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月还想着隔天要怎么把在烧烤摊发生的事情告诉苏悦柠,对方先爆出一个秘密,“和你说啊,我和陆钊在一起了。”
乔司月被水呛了几下,前桌扭头看过来,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把盖子扣回上去。
然后才凑到苏悦柠耳边,“你俩小心点,别被她知道了。”
指的是徐梅芝的方向。
徐梅枝对早恋这事特别反感,据说前不久高三有对情侣在小树林约会,恰好被她看到,秉持着严抓严打的作风,当下就给拎到年级主任那去了,但只将矛头对准女生一人,指责她年纪轻轻不学好。
那会的感情是真的纯粹干净,但也很难经受住各种各样的考验,尤其在周围成年人的警示和压迫下,分手成为顺理成章又众望所归的结果。
不过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乔司月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回想起这一学期徐梅芝在班上的所作所为。
她对男生格外宽容,只要不触及底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事情翻篇,但女生不同,一旦被她抓到小辫子,可能是在教室里吃零食,或者在自习时间看杂志小说,都会被她放大成十恶不赦的罪名。
第一节是徐梅芝的课,她早早来了教室监督早读,那会教室还是空荡荡的,极静的氛围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无处遁行。
徐梅芝走到窗前,忽然来了句,“小小年纪就这么骚,长大还得了?”厚重的镜片也没能藏住她毫不掩饰的刻薄。
乔司月就坐在靠窗位置,视野开阔。
她顺着徐梅芝的视线看去,空旷的天底下,两侧花坛嵌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千篇一律的校服间两道身影格外引人瞩目。女生笑容明媚,柔软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着。
她忽然抬起手,往男生脸上探去。
乔司月怔了下,推开窗,寒风迎面扑来,吹得她脸颊刺痛。
紧接着,她看见林屿肆后仰的躲避动作,仿佛有所预感,他在这时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了上来。
乔司月心脏猛跳。
向来如此。
他轻描淡写、不含杂念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前一秒钟的酸涩和苦闷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泡影。
“知道啦,我肯定不让徐师太察觉到一点苗头。”苏悦柠信誓旦旦地保证着,瞥见女生心不在焉的神色,“你在看什么?”
乔司月转回脑袋,将窗户关紧,“没什么。”
苏悦柠没怎么在意地哦了声,双手托腮笑弯眼睛,“老知道谈恋爱这么快乐,我早就去告白了。”
她嗓音顿了下,压低音量:“你不打算告诉他吗?阿肆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你赶紧出手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那路迦蓝呢?”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两个人齐齐一怔。
心思细腻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自己的伤害和折磨,每次回忆起和林屿肆有关的事情,乔司月总能从琐碎中找出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也能感受到他对路迦蓝明显不一样的态度。
喜欢还是怜惜,那双黑如曜石的双眸完美地藏住这个答案。
又或者,这两种感情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参杂在一起,谁也无法从另一方彻底脱离开。
伤怀后,乔司月又止不住开始想,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这些好像都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但又比不上他在面对路迦蓝时的自然亲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苏悦柠顿了好一会,才说:“要是阿肆真喜欢她,他俩早在一起了。”
这次的音量没有收,徐梅芝的目光循声扫过来,乔司月收敛翻涌的思绪,翻开英语课本,不动声色地将少女心事藏住。
苏悦柠谈恋爱这事还是没兜住,偏偏男生还是普通班的学生,常年垫底,徐梅芝气到火冒三丈,当下叫来家长。
苏父忙于事业,很少回明港,来的只有陆啸。陆啸笑着打哈哈,事后也没有责备陆钊早恋的行为,而是带着苏悦柠去胡吃海喝了一顿。
后来,早恋这事被徐梅芝当成反面教材,在班级里大肆宣扬。
十七八岁的年纪心气正高,逆反心理也重,徐梅芝的警告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让陆钊和苏悦柠变本加厉,在公众场合旁若无人地牵上手。
一月中旬,高二年级迎来分班后的第一次大型考试,照旧三天后出成绩。
徐梅芝把成绩单以照片的形式传到家长群里,乔司月一眼看到林屿肆的名字,在自己上面,却只有第五名。
其中他的语文成绩较第一名少了一大截,起初乔司月以为他是发挥失常,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他这次的作文只字未动。
半斤八两,她的作文得分也创了历史新低,只因这次的命题为“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答题期间,乔司月脑袋里时不时蹦出苏蓉和夏萱的脸,记忆变得紊乱而模糊,像团解不开的乱麻将神经紧紧束缚住。
毋庸置疑,苏蓉是爱她的,只不过这份爱在乔惟弋和鸡零狗碎的现实面前多少显得苍白无力。
至于乔崇文,在家庭琐碎上,他和苏蓉总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看似温和的皮囊下,说出来的话伤人而不自知。这些年,他们到底教会了自己什么,她一直没想通,只知道她不能活成他们的样子。
林屿肆从年级第一掉到年纪第五这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打球时,陆钊想起这事,便提了嘴,“你这次怎么回事?想耍个性啊?”
林屿肆稍顿,勾起唇角笑,“最近反省了下自己,老占着年级第一也不好,总要给下面人一点机会。”
男生抬高手腕轻轻一推,游刃有余地将球抛进篮框。
陆钊发出一声冷嗤,“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非得在我面前浪骚?”
他将篮球夹在腋下,从长椅上拿起一瓶水丢过去,“明天有空没?哥请你吃顿脱单饭。”
“没空,得带溜溜去赵逾明那复查,你还是留着钱带人女生去吃顿好的。”
“溜溜是啥玩意?”
林屿肆脸上浮了层笑意,“我新领养的猫。”
得知林屿肆这决定后,赵逾明一脸迷惑,“你真打算收养这小笨橘?我记得迦蓝对猫毛过敏,你不怕她知道了跟你闹?”
林屿肆抚摸着猫背,一面冷冷淡淡地说:“早就搬出去了,最近也很少见面。”
“你俩不是在一个学校?还能见不上面?”
林屿肆笑了声,没搭腔。
赵逾明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拆了包猫粮倒进小铁盘,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看似荒唐但又在情理中的可能性,“你是为了上次来我这那女生才决定领养小笨橘的?上次见你就觉得不对劲了,难不成真喜欢上了?”
“喜欢什么?”林屿肆眼皮轻轻一撩,把皮球踢回去。
“你少在这给我装?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
林屿肆还是笑,将红绳穿进食指,好整以暇地晃荡几圈,将话题带过,“这个用来做什么的?给小宠物扎辫子?”赵逾明瞬间被带跑,递过去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脚链你用来扎辫子?”
“那这个总是了吧?”他指着花花绿绿的编制绳。
赵逾明点头。
“你从什么开始囤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没办法,现在很多人都喜欢把宠物打扮得跟个人一样,我得紧跟潮流,”赵逾明指着另一边的三角巾说,“那玩意知道不?寄脖子上的,跟你小时候用的围兜一个道理。”
林屿肆慢悠悠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至角落,眉梢微吊,“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用尿不湿?”
“滚,那明明是宠物专用生理裤……我看你再养条狗算了,有事没事跟它比比,看谁才是真正的狗东西。”
赵逾明凉飕飕地刮他眼,逐客令下得坦荡直接,“行了,赶紧走吧,你一来,我这的猫猫狗狗都快抑郁了。”
林屿肆懒散一笑,顺手拿了条黄白条纹的小围兜,“记我账上。”
“你不是一向看不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拿去做什么?”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猫背上来回抚摸,片刻男生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别人有的,我家溜溜必须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