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姆诺斯岛。
赫菲斯托斯沉浸在火山的炽热和高温中。
他在锻造,偶尔也站在历史的王座上眺望未来,看一看终焉是不是离他们更近了。
料定终焉不能做出动作,他现在要大胆的多。在眺望的时候,他极力想要看到更远的未来,想要越过终焉的阻隔,看到毁灭之后的新生。
但终焉就像是一团迷雾,将她前方的现在和她之后的未来划出了一条线,她似乎在挑衅着所有能预言的神祇——你们知道我来了,可你们又能怎样?你们……能面对我吗?
逃避终焉、战胜终焉,成了所有杰出预言者最终的谜题。
赫菲斯托斯不幸预见了她,也有幸预见了她,毫无疑问,她是敌人。
突然,沉在火山岩浆中锻造的赫菲斯托斯放下了手中的黑锤。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天幕,落在世界之外。
他有些讶异:“乌瑞亚?他回来做什么……”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他要看一看,克洛诺斯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所思所想即是所为。
赫菲斯托斯将手中黑锤丢入岩浆,又随手拉来历史的谜团遮掩身形。做完这一切,他就成了一个幽灵,一个不存在于现世物质中的幽灵。
他行走在历史中,如同行走在世界的倒影里。
他又停留在历史中,仿佛永远存在于现世的上一个刹那。
当他在世界的尽头等待乌瑞亚悄悄归来,这位最初的山神竟然一无所知,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就是历史——它无法让人真正回到过去,却能令过去的时光出现在此时此刻。
赫菲斯托斯光明正大的行走,他和乌瑞亚肩并着肩,两人的身形还偶尔重叠在一起。
赫菲斯托斯相信在这样的状态里,就算乌瑞亚对他有所防备,也是没有效用的。
因为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了解“历史”的全部了。
就算是前代神王克洛诺斯,也只能对他司掌的威能进行臆想和猜测。
克洛诺斯可以用流逝的“时间”揣摩消逝的“历史”,但他终究不是“历史”,不是赫菲斯托斯。
所以赫菲斯托斯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隐藏,他甚至可以站在乌瑞亚的位置,假装自己与他合而为一,从他的角度思考他的想法。
……
三月以前的混沌。
前代神王克洛诺斯和最初的山神乌瑞亚对坐在一起。
他们享用瓜果和美酒,讨论所经残破世界的见闻,他们从历经岁月残留下的只言片语和破碎土石里窥探曾经,也争论谁的名讳更加强大,谁又是那个最能超越自身名讳极限的人。
每到最后,他们都会相视一笑,然后互相夸耀对方,令讨论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离开现世以后,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过着这种相互夸耀的生活。
但是。
他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的。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行动着。
如果有神祇能在混沌中俯视整片残破世界的集群,就能看到极其骇然的一幕——一个残破世界挣脱了它那亘古不变的状态,它在运动!
是克洛诺斯。
他用他的伟力驱使着一个世界,令它势不可挡的前进。任何挡在他们座驾前的世界尸体都会被无情击碎,四散为碎片和尘埃。
他们一直在一路向前,蛮横地冲撞!
既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去的世界,也不做休息和停留。
他们早早就洞悉了所谓流浪的真相——更快的杀戮和积蓄更多的力量。
在他们平日里对坐吹捧的石台边上就有一个山谷,山谷里零零散散横陈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和克洛诺斯、乌瑞亚两人有着相同的相貌,却有着不同的气质。他们是极古老时代里的流浪者、先行者,他们同样拥有克洛诺斯、乌瑞亚这两个名讳。
现在他们都死了,成了存活之人攀登向上的资粮。
突然,最初山神乌瑞亚畅饮美酒的手顿住了。
一个眨眼后,他将送至唇边的美酒一饮而尽。他告诉石台对面的克洛诺斯:“小喀戎又动手了,这一次的目标是财富之神普路托斯。”
“这个新神和德墨忒尔有不少联系。”
“小喀戎还是一样藏在一处山洞里,利用我来躲避宙斯他们的搜寻。”
克洛诺斯撇了撇嘴角:“能有多大的联系?难不成是我孙子?”
乌瑞亚笑了:“不一定,可能真是。”
克洛诺斯脸上的不屑消失了。他认真起来:“怎么回事?”
乌瑞亚笑道:“我也不确定。这个新神是莫名其妙跳出来的。”
“他四处扩张,惹了不少人。德墨忒尔也确实维护他。”
“一半一半吧,他父亲是谁还没有消息。”
“到底真相如何,可能只有将历史收入掌心的赫菲斯托斯知晓了。”
克洛诺斯沉默片刻。他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断崖向山谷下方望去,下方的几具尸体杂乱躺着,死状各异。
这是很奇特的感觉——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很容易联想到自身的死亡。
克洛诺斯在断崖上向乌瑞亚说道:“上一次特里同死亡,我就没理会,也就没让你出手。”
“这一次我还要不管吗?”
“你说也是奇怪了,我在的时候,现世不管怎么斗,所有人都能活的好好的。”
“我一走,他们就自己内斗起来了。”
“老友,你说我该不该管?”
乌瑞亚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你管不了的。”
“他们安稳了太久,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羽翼丰满了,都想要争取更多。”
“不仅自己要争,还要给儿子女儿争。你管他们,是不是要连他们的儿子女儿一起管?”
“以后你的儿子还会有孙子,他的孙子又会有孙子,你打算管到几时?”
“照我说,你把小喀戎看好就行了,奥林匹斯山那几个都是功成名就的。”
“只有小喀戎,你当初可什么都没给。他又没有天赋,也就只能浑浑噩噩过了。”
“早些年要不是我看着,他要么喂狼,要么被赫利俄斯那蠢货儿子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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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诺斯想了想问道:“如果将菲吕拉解封,喀戎会不会好受一些?”
“有用也没用。”最初的山神回答克洛诺斯。“菲吕拉这个人太澹薄了,她要是有心,也不会在喀戎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丢弃。”
“喀戎又不神异,这是要他死啊!”
“那时候确实太澹薄了。”克洛诺斯叹了一声,似乎意有所指。
说着他显出了时间的长河,从中引了两道河水递给乌瑞亚:“老友,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乌瑞亚挑了挑眉:“都是给谁的?”
克洛诺斯转过身去:“我可怜的儿子,还有……瑞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