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直接无视掉他,一双眸子只盯着白无渊,复又问道:“所以,你假冒白临渊,以状元郎的名号招摇撞骗,是么?”
听得秦峥这话,白无渊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带着克制不住的压抑和愤怒,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那愤怒尽数转化成了无力,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磕了一个头,颤声道:“回大人,是。”
那一个字出口,像是认命了似的。
他眼中的痛苦,便是顾九也看的真切,她才想说什么,就听得隔壁的房门被打开,旋即像是有人跑了出来。
下一刻,便见戏装未卸的春晓出现在门口,满是愤怒和焦灼:“大人,求您让我进去,民女有内情要回禀!”
她还未进门,就先被苏辰给拦了下来,春晓满脸泪痕,显然是已然在外听了许久的。这会儿看到顾九也在,顿时便像是看到希望似的,叫顾九道:“夫人,求您说说情,让我进去吧,我知道真相,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她这模样不似作伪,顾九楞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秦峥,却见秦峥点头道:“让她进来。”
几乎在点头的瞬间,就见春晓直接便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秦峥的面前,哭道:“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民女都告诉您!”
到了这时候,白无渊才反应过来,他从那些负面悲观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只是声音依旧满是颓丧:“春晓姑娘,你出去,此事跟你无关。”
闻言,春晓却是不住地摇头,一旁的白临渊却是瞬间慌了神儿,指着春晓道:“贱人,你来捣什么乱,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他有一腿,你说的话能算数么?”
他话音未落,便见春晓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恨声道:“我是捣乱还是还原真相,大人自有论断。倒是你,这么狗急跳墙的着急,怎么,是怕我说出来真相,让世人都知道你的无耻嘴脸?”
闻言,白临渊顿时跳脚,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贱人,休要胡言乱语毁我的名声,他就是一个赝品,替身,心存不甘假扮我的蠢货,论无耻也是他无耻!”
他这无耻的模样,让春晓眼中的愤怒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道:“是么?他是赝品,他假扮你,那你倒是说说看,连中三元时所答的题是什么;殿试之上,你做的那一篇赋的内容又是什么;破格入翰林院,老师与你对答,你又说了什么;有本事你现在说出来啊!”
“我……我……”
白临渊一时无语,复又恨恨的看向白无渊道:“你就这么看着老子被人挤兑?你自己说,谁是赝品!”
白无渊头也不抬,只是垂眸看地面道:“春晓姑娘,你我并无关系,请你走吧。此事,与你无关。”
他眼中的痛楚,让春晓仓惶落泪,颤声道:“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凭什么不说?!”
她说到这里,不等白无渊回话,自己则是跪在秦峥的面前,咬牙道:“大人,民女路见不平,过来做一个证人,您随便问,民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峥冷眼旁观这一出戏码,淡淡道:“起因经过结尾,知道什么,你便说什么。”
“是。”
春晓再次磕了头,道:“国子监一辩成名的是他,连中三元是他,入翰林院是他,名满京都的也是他,可唯独这个身份,不是他的。”
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泪意,继续道:“白天凌是个混蛋,因他所信奉的红……游方道士披挂算命,说白无渊是不祥之人,他便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可明珠蒙尘亦是明珠,石头曝晒还是石头。白天凌无意中发现白无渊惊才绝艳,便起了歹心,让他做了见不得光的替身——”
她恨极,指着一旁心虚不已的白临渊,厉声道:“可是凭什么?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就因着是家中嫡子,便可坐享其成,以旁人心头血滋养自己,心安理得吸血,这世道何其不公?!”
顾九没成想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再看白无渊时,就多了几分心疼。
身为庶子,命为不详,自暗无天日里发了光,却又被人拿来做了替身,永远沉沦于黑暗之中。
是啊,凭什么?17
她被春晓这话说的有些感同身受,倒是秦峥脸色十分平静,只问道:“你又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
闻言,春晓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因为,我爹就是那个游方道士。他那时候收了白家主母的银钱,才故意批了那个判文。我……我是替他来还债的!”
白临渊不妨她真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顿时便慌了神儿,咬牙辩驳:“你……你胡说!大人,你可不要相信他编的这个故事!”
“春晓。”
白无渊却是这时候开口,眸光中毫无波澜,仿若死水:“你走吧,我的事情,还无需你来代为做答。更无需,你还什么债。”
春晓咬唇,见他这模样满眼心疼,她还想说什么,却听得秦峥先开了口:“才学是真、气度是真、惊才绝艳是真、一鸣惊人是真,可唯独状元郎这个头衔,反倒成了假的。”
他说到这儿,复又嗤笑道:“你方才问我,赝品也有价值,那敢问,有如此价值的赝品,为何不自己做一个真品,反倒甘愿屈居人下?”
听得秦峥这话,白无渊抬头凝视着秦峥。
二人对视时,秦峥可清晰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挣扎与不甘。
可最终,他的眼眸内所有情绪都消失殆尽,唯独剩下了一潭死水:“不,大人,什么都不是我的。”
赝品只是赝品。
到了此时,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真伪到底如何。
偏白临渊还在叫嚣:“大人,您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我才是白临渊,什么都是我的!”
他的翰林院学士之位,他的状元郎头衔,名满京都的才子名号,这些都是属于他的!
听得这人的话,顾九简直想再去给他扎几针,她生平所见,还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呢!
倒是秦峥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本官不关心谁真谁假,只一件事——”
他起身,走到白无渊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以春晓所言,既然辩论科考都是你,那诗词,也是你写的吧?”
被男人锐利如鹰的眼眸盯着,白无渊却是神情坦荡:“恕草民愚钝,大人说的,是什么诗词?”
“柳青烟死前那一晚,曾收到过一首情诗——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出自你手,不错吧?”
听得秦峥这话,白无渊瞬间抬起头,眸中带着几分惶然:“这首诗是我所写不假,可我……”
然而他只说到这里,却又有些颓然,认命般的重复道:“是我写的,您说的半分不假。”
秦峥点了点头,问道:“诗词乃你所写,柳小姐为你所约,白大人——哦不,白无渊,既然证据确凿,杀了柳青烟的事情,你认罪么?”
他的声音倒是十分平淡,可那话中的意思,却让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
白临渊倒是反应的快,闻言顿时附和道:“秦大人您明察秋毫,不错,杀人凶手就是他,他奸杀了柳青烟!”
这人已经脱离了白家的掌控了,但他的利用价值也被榨干的差不多了,能借着秦峥的手除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见秦峥回头,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之后,在白临渊莫名不安的神情中,秦峥缓缓问道:“白大人,本官何时说过,是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