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成化五年,初春。
锦衣卫北镇抚司内的教场上,二十多个身姿如松,肩宽腰圆的青年人排成两列,整齐地站立在教场一侧的观摩台前。
这些青年人是北镇抚司经过层层选拔,新招募的“缇骑”。缇骑是有侦缉职权的锦衣卫校尉的别称,也就是俗称的“特务”。
锦衣卫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主要职责是保卫皇帝和给皇家撑脸面的。负责侦缉刑事的是锦衣卫下属的两个机构,南北两个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专理皇帝钦定案件,拥有诏狱,专门负责监察京师的不轨、亡命、以及机密大事,是真正的“特务机构”。
锦衣卫下属卫所的人员都是父子世代承袭,儿子接老子的班。但是镇抚司的缇骑却是从民间选拔出来的,因为负责刑侦缉拿,所以需要身手好,或者有特殊技能,来源主要是江湖侠客和商贾之家的弟子。
二十多名年青人都一脸兴奋地看着观摩台上两个掌卫官袁斌和弦子。
这俩人是掌管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罗杲的左膀右臂,外号快刀袁斌和冷面罗刹。俩人的穿者打扮完全一样,都是头戴黑色翼善冠,身穿大红色的飞鱼服,上面绣着龙首鱼身的花纹。
不细看认不出弦子是个俏佳人,俩人不同之处是弦子身上没有带绣春刀,她擅用暗器,在出手之前没人知道她用什么武器。
弦子手上捧着一本花名册,挨个点着新缇骑的名字,点到名的人神采飞扬地跑到观摩台上。
袁斌将一块镇抚司腰牌和一柄绣春刀授予上来的人,从这一刻起,就成为镇抚司的缇骑,拥有了侦缉刑事的特殊权力,这可是无数年轻人梦寐以求的。
腰牌发放了没有一半,镇抚使罗杲急匆匆走进教场,身后还跟着四名带刀的缇骑。罗杲快步走上观摩台,身后的四个缇骑走到观摩台前,站成一排,面对新招聘的缇骑。
罗杲面沉如水,双眼如电,挨个扫视着台前站立的二十几个新人。
这些新缇骑都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台上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站在后排右侧开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说不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算清新俊逸,五官周正,只是双眉间带有坏坏的痞气,此人叫王梓骞。
本来很快要轮到王梓骞上台领取腰牌和绣春刀了,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没想到被进来的人突然打断了,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罗杲,但是从穿着和气质上猜到来人是掌控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罗杲。
罗杲的年龄有三十来岁,中等身材,头戴黑色乌纱帽,身穿青褐色的大缎蟒袍,透露着威严,站在台上腰板挺得笔直,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袁斌和弦子都停下来,静静地看着罗杲,从罗杲严肃的神情,俩人都看出有大事发生,否则罗杲也不会亲自来教场,只是想不出会有什么事。
罗杲看着台前新招聘的缇骑,声音低沉地问:“哪个是王梓骞?”
“大人,小的是王梓骞。”
王梓骞兴奋地举起右手,大声回答,没想到镇抚使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王梓骞的心里有些沾沾自喜。
“来人!”罗杲突然怒喝一声,“把王梓骞抓起来,押送诏狱。”
“遵命!”站在观摩台前的四个缇骑异口同声回应一声。
两个缇骑迅速跑到王梓骞身边,一边一个扭着王梓骞的胳膊,将他从队列中拉出来。
王梓骞大惊失色,冲着罗杲大声叫喊,“大人,小的犯了什么错?凭什么抓我?”
旁边这些新人都被突发的事情吓得不轻,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梓骞被两个缇骑押到观摩台前。
另外两个缇骑吧镣铐套在王梓骞脖子上,将双手铐上。
王梓骞做梦也想不到,刚下还在欢天喜地,一眨眼竟然变成了重案犯,他怒视着罗杲,大声质问:“为什么抓我?小爷究竟犯了什么法,要死也让小爷死个明白。”
罗杲双唇紧闭,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挥了一下手。
两个缇骑立刻押着王梓骞往教场大门走去,王梓骞跳着脚大喊“罗杲,为什么抓我,你个昏官,狗屁的公正严明……”
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心想这小子是不想活了,竟然敢骂镇抚使。
“你们继续。”
罗杲面若冰霜,扔下一句话,扭头离开,
袁斌和弦子呆呆地望着罗杲的背影,也都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王梓骞就是个新招聘的缇骑,身上有什么样的大事会让罗杲亲自带人来抓他?这可是镇抚司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脸疑惑,弦子捧着花名册继续点名。
(2)
袁斌和弦子给新缇骑发完腰牌和绣春刀后,匆忙来到镇抚司内堂,这里是衙门里的禁地,商议机密大事的地方,一般人严禁入内。
内堂里隐隐透露着威严、肃杀的气氛,正面墙壁上有一只铜铸獬豸兽首,獬豸是传说中的神兽,能辨别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是勇猛、公正的象征。
兽首前摆放着一张宽大厚重的桌案,桌案后是一张虎皮座椅,罗杲坐在上面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宽敞的厅房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京城微缩实景沙盘,两边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地图。袁斌和弦子绕过实景沙盘,走到桌案前,静静地看着罗杲。
罗杲显然知道两位得力手下来的目的,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信,头也不抬地向前一伸手。
袁斌急忙探身接过罗杲手上的信,抽出里面的信件,上面只有一行隽秀的小字:镇抚司新招聘的缇骑王梓骞乃朝廷钦犯许执放之子。
袁斌面露惊愕,“王梓骞是许执放的儿子!”
弦子急忙从袁斌手上拿过信笺看了一眼,“这怎么可能,新招聘的缇骑都经过严格的审查筛选,”
“我记得王梓骞的父亲叫王兆祥,在打行做事。”
罗杲抬眼看着俩人,“无风不起浪,许执放之案是东厂查办的案件,但是许执放隐遁江湖,一直没有被抓获。”
“听说许执放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件事。”弦子疑惑地说。
袁斌理解罗杲为何在教场什么都没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镇抚司招聘了朝廷钦犯的儿子做缇骑,东厂肯定会揪着不放,看着罗杲问:“如何处理此事?”
“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这封匿名信,也不知道是何目的,最好……”
罗杲话没说完,但是袁斌理解他的意思,肯定是要一了百了。
弦子看着信笺说:“从字迹上看,写信的应该是个女子。”
“此事不能耽搁,必须马上处理好,你们俩跟我一起去诏狱。”罗杲说完,起身往内堂外走。
袁斌和弦子紧随其后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