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席之后,完颜宗干匆匆的走进慈宁宫,还没等宫门太监进去请示,他就已经走进慈宁宫内到了一处小池塘边。
慈宁宫位于宫城僻静处,宫内树荫环绕,鸟语花香,通往池塘边的碎石道上被藤蔓所覆盖,形成一个天然拱形遮阴处,石道右边是一条人工凿成的溪流,源头无从寻觅,它顺着河道流入眼前这个池塘内。
不远处,一个身穿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系百花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发中别着珠花簪,丹凤眼、肌如白雪的中年女子正在给池塘里的鱼撒饵料,太监丫鬟们手持盛器分立两侧。
她就是元武宗的母亲,北元朝的张太后。
由于先皇突然驾崩,只留下年幼的元武宗和张太后,孤儿寡母,考虑到新皇年纪尚小,不具备处理朝政的能力,在众大臣的一致提议下,由元武宗的母亲张太后垂帘听政,待元武宗行及冠礼之后再行还政。
张太后颇有些手段,垂帘听政后即启用变法派,开始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政治上惩治贪官污吏,严明刑法,经济上开源节流,减少铺张浪费,农业上推行青苗法和方田均税法,军事上实行休养生息,减少对外战争。
在张太后的改革下,北元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国库日益充盈,为元武宗亲政积攒下雄厚的物质基础。
垂帘听政期间,她也触及了朝中好多人的利益,原先支持她的那些大臣都相继倒戈,再加上元武宗日益成长,他开始排斥母亲的独断专行,亲政之后极力打压由她提拔上来的官员,帝后之争愈演愈烈。
完颜宗干就是太后的忠实拥戴者,但由于他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一方面是元武宗的叔叔,另一方面又有手握十万边军的海陵王完颜亮,元武宗并不敢轻易动他。
如果从血缘关系上讲,太后还是完颜宗干的兄嫂。
此时,完颜宗干走过浮桥,来到池塘中间的小凉亭,他见太后在喂鱼,便也只好立在一边不说话,等太后把鱼喂完。
太后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用长勺舀了一小勺饵料往池塘边轻轻一抛,勺子里的饵料如仙女散花一样四散落入池中,底下聚集了无数条金鱼在争相抢食,万鲤朝天,场面甚是壮观。
“子平,出什么事了?”太后语气平缓的问道。
子平是完颜宗干的字,平日里她都这么叫。
“娘娘,今天庆功宴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
“皇上差点把刘义荣杀了。”
太后握勺的手轻轻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舀了一勺饵料,往湖中撒去。
“刘义荣我知道,就是那个西凉王刘如意的世子,皇上不是让他修城墙去了,怎么差点把他杀了?”
太后放下长勺,挥挥手让太监丫鬟都退下去。
“刘义荣和梁国人比武输了,皇上就想杀他,但被完颜烈那老家伙拦下了。”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太后不以为意,她对这事没多大兴趣。
“后来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叫走了那个梁国人,应该是皇上召见他了。”完颜宗干补充道。
太后听完后,眉头微皱:“能引起我那个儿子注意的人可不多,你去调查一下,看这个梁国人到底是谁。”
完颜宗干点点头,随后向她行了个作揖礼便转身离开了。
从慈宁宫出来,还没走几步,完颜宗干碰见了之前那个领赵靖宇去见皇上的李公公,于是便迎上去假意问一句:“李公公请留步,皇上在吗?”
李公公一看是完颜宗干,连忙向其行礼,然后回答道:“皇上在御书房,不过这会太师过去不太适宜,皇上在见人。”
“是国相吗?”
“哎哟太师您就别问了,奴才怕说了皇上知道怪罪下来,您不是不知道皇上的脾气,奴才还有事,太师您忙!”李公公面带微笑,向其点了点头,就从他身边匆匆离开了。
完颜宗干朝御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也只好先出宫去。
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赵靖宇就从御书房里出来了。
“自由的空气真好!”赵靖宇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与元武宗相谈甚欢,两人聊得内容都比较肤浅,无非是一些东拉西扯的闲话,因为双方都在试探对方,所以也不会聊的太投入。
至于元武宗说的“在赵靖宇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那句话,赵靖宇自己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
庆幸的是,元武宗已经同意恢复他和李荣基以及庞周丹三人为自由人的身份,但前提是必须住进由他安排的驿馆里,并且未经他的允许不能离开上京城,必须随传随到。
虽然这个条件和囚禁没什么区别,但总比好过在俪宫搬砖吃稀粥,还要时刻准备挨鞭子的强,至于其他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上京城的布局很有特点,它讲究对称,整个城市街道宽阔、坊里齐整,处处体现着天人合一的境界,它由三个部分构成,分为宫城、皇城和外城,最北端的宫城是皇帝住的地方,皇城位于西北角,是最高军事行政机构所在地,也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外城则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地方,三者之间都有十米高的城墙隔开。
外城被三纵二横的街道分开,分别通往五个不同的城门,其中最宽最长的街道当属最中央的御龙大街,光宽度就有一百多米。
在这里没有生活区和市集之分,街道两边店肆林立,有餐馆、酒肆、杂货店等等。
这时,热闹的御龙大街出现一辆自北向南行使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行人见后纷纷躲闪,都在猜测马车里面是哪个大人物。
很快,马车侧帘被拉开,露出李荣基憨憨的面容,他兴奋的看着外面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心的像个孩子,他推推赵靖宇的胳膊,指着一个变戏法的人说道:“宇哥,你快看这人嘴里还喷火了。”
赵靖宇笑着摇了摇头,“你喜欢看,以后天天带你来这看。”
庞周丹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荣基没有理会两人,继续看着外面的街景。
“宇哥,没想到还是你足智多谋,才让我们脱离险境,在下佩服!”庞周丹向赵靖宇表示感谢。
“不用谢我,我是把你当兄弟,希望以后你不要让兄弟我失望。”赵靖宇轻快的说道,眼睛却盯着庞周丹。
他的这句话似乎是针对庞周丹而说,又像是兄弟之间随口一句。
庞周丹只是微微一笑,便迅速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似乎不敢与赵靖宇直视。
赵靖宇看得出来庞周丹脸上的笑容并不是发自内心,僵硬的有些不自然,但转念一想,人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一亩三分地,也许庞周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因此他并没有打算继续问下去。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倒退,不一会儿,马车拐进另外一条街道上,再往前走了大约百米左右,马车在喜乐驿馆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