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华灯初上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北平的雪地。虽然同样是皑皑白雪,穆霜白却愣是觉得北平的雪要温柔得多,不像哈尔滨城里的,硬邦邦冷冰冰,轻轻一碰就是深入骨髓的冷。
离季宅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季鸣鸿突然停下不走了。穆霜白好奇地看着他: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老穆,陪我演戏吧。”季鸣鸿咧开嘴,“我要是这么毫发无损地回去,我爹保证要暴走,毕竟我之前不辞而别。”
“所以你想装得惨一点?”对方反应了半天才搞懂他的逻辑。
大少爷一个劲儿点头。
“你哪要装?你这腿上不是伤么?”
季鸣鸿摊手:“这点小伤我基本没感觉,你别告诉我你又是青帮又是党调科的,还会把这种伤当回事。”
“你真是……”穆霜白险些被他气出内伤,“哪个叫你之前太能骗人了!对一个普通的少爷来说,这伤可不是小事!还有,骗了我这么久,你不怕我报复你?”
“是你坑我在先。再说了,我是真晕血。”季鸣鸿催促他,“算了,你架着我走就好,咱赶紧回去。”
“我上好的药给你用真是浪费。下回再找你算账。”前者愤愤地拉住季鸣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腰,两个人开始跌跌撞撞地往季宅走。
季鹰已经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了,季音希和阿辜也跟了出来。见到一瘸一拐的季鸣鸿,季音希惊呼了一声,立刻跳下台阶跑到了自家老哥身边:
“哥你怎么了?太久没运动出去一趟把脚给扭了?”
季鸣鸿的视线早就和季鹰的对上了,两人互相瞪着对方,针锋相对地杠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穆霜白只好出声对季音希道:“枪伤。”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场的众人都听清。
季鹰的脸色不善,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气。季音希扭头求情似的望着他,就连阿辜也上前了一步,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都先进来吧。”鹰老大最终还是没能把火发出来,“饭菜还是热的。”他低头看了看季鸣鸿的腿,对阿辜吩咐道,“今天除夕没有办法,明儿一早请个大夫来吧。”
像是得了赦令一般,穆霜白觉得挂在他身上的季鸣鸿瞬间放松了下来,季音希赶紧帮他一起扶着大少爷进了家门。阿辜站在依旧伫立在门外的季鹰身旁,低声汇报:“哈尔滨刚传来消息,一切顺利。”他大致地把事情描述了一遍。
“这两个小子,难得啊。”鹰老大看着三人的背影,幽幽地发出了一句莫名的感慨。
“难得什么?”阿辜不解地追问。
“多像当年,我和英士……”季鹰轻笑了一声,“得一人患难与共,你说得有多难?”
“所以您不打算对他下手了?”阿辜的声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沉浸在回忆里的季鹰没有留意。
“且先看着吧。党调科又如何?特工总部又如何?说到底是少年心性,就该潇潇洒洒,江湖同游。”鹰老大出神地看着一地的银白,“我失去的东西,不想让他们体会一回。”
“可他是党调科的王牌特工之一,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您留着他,岂不是养虎遗患?”阿辜语速飞快。
季鹰摇头:“南叔一直很安全,再加上这趟倒也说得上顺利的送货,让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真心。那小子太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了。青帮的人,‘情义’二字从来不会丢下。只要他不捏着义之一字走偏了路,我便乐见其成。”
“万一将来他对老大您……”阿辜不依不饶。
“这不还有你么。”季鹰没让他说完,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年夜饭可不能错过。”
不管怎么说,众人还是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好年。跟季家人待久了,穆霜白几乎产生了一种他也是季家的一员的感觉,并且默默地希望着能一直如此,嬉笑打闹,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