喊。
苏悦柠拉着乔司月坐下,随后朝林屿肆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看到没,这株狗尾巴草有多吃香,不过也能理解,他确实吸引人。”
乔司月跟着看去,篮球场平时冷冷清清的观赛区已经坐满人,看横幅,几乎都是冲他来的,女生居多。
乔司月眉色寡淡几分,心像坐了次过山车,经过一遭起起落落后,偏头看向苏悦柠,一字一顿地替她说出心里话,“可你不喜欢。”
她瞳色浅,在阳光下像盈盈秋水,苏悦柠看愣几秒,手掌撑在身后,把头别回去,忽然仰天笑得没心没肺的,承认得也坦然,“是呀,我可不敢喜欢他。”
她和林屿肆之间没多少共通点,他会尝试很多东西,比如竞赛、电游,甚至是摇滚,但又好像没有一样是他真正喜欢、向往追求的。
他的心是野的,像风,不停歇地吹,却始终没有归程。
苏悦柠拍拍手上的灰,看向乔司月的眼神认真起来,“他那样的人太招桃花,别说我们学校的,就像外校的很多人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没多少安全感,要真和他在一起,估计也是难过多于快乐,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患——”
乔司月很快反应过来,替她补充:“患得患失。”
“对,就是患得患失,青春就这么短,就应该用来挥霍,我才不要浪费大把的时间精力在这么一个招蜂引蝶的人身上,太不值了。”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他才不喜欢的。”乔司月手一指,对准的是陆钊的方向。苏悦柠脸瞬间红了大半,利索的嘴皮子也变得磕磕巴巴的,“你胡说什么……哎行吧,我承认我是对他有那么一点想法。”
莫名的,乔司月心情好了不少,她眉眼弯起来,由衷道:“真好。”
去超市买完水回来的陆钊注意到这边动静,脚尖一转,三两步跑过来,手指戳戳苏悦柠红到不行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你昨天去动物园,猴子屁股贴你脸了?”
苏悦柠一脸懵逼,等到乔司月轻声提醒后才反应过来,一嗓子朝他吼去,跟刚才娇羞的模样截然相反。
乔司月:“……”
热身运动结束,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几分钟,忽然有人说:“听说咱们肆哥当着一堆人的面,给那新转来的女生递了一颗糖……”
这人看向林屿肆,笑嘻嘻地问:“你俩啥关系呢?”
这个年纪的男生,日常话题不外乎篮球、球鞋、游戏和女生,有人提了这么一嘴,场面一下子活络开,插科打诨的笑此起彼伏。
林屿肆瞥他一眼,没回应,低下身子系鞋带。
“难不成是你新交的女朋友?”这人又问。
“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肆哥在和尚庙待了十七年,清心寡欲的,哪会喜欢上女人?”搭腔这人瘦得跟猴精一样,眼神不怀好意。
他的声音没有收,场上几个人都听见了,有人故意曲解:“怪不得我们肆哥成天和陆钊混在一起,连大校花路迦蓝都看不上,敢情早就心有所属了。”
林屿肆起身,将篮球丢过去,声音有些冷,“还打不打?”
“打的打的。”寸头男生接住他的球搁在腋下,曲起右胳膊肘捅过去,嘴角挂着调侃性质的笑,“说真的,她是你什么人?老相好还是远方表妹。”林屿肆对他们的诨话越来越反感,嗤笑声,夺过对方怀里的篮球,远远抛进篮框,朝记分员比了个手势,冷声道:
“债主。”
板寸头男生呦嚯一声,正打算结束话题,忽然想起一个小细节,“你确定她是你债主而不是债务人?我怎么觉得她有点怕你啊,自从她在走廊上见到你之后,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这不是怕,难不成还是爱情吗?”
林屿肆眼皮子懒懒一掀,笑得有些刻薄,“不愧是家住海边的,管的就是宽。”
上半场结束,陆钊也和苏悦柠闹腾完,跑回篮球场,手上拿着两瓶水,其中一瓶朝林屿肆抛过来。
林屿肆接住,转头听见他开始叭叭,“你刚才是没看见,苏悦柠那男人婆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说着,话题不知怎么拐到另一个人身上。
“阿肆你有没有觉得,乔司月好像还挺漂亮的?之前没仔细看,刚才近距离观察了下,发现她皮肤是真好,五官也确实不差,笑起来还挺好看,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林屿肆拧瓶盖的动作顿住,几秒后仰头,水对嘴猛灌一口,清癯的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线绷了又松。
中场休息结束,他把矿泉水放到座椅旁,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微微抬眼,目光停下了。
被距离隔开的那张脸,看得不太明晰,连同那瘦瘦单单的身形也有些模糊。
唯一能看得清楚的,是她半身的沉冷雪色,嵌在衣襟处飘散的红色丝带——
以及被风反复吹拂着的深黑裙摆,于澄澈日光里,扬起又落下。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怎么上心,声线依旧懒洋洋的,回答的是陆钊两分钟前的问题。所有内容使用搜索引擎转码技术抓取自网络,如有侵犯版权,请来信告知,本站立即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