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后院,一个独立庭院。
庭院设计的很简单,一间房子带一个院子。
左边是一个用竹片搭建而成的花架,如今已经到夏末秋初,所剩的都是些残花败叶,花架上方是一棵巨大的梧桐。
院子中间是一张圆形石桌,四个不大不小的石墩。
右边墙上挂着一些浇花用的器具,陈设简朴,宛如农家别院。
一阵秋风吹过,凋零的梧桐树叶在空中旋转翻滚最后落在地上。
一副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的萧瑟画面。
石桌前,两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相向而坐,正是完颜宗干和赵楷。
石桌中间是一套梁朝汝窑出产的茶具,通体白色,带有碎花纹,绘有百花争艳图。
“梁朝汝窑产的茶具,太师有心了!”
“举手之劳,这些都是汴京拉回来的战利品,听说你喜欢品茶,本太师正好多了一套,当做礼物送给你!”
赵楷惨淡一笑,提起小茶壶往茶杯中倒茶,然后将小茶壶放回茶托,双手托起茶杯的底端起身送到完颜宗干面前。
“太师,请。”
完颜宗干接过赵楷手中的茶杯,放在鼻尖闻了一下,一股浓郁的茶香钻进他的鼻子,千万烦恼丝犹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将杯沿抵住嘴唇轻轻押了一口茶,顿时眼前一亮。
“好茶!”
随后两人哈哈大笑。
周围的梧桐树叶纷纷落下,悄无声息,构成一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别样美景。
笑声停止后,完颜宗干缓缓放下杯子,恢复泰然的神情。
“赵楷,你内人的信息我已经帮你查到了。”他盯着赵楷的眼神,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渴望。
赵楷刚听到消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端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
但很快恢复了动作,继续往茶杯里倒茶,然后轻轻的将其放回茶托里,没发出其它任何声响,仿佛对完颜宗干的话充耳未闻。
不过他的脸上还是难以掩饰痛苦之色。
其实不用完颜宗干说,赵楷也能猜出大概,长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该找到早就找到了,现在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之所以他一直不放弃找的希望,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
完颜宗干见赵楷反应并不大,心头倒有些惊讶,果然是斗了大半辈子的对手,这都能沉得住气。
“你内人在浣洗坊,早上收到的消息,人已经不在了,节哀!”
“太师能否告知是谁干的?”
赵楷语气平和,但声音颤抖,眼中噙着泪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男儿有泪不轻弹,对于一个深爱妻子的人来说,这无益于晴天霹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妻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完颜宗干也深深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回答:
“完颜宗翰将你们梁国皇室的多数人都改了名字,你内人也在其列,原先上报给户部的名单是改了名之后的名单,所以一直查不到,我也是昨天查封完颜府时,在其书房暗格内寻得。”
赵楷沉默几秒,随即起身朝完颜宗干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归于平静:“赵某万分感谢!”
“坐下说吧,”完颜宗干呷一口茶,神情严肃继续问:“本太师来找你,除了这事,你应该知道还有哪件事吧!”
赵楷调整下心情重新坐回位置,他当然知道完颜宗干想知道的是哪件事。
“太师,你知道我是梁人,国家民族大义面前,我至始至终都站在国家面前,希望你能够理解!”
赵楷的这句话让完颜宗干彻底蒙了,等了这么久,居然等来这样的一句话,这不是自己当冤大头吗。
此时此刻再淡定的人也坐不住了。
“好你个赵楷,本太师花费大量精力帮你,你居然敢耍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完颜宗干拍案而起,指着赵楷的鼻子骂道,眼睛气的都快凸出来了,两颊因发怒而涨得通红,原本一张慈祥的面孔如今像地狱阎罗。
此刻,他已经萌生了杀人的念头。
梧桐树叶还在两人的身边飘散落下,秋天的肃杀考验着人的耐性。
赵楷毫不惧色,微微一笑,坦然的说道:“我早就料到有今日之结果,太师的恩情,赵某无以为报,如果我这条老命能够平息太师怒火,那赵某愿意亲手奉上。”
“赵楷,你太令我失望了!”
完颜宗干渐渐冷静下来,他现在特别恨赵楷,与其当初和他好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如自己着手调查。
“赵某确实利用了太师的信任,作为朋友我要向你道歉,作为梁人我问心无愧,希望太师能够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赵某留个全尸!”
任凭赵楷如何解释,完颜宗干已经不想听这些了。
现在杀了他也难解心头之恨,到底怎么处置,目前不是他说了算,还要请示太后。
“赵楷,与你斗了大半辈子,没想要还是栽在你手里,你真”完颜宗干气的一时无语言表,愤怒的拂袖离开。
也许他想说一句你真的是老奸巨猾,从头坏到底。
从小院出来,他站在门口往里斜了眼,对门口的两个守卫说:“加派人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包括郡主。”
“喏!”
赵楷平静的端起茶壶,为自己的茶杯满上,一片梧桐树叶落在石桌,他捡起那片干巴巴的树叶放眼前端详,一笑了之
醉仙居那栋神秘的独栋庭院。
老板娘张怡脸色温怒,神情急躁的推开庭院大门,三步并做两步穿过院子中的天井,径直来到正屋门口。
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进门是一个大客厅,面积足有五十平,里里的摆设简单但很精致。
四周屋脊上挂有一人多高的帷幔,遮住视线,有种朦胧感,宛如进入神秘领域。
掀开一块帷幔往里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客厅左手边角落处的一个香炉正往外冒着缕缕青烟,时而能看见火星子。
客厅右手边开了个门,门楣垂下一块帷幔,门外是个小池塘。
此时一个人正背手而立,帷幔挡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只能隐隐看清轮廓。
“你为什么让齐安去送死?”
张怡呵斥道,原本白净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红润。
帷幔后的人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故事:“张老板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吗?”
“少给老娘扯这些没用的,当初和你合作,说好了不会再利用梁人,为什么还要让齐安去送死?”
张怡一点也不给对方面子,依旧不依不饶。
“赵靖宇是我心头大病,不给他点警醒,他早晚会坏了我的大事,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杀你犹如捏死一只蚂蚁,想活命就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帷幔那人语气陡然变的严厉,就像寒冬腊月的一把冰刀刺进张怡的心脏,让她不禁打了寒颤。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张怡吞了吞口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惧怕,说话中气不足:“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一个齐安死不足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帷幔之人语气阴狠,字字充满杀机,随后又问:“西凉人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都已经准备妥当,等刘义荣放出之后就立即行动。”
张怡犹豫了一会,又问道:“现在就差西疆的行动了。”
帷幔那人一抬手,淡然的说:“那边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
“那赵靖宇?”
“先盯紧他,有什么情况来这找我!”
张怡行了个揖手礼便退了出去。
【作者题外话】:温山软水万千,不及你眉眼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