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赵靖宇先是去东市买了一些果蔬,然后去自己的药房里抓了几幅调养身子的药方。
他的怀里抱着昨晚那只可爱小花猫,手里拎着刚买的果蔬和草药,起身前往临近东市的右巷。
路上偏偏碰到几天不见的完颜如雪,看她红润的俏脸,赵靖宇估摸着她的伤寒已经好彻底了。
今天她没再穿那套平时经常穿的将军服,而是换了一件白衣罗裙,头发用琉璃簪子束起,两鬓青丝自然垂在胸前,看起来落落大方,更显女人味。
“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那个黑炭说你去东市抓药了,我以为你生病就过来看看。”
完颜如雪的语气和之前相比柔和了许多,倒有几分关切之意,她口中的黑炭就是李荣基。
赵靖宇正想夸她生了病说话都端庄不少,突然一个书生不小心撞了一下完颜如雪。
下一秒那个书生脸上就莫名其妙被挨了一巴掌,惊得赵靖宇刚要说出口的话迅速咽了回去。
“走路瞎眼了,没看见老娘往这边走吗?”
那书生傲娇的捂着脸,抬起兰花指点点完颜如雪,憋足了劲,娇柔的喊道:
“哼,你好粗鲁,你打人!”
完颜如雪一听,凤眼瞪得老大,撸起袖子准备给书生再来一巴掌,赵靖宇正欲抬手挡住,没想到那书生瞬间秒怂。
瞬间乖得跟小绵羊一样,捂着脸一个劲的给完颜如雪道歉,然后在赵靖宇的震惊中灰溜溜逃跑了。
完颜如雪见赵靖宇一脸吃屎的表情,尴尬的赶紧抱过他怀中的小花猫,边走边偷看他的脸色,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这小花猫真可爱啊,你何时买的?”
“这猫,是我到别人借过来玩一玩,你可别起什么歹心!”
赵靖宇替花猫捏了把汗,他昨晚去醉仙居前,先来了一趟东巷。
这里是上京城混杂居住区,住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有西凉人、高丽人、梁人、外邦人等等,这只花猫就是从一个梁人家中寻来。
自国相被抄家之后,空闲的时候,他都会在东市药房里坐诊,主要是替一些妇女看看病,毕竟这是自己的老本行,轻车熟路。
他的招牌早被太子完颜元济给打了出去,妇女之友赵大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垂髫小儿,都知道上京城有个爱给他们娘看病的赵大夫,不仅人长的帅,关键手艺活一绝。
以至于他们都编了一首名叫《妇女之友赵大夫》的歌谣,在大街小巷传唱。
连个别男的都嫉妒赵靖宇。
当然众人并未看过赵靖宇本人,他每次坐诊都戴着一顶和陈安泰一样的白纱帽子蒙面,这也导致最近陈安泰天天找他投诉,说走在街上老有妇女上来投怀送抱,连八十岁的老太太都找他“碰瓷”。
赵靖宇听后都笑抽了,没办法只能做了个头套,遮住面容。
每次众人听说赵靖宇坐诊,全上京城不管是少女还是年迈已高的妇女都乐意前来一睹风姿。
即使没病也装作有病,可他把整不会了。
当然他的梁人身份没有被众人知晓,众人只知他是当时救了李贵妃的神医。
坐诊期间有一名李氏寡妇身子虚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长时间劳累导致营养不良。
询问病情期间,赵靖宇得知她是被嫁到北元的梁人,深感是同袍,所以也格外照顾,抓药钱并没有让她出。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在逛东市时遇见李氏寡妇,她盛情邀请赵靖宇去家中作客,去她家中才知李氏寡妇家境并不好,丈夫早逝,留下一点房产,还独自抚养一个黄髫小儿。
当时第一次见面时,小男孩就抱着这只可爱的小花猫在庭院里玩耍。
奇怪的是这只小花猫也不认生,一下子窜到他的怀里。
小男孩爱屋及乌,对赵靖宇也自然喜欢,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赵靖宇会讲故事,给他讲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格列弗游记等一堆稀奇古怪但很好玩的故事。
每次小男孩津津乐道的听完,都会托着腮帮问这是真的吗,赵靖宇笑着摸摸他的头,总会回一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昨晚去醉仙居之前,他灵机一动,何不带上小花猫打掩护,正好小花猫与他相熟。
于是便借来一用,就有了昨晚一猫喝退梅姨几人的场景。
完颜如雪撇撇嘴,没有搭理赵靖宇,自顾自的撸着小花猫的毛,脸上露出难以见得的姨妈笑。
拐进东巷时,完颜如雪才开口:“这不是东巷吗?我们要去哪里?”
“送药送猫,还给别人。”
窄巷中一个大伯推着一辆独轮车迎面而来,赵靖宇边说边侧身避开,捎带拽着这个还兴奋撸着猫的拖油瓶,生怕她给老伯一个大嘴巴子。
“男的女的?”
“寡妇,一人带着小孩,挺可怜。”
完颜如雪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是男是女身上。
听到说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她犹豫一会,悻悻然问道:“她是梁人?”
“梁人怎么了,我的患者不分种族。”
“梁人在我们这里地位都低下,只怕给你自己带来麻烦。”
完颜如雪的话一时让赵靖宇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她一眼,面露凶相,伸出右手比作兰花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故作凶狠的说道:“那我还是梁人,做人不能忘本,没你事了,回去养身体。”
说完就抱走完颜如雪怀中的小花猫,自个继续往前走。
完颜如雪摸着微微发红的额头,幽怨的白了赵靖宇一眼,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追了上去,还一把夺过小花猫不让赵靖宇碰它。
赵靖宇只当这妞的郡主病又犯了。
到李氏寡妇家中,他敲敲院门,很快院子里响起一声欢快的稚子之音,嘴上嚷嚷道:“靓哥儿来了,靓哥儿来了!”
“靓哥儿?”
完颜如雪眉头拧成一团,头微微一撇,疑惑的看着赵靖宇问道。
“再问弹你头。”
赵靖宇咂咂嘴,老脸一红,没有说出这个靓字的内涵。
完颜如雪慌里慌张的用手挡住额头,刚刚被他弹了一下痛楚还没消失,噘着嘴反抗道:“你敢!”
赵靖宇看了一眼懒得搭理她。
随后,两人被小孩迎进院子里。
裹着头巾何氏正在里屋织布,听闻恩公前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出来迎接。
赵靖宇并没有多留,把小花猫和篮子里的果蔬以及补药留下,问了近来身体如何,得知已无大碍,他就准备离开了。
何氏对赵靖宇是感恩戴德,感谢他不仅送药还送来果蔬,这些都是她从年头到年尾都舍不得买的东西。
本想留下二人吃午饭,苦于赵靖宇坚决要离开,也只好带着小儿连连感谢。
从李氏寡妇家出来,赵靖宇的心情格外爽朗,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完颜如雪双手抱臂,对他刚刚偷偷给小孩塞银子的事颇有不解:“你直接把钱给李氏不就行了,还把钱塞给小孩作什么?”
“穷人家经不起别人的小恩小惠,生怕自己欠了人情还不起,开头我买果蔬是为了还她借小花猫之情,她收下无愧。
那些药是我以大夫身份去看望病人,她也会收下,但如果我直接拿银子给她,她一定坚决不收,这叫欠人情容易,还人情难。”
赵靖宇小时候吃过穷人家的苦,对穷人的心思摸得很透彻。
完颜如雪自是对赵靖宇这番解说心悦诚服,好感瞬间倍增,忽然幽幽的说道:“你还欠我人情呢,你准备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