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但凡放在哪个臣子的身上,都免不了被抄家灭族的大罪,偏生始作俑者疑似与二皇子有关。
如今局势胶着,倒不如说是这些武将们在逼迫皇帝做一个决断。
他说完这些,拐了个弯儿,又道:“如今此事已经不归大理寺管了,再如何也祸不及咱们,你安心便是。”
听得秦峥与她分析,顾九倒是踏实了不少,转眼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来,因斟酌着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对呢?”
先前她担心秦峥,所以关心则乱,可这会儿,知道事情与他们无关,顾九却又莫名觉出哪里不对劲儿了。
且不说那些线索是如何被查出来的,便是这一切都是天理昭昭,可是,那些武将们怎么会突然这把义愤填膺?
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似的。
至少顾九今日见到的阵仗,总觉得这事儿必然不是顺其自然发展到如今的。
她心思一向敏锐,秦峥早不惊讶了,此时听得她这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那你觉得,哪里不对?”
顾九沉吟了一番,看了看秦峥的脸色,见他神态轻松,这才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朝中传闻,两位皇子一向不对付,此番二皇子出了这样大的差错,三皇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吧?”
他能忍住不插手?
反正她觉得,三皇子可不像是仁慈之辈,此番不落井下石,大抵是不可能的。
闻言,秦峥轻笑一声,点头道:“如今,这好戏才刚开始呢。”
他这话一出,顾九却是微微一怔,见秦峥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笑,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好戏?”
难不成,是二皇子被打压到谷底?
然而对于自己的疑惑,秦峥却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眯了眯眼,笑道:“入冬无所事,等着看戏吧。”
他这话若有所指,顾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先是一顿,旋即四下看了一眼,见下人们都在回廊下好好儿的待着,这才用微不可查的气声问道:“夫君,莫非你也参与了此事?”
她跟秦峥相处的时间这么久,对于他的一些小习惯了如指掌。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筹谋什么事儿呢。
不过这一次,秦峥却只是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为夫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男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了顾九满腹疑惑。
她偏头看着他的背影,越发在心中肯定,秦峥必然是隐瞒了自己什么。
事实上,她猜的不错。
二皇子勾结北越一事儿,所呈到皇帝龙案前的证词有真有假。这其中,自然有秦峥的手笔。
更确切的说,秦峥是幕后推手之一。
但他只提供了思路,并未参与任何实际行动。那些事情,都是由一人筹谋,让他手下的人去做的。
秦峥进房间之后,却并未睡下,而是去了桌案前研磨,看着那墨汁渐渐晕开,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
若是顾九此时过去看,便会发现,那上面的落款,赫然是含章苑。
那是一处私宅,所属人是——大皇子。
知道秦峥在忙事情,顾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在她走后,秦峥则是将苏辰叫了进来:“送去吧。”
那信件被火漆封了,苏辰看也不看,恭谨的接过,悄声应诺:“属下这就去办。”
待得苏辰出去,秦峥则是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连日的疲惫,却让他的精神更好了几分,念及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弯了弯唇,勾出一抹冷笑来。
谁能想到,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大皇子,在大多数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然在不断地蚕食年青一代的势力呢?
那些人,表面看起来位置都不高,可细细想来,却都占据关键位置。
比如,白无渊。
京中局势稳固太久了,以二皇子三皇子为首的派系,这些年不断地互相厮杀,却又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可这次之后,朝堂的局势,势必要变一变了!
……文新学堂
十月初的时候,下了西楚的第一场雪。
那雪夹杂着雨丝,裹挟着寒流,席卷了整个上上京。
冬日到了。
秦峥也忙碌了起来。
而他忙碌的起因,是朝中武将们的大动作。
一干武将联合了御史台,集体给皇帝上书,要求严惩战败之中的内贼。
而这其中,还有三皇子的人。
那一日金銮殿上吵吵嚷嚷,所说言辞皆大同小异,而那内贼,直指二皇子。
众臣直闹得皇帝头脑几乎炸裂,末了只抛下一句:“那就严查!”
散朝之后,二皇子被交由三司会审,与他有牵扯之人或捕或审,上上京中一度人心惶惶。
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宣和大案,就此拉开帷幕。
然而在眼下,这事儿却像是一个即将结案的清算。
至少谁都没有意识到,它会在后来,掀起多大的风浪!
封禁了十余日的二皇子府,终于在这一日被浩浩荡荡的押送到了大理寺,事情喧闹开的时候,顾九正在府上忙碌着。
冬日来临的又快又急,仿佛前一夜还属于秋天,在一场雨夹雪之后,便宣告了冬日的仓促到达。
她第一次管家,及至下了雪才想起来冬货办的太少,梅园那边是受不得冻的,顾九既要帮衬着谢远城那里,又要忙碌着家里,倒是一时有些脚不沾地了。
得了这消息的时候,她也只是随意应了,嘱咐下去,让下人越发谨言慎行,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要是前些时日,说不定她还会思虑下此事,可如今家里忙的脚不沾地,她便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秦家的下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做事还算是靠谱。但如今这多事之秋,顾九自然不希望会节外生枝。
赵嬷嬷知道她的意思,对下人的约束便又上了一层,好在秦家原本就纪律严明,所以倒也无人生事。
京中人人自危,反倒是秦家丝毫不慌。
到了初五那日,一大早顾九便去了梅园。
昨夜的时候,便下了半宿的雪。
谁知晨起推窗,倒见雪后初晴,天朗气清。
这样难得的好天气,也让顾九的心情都随着明媚了许多。
到了梅园之后,便见庄子期早已起了,正侍弄着角落里的药草。
才下了雪,那药草倒是遭了殃。
见庄子期正在忙活,顾九过去行了礼,一面笑道:“师父,我帮您一块吧。”
闻言,庄子期却是摆了摆手,道:“你不必管我,今日不是要陪着你母亲出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朝着林氏的房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
见状,顾九笑着应了,让下人帮着庄子期一起修整药草,自己则是去了林氏的房中。
“给母亲请安。”
林氏才起身,正梳头发呢,顾九见了,走过去接了发梳,笑道:“你且去忙,我来给母亲梳头吧。”
一旁的俏蕊笑着应声,将梳子递过去,自己则是回身收拾床铺去了。
见顾九这模样,林氏无奈的笑着摇头道:“阿九,怎能让你来做这些。”
眼见得林氏要接过去梳子,顾九却是躲了一下,继而笑道:“我伺候您,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您难得答应陪我出去玩,我得讨好您一下,省的您变卦。”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满是俏皮,看的林氏心里又软又好笑。
她伸出手来,点了一下顾九的手,笑道:“我既是应承了你,怎么会失言?偏你这小丫头贫嘴。”
顾九笑嘻嘻的应了,道:“那母亲可不准反悔,今日得陪我好好儿出去走走呢。我听说城隍庙那边今日且热闹呢,不玩了尽兴,咱们可不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