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儿,又压低了声音道:"更何况,这丫头对你那般虔诚的心思,你难道就忍心辜负了她么?"
秦峥一时有些无言,难得的卡壳,好一会儿才道:"我心里有数,时候不早,就先回府了。"
他自然不能告诉林氏,自己跟顾九早就说好了,只待一年之期到了便和离。
倒不是因为不能说。只是他私心里莫名有些不想提及此事。就好像自己不提,这事儿就不存在一样。
秦峥知道自己的心思,但现下莫名不愿意跟林氏讲,因此只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自家儿子,林氏最了解不过,见他这般模样,也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那你路上小心些。"
秦峥应了下来,同众人告辞。转身便出了梅园。
……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秦峥寻常时候不大喜欢应酬,更鲜少有喝到微醺的地步,此时坐在车上,感受着马车的晃动。一时之间倒有些昏昏欲睡。
顾九只喝了一杯,倒比他还好些,如今见秦峥这模样,乖觉的的沏了茶,递给他道:"世子喝口水吧。"
耳边女子声音娇软,秦峥下意识睁开眸子,便撞进顾九关切的眼神中。
他一瞬间有些心跳过快,偏生面上瞧不出半分,点头应了一声,将茶水接过来一饮而尽。
上好的雪山芽尖,倒叫他牛饮一般。
顾九一时失笑,看了眼外面的路程,复又道:"时候还早,世子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您。"
原先这话都说秦峥说,如今反过来换了顾九,秦峥咂摸了下这话,竟觉得十分不错。
他"嗯"了一声,道:"到了叫我。"
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马车内点了一盏小灯,这会儿见男人闭上眼,顾九想了想,到底是吹熄了那盏烛火。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让秦峥睡得舒服些,毕竟车内空间虽然不算狭小,可秦峥靠着睡觉,那烛火就近在眼前。
谁知等到吹熄了之后。顾九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几分不对来。
太旖旎了。
车内一片黑暗,偶尔的亮光都来源于路上的灯火映照,她刚开始不太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便是这般情形下,秦峥的呼吸便显得格外的明显。
男人的呼吸略微重,身上酒香混合着佛香交织在一起,在这逼仄的环境中,铺天盖地的朝着顾九侵袭而来。
顾九的脸如同云霞蒸腾,好在这黑暗也给了她几分依仗,叫她的羞涩一同隐入夜色之内。
秦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一向浅眠,更遑论对面还坐着一个姑娘。
女子天然的体香混合着下午沾染上的药物清苦气息,让他的睡意几乎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忽视的欲色。
好在车内无光,秦峥近乎无声的调整了个睡姿,也遮盖住了有些不适的身体。
二人各怀心思,只觉得这时光过的十分缓慢,却又似乎很快,不等回过神儿的功夫,已然到了明国公府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还是顾九先回过神儿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方才轻声喊了一句:"世子。到了。"
秦峥一直在闭目养神,根本就没有睡着,听得女子在黑暗中软糯的声音,呼吸却是为之一重。
"世子?"
顾九未曾察觉到异样,听他没反应,便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这一次,秦峥才应了:"嗯。"
白术拿了灯笼在车外候着,顾九见他醒了,这才起身下了车。
而秦峥则是调整了下呼吸,方才跟着下车了。
马车停在了垂花门处,顾九的归九院跟松涛苑位置不远,不过从这垂花门过去却不是同一条路。
秦峥下车后,见顾九要走,叫住了她:"今日多谢你了。"
闻言,顾九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世子不必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她帮助林氏,也不完全是为了秦峥。
眼前女子笑的眉眼弯弯,秦峥一时有些失言,只盯着她眉眼如画的模样。
明国公府灯火通明。将二人脸上的神情照的一清二楚。而秦峥近乎直白的注视,反倒叫顾九脸色红了几分。
"时候不早,您早些休息,我便先回去了。"
听得她这话,秦峥方才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点头道:"好。"
他说完话,当先转身走了。
顾九见他离开,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别的,抿了抿唇,才带着白术回了归九院。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走之后,秦峥的脚步慢下来,回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直到她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
因喝了点酒,所以顾九夜里睡得极好。
一觉醒来便是翌日清晨,回廊下有鸟儿唧唧啾啾的叫着。空气里花香甜腻袭来,正是春日好光景。
夜里的梦了无痕,顾九神清气爽的起身,待得吃完饭后想起今日要审问方清,便又派了小厮过去打听情况。
府上才出了这档子这事儿,倒也不见兵荒马乱,不过顾九却知道,秦老夫人将原先方清管的事情一概收到了自己的手中。
只是她到底年岁大了,顾九仅这一上午,便听说有几个采买因事务不清而吵起来了。
赵嬷嬷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一面蹙眉感叹:"按理说来,这些事儿本该归国公夫人管的,便是她如今不在,二房的也是嫡子,且那二夫人寻常管事也是极为妥帖的。老夫人倒好,宁可捏在自己手中攥着。"
听得赵嬷嬷这话,顾九鄙夷一笑,道:"她若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会培养出一个野心大的方清?"
这二十多年来,方清可都是给秦老夫人做事的,自然将对方的做派给学了个十乘十。
只可惜,方清的胃口被养大了,身份却不同,如今出事,倒也算是活该。
闻言,赵嬷嬷一面绣着花样,一面道:"可说是呢,如今瞧着,倒是您机敏,虽说闹得僵。可有世子护着您,老夫人纵然不喜欢您,也不过是言语说几句罢了。"
若是先前为着跟她们的关系妥帖,而跟方清虚与委蛇的话,现下这事儿揭穿之后。怕是自家小姐才是真正要被连累的那个。
毕竟,一个妾侍跟主母下毒,这事儿简直闻所未闻。
昨日的事情闹得虽然大,但因着林氏并未打算说真凶,所以府上的人都以为是国公爷宠妾灭妻。纵容妾侍给正房下毒。
赵嬷嬷打听到的消息自然也是如此,除了顾九他们几个,其他人并不知真正下毒的人是秦钊。
此时听得赵嬷嬷这话,顾九也没打算解释,只点了点头。复又散漫道:"咱们且过自己的日子便是,这管家之事谁爱抢谁抢,我左右是不往前凑的。"
赵嬷嬷自然是点头同意,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便将手中的花样递了过去,笑着问道:"您瞧瞧,这个岁寒三友可还成?"
前几日顾九不知怎的心血来潮,说要试着做一件衣服。她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做过这些,别说女红了,学医之前连一根针都没拿过,线都不会穿。
赵嬷嬷先前只当她是一时兴起闹着玩儿,谁知这两日竟真的学起来,且还有模有样的。
如今到了在衣服上绣花儿的步骤了,这是个功夫活儿,因此赵嬷嬷先给她描出来花样,又绣好了给她临摹。
顾九见这花样,当下便笑着点头:"果然是嬷嬷的手艺好,改日我再拿这个做个荷包,将大小缩了临摹上去,必然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