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空气好像格外安静,每个细微的动静都被放大到极致。
像一把榔捶,狠狠地往乔司月心上砸去。
苏悦柠露出担忧的神色:“司月,你没事吧?”
乔司月回过神,摇头说:“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夏令营怎么样?”
乔司月含住冰棍,舌头传来刺痛感,忍受几秒才囫囵咬碎,“和在学校里上课差不多。”
苏悦柠若有若无地哦了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是不是要离开?”乔司月有种预感,苏悦柠在明港待不了太久,而她的预感一向容易成真。
“其实这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不过没想好怎么和你开口。”苏悦柠松开她胳膊,眼神躲闪,“我决定出国了。”
乔司月心脏像被重击了下,扯住对方衣摆的手无意识一松,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哑得快要辨不出字音,“什么时候走?”
苏悦柠不敢和她对视,低垂脑袋,声线散在空气里,轻飘飘的:“国庆之后。”
“能不能……”
这话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快到公交车站台时,乔司月望了眼天空方向,“今年的夏天好像褪色得特别快。”
苏悦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会的天色更接近鸭蛋青,海水扑在嶙峋的礁石上,碎成斑驳的白色浪花。
深蓝色的指示牌上冒出水珠,被重力拉扯而下,漫开细长水痕。整个小镇像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阴沉没有朝气。
苏悦柠心里闷得难受,在公交车到站前,忽然开口:“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乔司月顿了下,意识到她说话的语调和句式和最初见面那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是说一不二的雷厉风行,很少用征求意见的语气,现在只剩下小心翼翼和隐忍克制。僵持一会,苏悦柠改口:“算了,不去了。”
乔司月拉住她的手往回走,“我陪你去,我们把话跟他说清楚。”
苏悦柠愣愣抬头。
“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吗?”乔司月手指牢牢攫住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退缩,“那就把所有的话都跟他说清楚,不要留下一点遗憾。”
苏悦柠最后还是没见到陆钊,已经到饭点,可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沿着美食节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苏悦柠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长大了,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还是任性妄为,不懂照顾别人的感受,也会对我妈怀有一丝她是爱我的幻想,现在又连和陆钊之间连这么简单的矛盾都处理不好。”
她努力压着哭腔,可这样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破碎,“司月,原来长大这么难啊。”
傍晚的明港镇比白天热闹太多,多的是勾肩搭背的身影,小吃街灯火连成一排,肉汁的咸香味随风飘来,将海鲜的腥潮与海产被宰杀后一地的铁锈味冲淡。
乔司月脚步变得很沉,她低垂着脑袋,没有人察觉到她的眼睛已经一片湿润。
“悦柠,长大不难的。”
随即而来的声音像雾,朦胧地罩住苏悦柠的耳朵。
“多经历几次失望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乔司月遇到几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巷口抽烟,嘴上荤话一句接一句。
这次她没有避开他们,在烟雾里穿梭而过,笑声和口哨声在身后交替出现。
“不是比较过南城那边的待遇更好么?还有乔乔,再这样下去算什么事?才高中就……”
正说着,苏蓉余光看到杵在门口的身影,话音突然一顿,“回来了?”乔司月嗯一声,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我出去一趟。”
苏蓉叫住她,“不是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有东西落在学校了。”
乔司月进了家小卖部,在香烟架上扫视一圈,低头轻声说:“来包烟。”
老板问:“要哪个?”
乔崇文除必要的应酬外,从不抽烟,以至于乔司月对烟的了解比不上酒的十分之一,只知道中华、立群,还有玉溪。
沉默片刻,乔司月抬起头,“玉溪吧。”
玉溪很烈,却是夏萱最爱抽的那款。
老板这才认出她,笑说:“原来是乔家姑娘啊,来给你爸买烟?我记得他不是不抽,上次……”
乔司月下意识打断,“不是。”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补充道:“家里来客人了。”
老板顿了下,“那带包中华回去吧,派头足。”
她坚持,“不用,就要这个。”
为避免被熟人撞见,她刻意绕了一段路,蹲在墙角,笨拙地将烟点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没多久身前一片光被挡住,她慢腾腾地抬起头,心口一滞。
男生黑衣黑裤,双手插兜,一双黑眸牢牢锁住她,光影在他脸上明暗错落,衬出分明的轮廓线条。
他好像也瘦了不少,整个人像被阴郁包裹着,有种说不出的颓然。
他出现得太过突然,乔司月愣住,保持着蹲坐的姿势,双手自然下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指瞬间像在海水里浸泡过很久一样,指尖烟雾被风拉扯成长条状。
两个人一高一低对视着,乔司月气都不敢喘,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盘问或说教,再不然就是视而不见。出乎意料的,他只问了三个字:“成年没?”
乔司月下意识啊了声,摇头。
“那先没收了。”林屿肆从她手里夺过烟,掐灭,抛进一旁的垃圾桶,薄而瘦的掌心停在半空,“整包都给我,等你18了再还你。”
乔司月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思绪翻涌间,连心里最想知道的答案都忘了找他要,只是木讷地将烟递到他手里,背影里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乔司月。”
他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乔司月脚步顿住。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乔司月反应迟钝好几秒,“手机被我妈拿去了,我不知道你给我发消息了。”
估计苏蓉也不会把手机还给她,犹豫后她问:“你给我发什么了?”
林屿肆攥了攥兜里的烟盒,嘴角扯开一个笑,“没什么。”
等人走后,他敲出一根烟,安静看它燃着,目光缓慢失焦。
乔司月的呼吸因他这番话乱了几秒,一路跑回家,“妈,我能用下手机吗?电脑也行。”
苏蓉掀起眼皮子看她,“查资料还是跟人聊天?”
“查资料。”
“查什么资料?”
乔司月有些反感她这种盘问到底的架势,撩下一句“算了没什么”后,拽起沙发上的书包带,扭头就走。
苏蓉对着她消瘦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回房后,乔司月打开左边第二个抽屉,发现画册上有明显的折痕。
她猛地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存放秘密的地方,今天忘了上锁。
全身的血液倏地往上涌,她趿着拖鞋冲到一楼,“妈,你下午打扫过我房间吗?”
苏蓉没反应过来,直接应下,“怎么了?”乔司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那你有没有动过我抽屉?”
苏蓉怔了下,扭头看她。
她就站在楼梯口,仿佛陷入作战状态,脊背崩得很直。
苏蓉本来有些心虚,现在被她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一刺,找回不少底气,不答反问:“你跟我说话就这态度吗?”
乔司月不接茬,“你为什么要翻我抽屉?这是你第几次翻我抽屉了?”
“我给你整理房间,倒成我的错了?”
这种情况下和苏蓉吵架吃力不讨好,乔司月捏捏拳头,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翻过我的——”
她倏然一顿,改口道:“画册。”
苏蓉不说话了。
乔司月已经得到答案。
包括下午苏蓉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她当她早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离开明港。
苏蓉在这个家说一不二的权威遭到挑战,脸色彻底绷不住了,正要发泄,乔司月头也不回地上了四楼。
回卧室不久,过道传来细微的声响,咚咚两下敲门声后,乔惟弋的脑袋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姐姐。”
乔司月平复好情绪:“怎么了?”
“妈妈刚才是不是骂你了?”他小步挪过来,在她一米外停下。
乔司月面朝他,轻轻摇头:“没有的事。”
乔惟弋不信,绞着小手自顾自地说,“大人都这样的,他们好笨的,都不会听我们小孩子的话,还老是说我们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乔司月被他一副小大人模样都笑,心里的郁结消散不少,转而问:“想吃冰棍吗?”
乔惟弋点头又摇头,“现在能吃冰棍吗?”“想吃我们就去吃。”
“可是快吃饭了,要是被奶奶知道,她会骂你的。”
乔司月稍滞,装作若无其事地摸摸他脑袋:“我们偷偷去,她不会知道的。”
下楼时,苏蓉已经不见人影。
乔司月暗暗舒了口气,牵着乔惟弋去了最近的小卖部,指着冰柜说,“想吃什么自己挑。”
乔惟弋犹豫半分钟,挑了个火炬冰激淋,见乔司月纹丝不动,“你不吃吗?”
“我不吃。”
“是不是妈妈没给你零花钱?”乔惟弋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摊在掌心,“你别担心,我有好多钱的,你想吃什么随便挑,我请你。”
乔司月弯唇笑,拿出一根小布丁,奶香味在舌尖荡漾开,闷在心里的苦涩渐渐消淡。
回来时,小院门口停着一辆电瓶车,是乔崇文的代步工具。
三楼卧室门紧紧关着,乔司月脚步无意识放缓。
“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差了,我才说她两句,她还嘴还了十句。”里面苏蓉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怪不得现在都敢和班主任对着干了,我看啊就是被那几个坏孩子带的……就上次来咱家吃饭那小姑娘,爸妈都不在身边管着,心早就野了。还有那高高瘦瘦的男生,你还有印象没,之前也来过我们家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早恋,干脆气死我算了。”
听她这般诋毁,乔司月忍无可忍,门被重重推开,砸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苏蓉和乔崇文同时一惊,僵着表情偏头看去。
“我说过的,之前班主任那事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们接受不了我变坏的事实,也不要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乔司月深吸一口气,“至于早恋,你们不用担心,没可能的。”话说完,她越过身后的乔惟弋,径直回到卧室,留下夫妻俩在原地发愣。
乔司月把卧室门锁上,对着天花板上的星空贴纸,眼眶慢慢湿润。
第二天上午苏悦柠和林屿肆都没来上课,直到下午第一节课课间,苏悦柠才出现在教室。
乔司月轻声问:“你见到陆钊了吗?”
苏悦柠摇头,眉眼是藏不住的疲惫,“他家没人。”
陆钊一连几天没来学校,除了他家,苏悦柠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乔司月轻轻叹了声气,过了差不多两分钟,转移话题:“我手机被缴了,也不让我碰电脑,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别发消息给我了。”
苏悦柠音量不受控地抬高,“你爸妈又想给你关‘关禁闭’?都2010年了,他们还来这一套,能不能换点新鲜手段?”
“我昨天和我妈吵了架。”乔司月停顿好久,“她翻了我的画册。”
下节是自修课,班长代替老师坐在讲台桌边管控纪律,教室很安静,只能听见刷刷的落笔声。
乔司月和苏悦柠的同桌换了座位,刚坐下,苏悦柠推过来一张小纸片。
她停下笔,侧目对上纸上工工整整的三个字:对不起。
稍愣后回:没事你道什么歉?
耳边传来压抑的哭腔,豆大的泪珠砸在泛黄的本子上,很快洇出大片痕迹。
苏悦柠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乔司月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抽出纸巾慌乱在她脸上抹着,一面低声说:“别哭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天苏悦柠哭了很久,直到下课前五分钟,乔司月才听见她说:“对不起,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边。”
乔司月喉咙胀得难受,声音也是哑涩难辨,“我没关系的,只有一年了,再熬一年我就自由了。”苏悦柠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打断。
“刚接到通知,今年运动会提前到国庆前,老惯例,要报名的都来我这。”王宇柯站在讲台前,挥挥手里的报名表,“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零零散散上去几个人。
乔司月收回目光的前一刻,林屿肆单手提着书包进了教室,停留没几秒,又出去。
她鬼使神差般的跟了上去,一出教室,就听见他的声音:“你是嫌活得太久了?”口吻可以称得上恶劣。
乔司月脚步一顿,视线拐了个弯,看见路迦蓝靠在墙角,细长的眼尾上扬,语调里含着破罐子破摔般的恶趣味,“就三千米而已,我还能把命跑没吗?”
后面的话她没再听下去,转身回到教室,走到王宇柯座位前,“还能报名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很多项目人都满了,估计——”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女生低着头,在“三千米”那栏刷刷签下自己名字。
女子三千米是这次运动会的倒数第二个项目。
乔司月完成检录那会,林屿肆刚结束完跳高比赛,他朝她走过去,“伸手。”
她照做,玻璃糖纸刺得手心有些疼。
林屿肆:“等你跑完,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这两个月,她只见过他几次,可他的态度还是那般熟稔。
看吧,他又在给她希望,她多想拒绝,可每次都会很没出息地为此心动。
乔司月应了声好,站上跑道前,从手腕上摘下他送给自己的星星发圈,绑了个高马尾。
枪声响起,她第一个冲了出去,忍受缺氧的痛苦和肌肉的酸胀感,不断加速。
还没跑完全程,就已经甩下最后一名整整一圈。也因此她看到了路迦蓝头上系着的发绳,黑色,嵌着星星吊坠。
那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包括苏悦柠担忧的声音,还有看台的呐喊助威声。
最后那五十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完的,直到她越过终点线,和他的距离不断缩近——
然后看着他擦过自己的肩,目光没有一刻停留地越过她。
乔司月唇角的笑容僵住,脚步突地一顿,耳边传来一阵响亮的起哄声。
她僵硬地偏过头,视线里是路迦蓝紧闭的双眼、白到瘆人的脸色,还有他额角因紧张渗出的汗液、抱起女生时绷起的肌肉线条。
自作多情后产生的难堪仿佛一双无形的手,精准地拽住不属于她的馈赠,狠命往另一侧拉扯,星星被扯落,马尾辫上只剩下光秃秃的纯黑发圈。
她就像一个小丑,站在舞台中央,却无人在意。
王宇柯确认完成绩回来,听见一道称得上撕心裂肺的哭声,愣了几秒,拨开人群,对上女生盛满泪痕的脸,直接傻眼。
他走到苏悦柠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哭成这副样子?”
苏悦柠放平肩膀,把人揽在肩头,轻言细语地哄了几句,然后才回答王宇柯:“拿了第一,太激动了。”
“……”
王宇柯半信半疑,但也没说什么,指着领奖台,“过几分钟就要颁奖了,你帮她整理整理心情,咱大十班的脸面可不能丢。”
苏悦柠敷衍地应了声“行”。
乔司月坐在看台缓了会,找徐梅芝签了张请假条,提前半小时离开学校。
一路上,遇到不少从小超市买完零食汽水回来的学生。
“你刚才不在,不知道这次的三千米有多精彩。”“我记得路迦蓝报了三千吧,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岂止她。第一名追着倒数第一多跑了一圈,最后还哭得跟个神经病一样。”女生笑到不行,提及路迦蓝时,脸上的笑容敛下不少,语气也酸溜溜的,“至于路迦蓝,就是那个跑了倒数第一的人,最后被十班那林屿肆公主抱抱出操场。”
另一个女生啊了声,一字一顿地重复:“公主抱?”
“是呀,还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抱出操场的。要说这俩人没谈,我可不信。”
乔司月忍受着胸口传来的窒息感,戴上卫衣帽子,跑进雨中,溅起的雨水染脏白色裙摆。
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和路迦蓝两个人走在一条不见天日的隧道里,路的尽头是悬崖绝壁。
她蓦地伸手朝路迦蓝后背一推,冷眼看她在半空挣扎,过了很久蹲下身子,将女生伤痕累累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画面定格在路迦蓝惊恐的表情上。
而后,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将她生生惊醒。
这大概是乔司月这辈子做过最恶毒的梦了。
她甚至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脑海里荒诞又残忍的念头接二连三地跳出来,却怎么也逃不开一个本质诉求:要是路迦蓝消失就好了。
年少的爱慕似乎在她一次次的求而不得、被迫旁观,与漫无边际的臆想中失去了原有的纯粹,却多出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的占有欲。
可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轰的一声,一切都回到最糟糕的起点。
苏悦柠的出国计划提前了几天。
苏父的公司开在北城,最近工作繁忙,没时间来明港接她,苏悦柠就自己买了张去北城的车票,想等国庆结束后,再和他一起飞到国外。乔司月想去送苏悦柠一程,苏蓉说什么也不同意。
“她明天就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再也影响不到我了,”半口气息卡在嗓子眼,乔司月艰难吞咽,“我只想去送送她,行吗?”
苏蓉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她身上,还是不答应的意思。
乔司月闭了闭眼,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灰蒙蒙的窗格玻璃上,想起几个月前,他就站在藤蔓下,平静地目睹她的狼狈。
心里的酸涩将她的理智吞没,“国庆后,我听你的,乖乖回南城。”
苏蓉没再反对。
乔司月买了同班次车票,和苏悦柠一起刷票进站。
“司月,你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还有……”
苏悦柠撤出她的怀抱,捧住她的脸,认真说:“别太懂事了,你要记住撒娇女人最好命。”
苏悦柠还说了很多,乔司月一一答应。
耗到最后一刻,苏悦柠才上车。
她买的是靠窗位置,乔司月就站在她几米外,隔着一扇玻璃,两人安静对视着。
车缓慢朝前开着,苏悦柠正要收回视线,看见窗外的人忽然抬脚。
她越跑越快,可最后还是被不断加速的火车远远甩在身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黑点。
前面已经没路,乔司月停下,眼泪就彻底绷不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上有好心人问她怎么了,她摇头说没事,以后都会好的。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乔司月回到南城,有次去看望外公外婆,外公偷偷塞给她一千块。
乔司月花七百块买了个新手机,把记忆里的号码一个个输进去,之后通讯录一直在扩充,但置顶那栏永远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