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风燥热难捱,拂在脸上的触感却轻柔得过分。
“他为什么要选文科”这个问题在乔司月脑海里盘踞着,直到苏悦柠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后,才消散。
“你俩凑这么近,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推力下,林屿肆的半边肩膀不受控制地前倾,胸膛几乎与乔司月的后背贴在一起。
气息像滚烫的热流,密不通风地传递过来,乔司月整个人僵住。
林屿肆右手撑了撑公告栏上的横杆,借力往后退几步,一面低声道歉。
苏悦柠看在眼里,笑得乐不可支,在林屿肆的视觉盲区,朝乔司月一番挤眉弄眼,讨赏求夸奖的意思。
乔司月想起她刚才做作的语调、夸张的表情:“……”
空气莫名尴尬。
“肆,你来文科班做什么?”始作俑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分班表夺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片刻戳着他的脊梁骨发出人道主义谴责,“你一来,我的名次又得往后掉一位!”
林屿肆靠在栏杆上,懒懒睨她,“我说抓阄的你信吗?”
“……信。”
男生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清朗的眉眼,笑容也明快,语气却欠嗖嗖的,“给我闲的。”
然后才实话实说,“兰儿替我做的主,不知道她从哪听说上老杨的历史课能听到不少名人八卦,非要让我选文科,以后好说给她听。”
“……”
乔司月正认真听着他拖腔带调的话,忽然涌上来一拨人,她被挤到最里面,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
高二十班
班主任:盛薇
代班主任:徐梅芝
身后有人替她问出心里的困惑:“这代班主任是什么意思?”“你没听说吗?盛老师休了产假,这学期估计是没法带我们了。”搭话这人是之前的班长,这次也被分在了十班。
名字听着耳熟,苏悦柠睁大眼睛,“这徐梅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徐梅芝吧?”
班长叹了声气,残忍地替她戳破现实,“就是你想的那个徐梅芝。”
传说中的灭绝师太在早读铃响起的前一分钟进了教室。
“先把座位排了。”她出现得悄无声息,班上没几个人注意到,重重拍了几下桌子,教室才安静下来。
徐梅芝补充:“就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
苏悦柠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成绩歧视简直不要太明显。”
半小时前,她还在庆幸自己中了狗屎运,挤上实验班的末班车,想着到时候能和乔司月坐在一起,徐梅芝这决定算是拐了个弯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有不少人不满徐梅芝的做法,“徐老师,咱年级的第一第二个子都超过180了,两座山杵在前面,还让我们怎么听课?您可不能因为他们学习好就给优待啊。”
考虑到反对的声音太多,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先按成绩大致排一遍,再根据身高调整。
乔司月和沈一涵对视后,各自收回目光,保持心照不宣的沉默。
徐梅芝扫视一圈,视线忽然定住,“第四组第四桌靠窗那女生,今天放学后把头发给我染回来。”
乔司月慢半拍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我的头发是天生的。”
这些年除了盛薇,遇到的每个老师都会说起这话题,事实上她只是营养不良而已。
女生说话时的神态不似有假,徐梅芝暂且相信。暑假刚过去,很多人的心思都还没收回来,一想到高中再也不会有这般漫长的假期,加上未来几个月都要受灭绝师太的荼毒,班上哀声载道的氛围持续到开学典礼结束后才停止。
乔司月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尤其在她的余光捕捉到他的那一瞬间。
时间在忙碌的学习中飞快过去。
霖安今年的秋季运动会定在国庆节后,九月中旬,学校下了具体通知,与往年不同,这次每个项目每班至少派出一个人。体育委员王宇柯第一时间将消息转达到班上。
十班的参赛积极性不高,女生三千米一直没人报名,王宇柯只好一一找过去,最后才找到乔司月,乔司月犹豫几秒后点头应下。
隔天,王宇柯又拿着报名表找到她。
那会正是跑操时间,乔司月因为生理痛,趴在课桌上小憩。
听见桌角被敲击的动静后,她昏蒙的意识消散大半,艰难睁开眼皮,脸上被出明显的红印。
“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漏掉了一个名字,你不用跑三千米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乔司月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说没事。
王宇柯的心虚和愧疚在对上她毫无波澜的眼睛后骤然停止,咬开笔盖低头在纸上将她的名字一划,又换上另一个人的。
教室里没几个人,几乎都在埋头做习题,王宇柯嗓门粗,这一声在静默的氛围里格外突兀,被路过的徐梅芝一字不落全听去。
“你们已经高二了,正是学习最关键的时候,怎么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徐梅芝抬抬镜架,厚重镜片下的眼睛装腔作势般地眯起,继续说教,“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就要来了,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做什么?”被这般含沙射影地挤兑后,王宇柯脸上一僵,但也不敢当面呛回去。
徐梅芝没有久待,在大部队返回教室前先离开。
吞了颗布洛芬,乔司月生理痛缓解不少,拿起笔刚刷完两道竞赛题,身后传来一道略显陌生的男嗓。
话里的“盛老师”一下子把她注意力抓走。
“我听说盛老师好像不会回来了。”
“啊,怎么回事?”
乔司月落笔的速度不自觉放缓,等交谈声被过道嘻嘻哈哈的打闹覆盖后,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下,身子稍稍后倾,蝴蝶骨咚的一声撞上椅背,没有给她感受疼痛的时间,男生的回答劈头盖脸地砸向她。
“还不是被人举报私底下开班,给学生补课……不是我说,补个课怎么了,她又没收钱,这年头吃力还不讨好了。”
一女生叹气,“别吧,盛老师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甩了徐师太几条街。”
“盛老师本来还入围了市优秀教师,获选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偏偏出了这一茬,很难不相信这不是哪个落选的红眼病举报的!”
男生音量渐渐低下来,乔司月拿起水杯,特地从他身边经过,这才听清他的话,“比如徐某某。”
王宇柯还记着仇,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嘴皮子一掀,“除了她还能有谁?早就听说她嫉妒咱盛老师年轻貌美人缘好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被她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稍顿后,他又说,“前几天那初阳湖不是死了人吗?我听说,自杀的女生曾经是徐梅芝的学生,就因为给班上一男生写了封情书,被徐梅芝发现,让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情书一字不差地念下来。女生自尊心受挫,那天过后就没来学校,好像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真假?可这几天学校不是一直风平浪静的?要真出了这档子事情,那女生家长还不得把学校闹翻天?还有徐梅芝,我看她和平时一样,完全不像出了事的状态啊。”
王宇柯简洁明了地给出六个字:“后台硬、脸皮厚。”
乔司月没听清细节,甚至连女生的名字都没听到,但她总有一种预感,自杀这女生和之前张婶提到的是同一个人。
谈话声停止,乔司月小腹的阵痛感再度袭来。
国庆假期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按期末成绩排座位。
乔司月被分到第一考场,她坐的位置,恰好在林屿肆的斜对角,男生五官干净好看,手背上的皮肤很白,握笔时青筋绷起,
两个半钟头里,乔司月失神过好几回。
不知不觉间,草稿纸上已经是满满的“肆”。
意图太明显,她吓到连忙用水笔划去,直到看不出原来的印记,才松了口气。
心虚的时候,感官容易被放大,乔司月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一道探究的目光。
她倏地抬起头。
这道目光来自徐梅芝。
没几秒,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徐梅芝在她身侧停下,“把手腕上的丝带解开。”
乔司月愣了下。
见她这副装傻充愣的态度,徐梅芝攥起拳头,不耐烦地在桌板上重重敲了几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把丝带给我解开。”
她毫无顾忌的大嗓门在寂静的教室里炸开,几乎所有考生都停下笔抬头看过来。
刚才事发突然,乔司月脑袋确实懵了一霎,但她不至于傻到这会还听不出她的意思。
乔司月低垂着脑袋,肩膀不可遏制地抖了下,迷茫不再,只剩下嘲讽。教室里一片静默,没人出声。
在她整理好情绪的最后一刻,先是听见窗外一声惊雷,然后才是男生醇厚润泽的声线,撞进她耳膜,语速不紧不慢的。
“我们都还在考试,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这科结束后再处理吗?”
他将音量收放得恰到好处,听不出丝毫顶撞的意味,却能在引起所有人注意力的同时,说服徐梅芝做出妥协。
徐梅芝扫视一圈,发现不少人盯着这边看,态度软化了些,正要开口,林屿肆忽然抬手,指向角落处的监控探头,“监控开着,证据都在,人又跑不了。”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得无限大,遮住了乔司月胸腔里打鼓般局促的心跳,徐梅芝的声音紧随其后,“乔司月,不要影响到别人考试,赶紧把丝带给我。”
在徐梅芝压迫感十足的视线里,乔司月慢吞吞解开丝带,露出一道醒目的伤疤,但没引起徐梅芝的注意力。
徐梅芝接过丝带,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后,没有归还,警告了句,“考试的时候别再做小动作。”
众目睽睽下,乔司月觉得有些难堪。
这种难堪在考试结束后又加重几分,路过洗手间时,听见有几个女生在议论伤疤的来源。
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养成基本的评判是非能力的同时,也能滋生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
加上最近的投湖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很难不让人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这道疤自然而然变成了自残的证明。
乔司月知道,大多数人心里没什么恶意,只是将撰写命题作文时无处安放的想象力借机施展出来,但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无端揣测,又妄加评论,她也不例外。空气闷热又潮湿,天色因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变得沉暗。
乔司月站在楼道吹了会风,心里的烦闷有增不减。
距离下门考试还有五分钟时,她才回到教室,下巴支在课桌上,神色倦怠。
其实比起徐梅芝咄咄逼人的腔调和同学在背后的议论,她更在乎的是林屿肆的态度。
他会怎么想自己呢?
也会跟他们一样吗?
就在她思绪百转千回间,林屿肆拿着两瓶汽水走向她,其中一瓶放在她桌角。
“给。”
男生腕骨突出,像被海浪反复冲洗后嶙峋的礁石。左手戴着一个黑色手表,大表盘,设计简约,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小字母。
和前几次戴的款式不同,但价格看上去依旧不菲。
乔司月愣了愣,耳垂不知所措地烧起来。
林屿肆丝毫没察觉到,极淡地补充一句:“苏悦柠请喝的。”
她瓮声瓮气地应了声,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赧。
察觉有视线正停在自己身上,乔司月侧目看去,对上张楠和沈一涵意味不明的眸光,眼睫微微一颤。
对方很快别开眼,交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乔司月也没再看她们,眼尾垂落。
汽水瓶上蒙着薄薄的一层雾,被热气氤氲,化成水滴沿杯壁缓慢滑落。
她搁下笔,冰凉的汽水瓶紧贴掌心,手指不自觉一缩,五秒后握住瓶口,几乎没怎么用力就转开了。
——已经有人替她拧过瓶盖。
没走出几步,林屿肆脚步一顿,鬼使神差般的回头看了眼,灯光下女生发色浅淡,漫开一层朦胧的金色轮廓。
她好像很少把头发披下来,总是用再简朴不过的纯黑发圈扎一头不紧不松的马尾,露出的颈侧肌肤白皙细腻。这会她背对着自己,只能看见半截模糊的侧身线条。
但不知怎的,林屿肆脑袋里忽然蹦出她完完整整的容颜。
还有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洗手间外的过道上,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眉眼却素淡到看不出情绪,像海浪冲上礁石那瞬间碰撞出的白色碎花。
看似弱不经风的皮囊里,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高,可能还参杂着无可奈何般的妥协。
他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乔司月被徐梅芝怀疑作弊这事最终还是传到了苏悦柠的耳朵里。
苏悦柠气到不行,一脸骂了好几声“傻逼”,“徐梅芝怎么能平白无故就怀疑你?”
两个人撑着同一把伞,乔司月抬手把伞往苏悦柠的方向轻轻一推,答道:“那会我走神了。”
苏悦柠脑壳蹦出一个问号。
乔司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草稿纸,摊开,所有的“肆”都被墨水遮得严严实实,只好补充解释:“这里全是他的名字。”
她没有明说,但苏悦柠很快反应过来,在心里感叹了句“真是走火入魔了”,随即听见乔司月有些无奈、又像在嘲笑自己没出息的声音,“怕被徐梅芝发现,就没敢看她的眼睛,估计就因为这个,被她误会了。”
“那这个疤?”话一问出口,苏悦柠就后悔了,她想知道答案,但又怕自己的贸然出击会戳中对方不愿展露的伤口。
百般煎熬中,苏悦柠察觉到乔司月往外挪了挪——显然,她在抗拒这个问题。
苏悦柠一顿,撑伞靠回去,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但这次留下一拳头的空隙。
乔司月没再逃避,和她并肩走出十余步,主动将身子贴向她,目光清寂,“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是意外伤到的。”伤疤出现的位置太容易引人遐想,苏悦柠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将此当成自残的证据,听她这么一说,直接愣住,“啊?”
乔司月只记得出事那天,自己正和夏萱待在一起,脚下踩着五米高的护栏。
一不留神,她被夏萱撞到。
夏萱眼疾手快拉住她,想将她拉回去。护栏裂开一道口子,棱角锋利锋利,乔司月的手腕很快被磨出一道血痕,伤口在剐蹭间不断扩大、加深。
愈合后,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疤痕。
乔司月不敢告诉苏蓉真相,只说是场意外,但苏蓉不信,把罪全部归咎到夏萱身上。
这遭过后,苏蓉对夏萱的印象差到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而夏萱,那么骄傲的人,从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唯独为了这件事和自己道过很多次歉。
乔司月哭笑不得,觉得她在小题大做,这道疤除了不美观外,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半点影响。
没多久,夏萱自己做了条编织手链送给乔司月,不巧的是乔司月伤的右手,手链戴着不方便,于是夏萱又买了一打不同颜色的丝带送给她。
它们陪伴了乔司月每一个夏天。
乔司月踩着脚底的白色油漆,忽然来了句:“悦柠,我以前很努力地试过。”
苏悦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雨滴砸在右侧的铁栏杆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栏杆对面,雾蒙蒙的一片,云霭裹住街道两旁的榕树,囫囵的绿色没入黑夜,风里含着不知名的花香。
“试过什么?”
这声过去,迎来冗长的沉默。
雨势渐渐小下来,细细碎碎的,偶然几滴融进眼里,明港的灯火被模糊成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前面已经没有路,乔司月跳下台阶,回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道很浅的笑意,“对明天怀有期待。”
正说着,乔司月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张脸,停顿几秒,补充道:“不过现在又有了。”
回到家,乔司月校服湿了大半,潦草冲洗后,下楼吃饭正好撞见下班回来的乔崇文。
乔崇文放下电脑包,照例询问了句:“今天考得怎么样?”
见他神色平常,乔司月猜想徐梅芝没有把今天在考场上发生的插曲包括她手上的疤,通过电话的方式转述给他。
乔司月没说实话,含糊道:“还可以。”
乔崇文放心不少,又问:“明天考哪几门?”
“数学和文综。”
提到数学,乔崇文想起一件事,一面摘掉保鲜膜一面说:“对了,你不是报名参加了数学竞赛,什么时候考试?”
这次竞赛对高考没有任何加分作用,乔崇文不是很上心,这会也就随口一提。
“延迟到十二月初了。”
“那你还得继续补课?”
“竞赛前的每周六下午都要去培训。”
乔崇文默了默,再次强调,“别让竞赛影响到学习。”
今天没有布置作业,各科老师梳理考点后让学生根据自身情况合理分配复习时间,乔司月把重点放在数学上,背完文综知识点,拿出整理好的数学错题,重新演算一遍,十点刚过,手机响了一声。
系统发来一条好友验证请求。
她点开,熟悉的羽毛头像蹦出来,只不过昵称换成echo。
“回声”的意思。
乔司月心脏突突地跳着,片刻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涌上心头,手掌被密密匝匝的汗液洇湿。她擦去屏幕上的水渍,用微颤的手指摁下“同意”键。
对面很快传开一条消息。
【赵老师让我把竞赛试题压缩包转发给你。】
乔司月在对话框删删改改好一会,最后只回了三个字:【好,谢谢。】
她下楼问乔崇文要来电脑,将文件解压后,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没忍住轻笑一声。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连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回复也要斟酌如此之久。
第二天考试九点开始,早读照常进行,铃声一响,徐梅芝就出现在教室,大致交代几句,目光在扫向乔司月时没有片刻的停顿。
就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直到文综考试结束前五分钟才彻底停下,地面湿漉漉的,映出头顶漂浮的云。
乔司月避开脚下的水洼,不远处苏悦柠的声音响起。
她抬头,看见对方正朝她摆手示意,随后晃了晃手机。
苏悦柠:【待会要一起去美食节看看吗?】
乔司月回了个ok的手势,想到什么,又说:【我把外套落在教室了,你等我几分钟。】
教室门已经关上,里面的座椅布置还保留原样。乔司月刚握住门把手,四方玻璃的另一头,有道熟悉的身影拐进她的视线。
短发,身材瘦小。
这人在最左边第一排的位置坐下,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才起身。
对方没察觉到她的存在,从前门离开后,笔直地朝走廊另一头而去,一个转身,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犹豫片刻,乔司月推开门,脚步不受控制地停在第一排,目光一个辗转,落到左上角已经残缺的准考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