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乾清宫里,宪宗皇帝和万贵妃围在一张桌案边,桌案上摆着精致的宫殿模型,旁边有些宫女、太监、大臣的玩偶,已经二十出头的宪宗皇帝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摆弄着人偶玩具。
宪宗帝朱见深算是一个比较奇葩的皇帝,两次立为太子,第一次是两岁时做了太子,他爹朱祁镇也是个不太靠谱的皇帝,外敌进犯御驾亲征,被人家俘虏了,他叔叔朱祁钰趁机做了皇帝,他这个太子就被贬成了沂王,好歹抱住了一条小命。
他爹被敌人放回来后重新夺回了皇位,于是又被立为太子,命运多舛,让他得了口吃的毛病,成了历史上不多见的结巴皇帝。
万贵妃同样很传奇,四岁入宫,十九岁时给两岁的朱见深做了小保姆,从此俩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五岁时朱见深被废掉太子身份,身陷危机中,只有万贞儿呵护陪伴着他。
朱见深十六岁登基后,万贞儿成为贵妃,虽然年龄相差十七岁,万贵妃却是他最宠爱的女人,这俩人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皇上从小就喜欢摆弄这些,还没喜欢够啊。”万贵妃笑眯眯地看着皇上,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万贵妃对朱见深是真爱。
宪宗皇帝拿起一个人偶,结结巴巴地说:“朕……就喜欢这些小人,朕的……第一个小人还是爱妃亲手用泥巴捏的,放……放在太阳下晒干了,再涂上颜色。”
朱见深跟万贵妃在一起的时候,口吃程度算是最轻的,如果是遇到什么事,一着急,基本就说不出话。
万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当时圣上被关在沂王府里什么都没有,臣妾只有陪着圣上玩泥巴。”
皇帝的话勾起了万贵妃的回忆,那个时候俩人担惊受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朱见深的口吃也是这个时候落下的毛病。
“朕……现在什么都有了,还是喜欢这个。”
“臣妾听说倭国贡使刚到了京城,这次不知带来了什么新奇玩意。”
“爱……妃消息灵通啊,礼部……收到货单后……先给爱妃过目,有喜欢的爱妃就留下。”
曹公公急匆匆进来禀报:“圣上,礼部尚书张大人有要事求见。”
“刚……说着,人……就来了,让……让他进来。”宪宗帝喜形于色。
曹公公走到门口,大声宣召:“宣礼部尚书张云斐觐见。”
小太监在一旁掀开门帘,张云斐低着头进来,跪拜:“臣张云斐叩见圣上、贵妃娘娘。”
宪宗帝依旧摆弄着人偶,头也不抬地说:“起……起来回话。”
张云斐显得有些紧张,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启禀圣上,日本国前来朝见的贡使昨晚在城郊的嘉驿馆被杀了。”
宪宗皇帝手上拿的人偶掉落在桌案上,吃惊地看着张云斐,嘴巴张了几下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万贵妃知道皇帝一紧张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急忙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把纸笔拿过来。
宪宗皇帝遇事就紧张,用现在的医学术语说,就是小时候遭受强烈刺激留下的创伤性应激障碍,拿笔的手哆嗦着,写了几个字。
曹公公在一旁瞥了一眼朱见深写的字,然后替皇帝说:“贡使被杀是什么人干的?”
张云斐急忙禀报:“还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锦衣卫昨天派人去驿站保护贡使了,没想到还是被杀了。”
宪宗帝又用笔写了几个字,曹公公大声念着:“把朱骥找来。”
“回禀圣上,朱骥已经来了,在外面侯着。”
曹公公急忙走到门口,“宣锦衣卫指挥使朱骥觐见。”
小太监掀开门帘,朱骥进来,磕头跪拜:“罪臣朱骥叩见圣上,贵妃娘娘。”
宪宗皇帝很生气,用手指点着朱骥,脸憋得通红,一个字没说出来,拿起笔飞快地写着。
曹公公大声宣读:“日本国贡使竟然在天子脚下被杀!朱骥该当何罪!”
朱骥急忙磕头:“臣该死,锦衣卫已经全部出动搜捕凶犯。”
曹公公瞥着朱见深写的东西,大声宣读:“限三日内破案,否则提头来见朕。”
朱骥急忙把额头贴在地上:“臣遵旨。”
(2)
镇抚司内堂寂静如斯,气氛威严、肃杀。
罗杲地站在实景沙盘边,眼睛扫过沙盘上京城的每个区域,神色严峻,一言不发。
袁斌、弦子和王梓骞站在一旁望着罗杲,能感觉到罗杲内心像是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令人生畏。
弦子小心翼翼地说:“据贡使夫人说,贡使携带的本字号勘合底薄被凶手抢走了。”
王梓骞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神态轻松,似乎案情跟自己没有关系。
弦子瞥了王梓骞一眼,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用手戳了他一下,王梓骞茫然地问:“干嘛?”
弦子气得不行,低声说:“汇报案情。”
王梓骞反应过来,“呃,两个凶手是贡使身边的随从,此事一定谋划很长时间了,不能怪我们失手。”
袁斌接着说:“从外面袭击的黑衣人使用的招数跟倭寇差不多,应该都是从日本来的武士。”
罗杲瞥了王梓骞一眼,凌厉的眼神让王梓骞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知道罗杲为何看自己,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
罗杲心里想的是唐婉儿说过的话,现在有点相信唐婉儿的话了,这个王梓骞或许与案件有某种联系。
罗杲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三个人说:“跟大明签订勘合符的虽然是室町幕府,但是朝贡权却落在实力最强的大内氏手里,其它大名都想分享这块肥肉,抢夺勘合符的一定是另外一个大名。”
“既然知道是倭人自己干的,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王梓骞用轻松的口气说。
弦子瞥了王梓骞一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人是在大明被杀的,大内氏会追着我们不放。”
“我怎么会知道那些鸟人追着咱们不放。”王梓骞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袁斌说:“最棘手的是就算知道是倭人干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一个校尉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启禀罗大人,朱大人到。”
话音未落,朱骥急匆匆进来。
罗杲双手抱拳:“属下参见朱大人。”
王梓骞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见袁斌和弦子抱拳作揖,也急忙跟着抱拳。
朱骥顾不上客套,着急问:“贡使被杀有什么线索?”
“还不知道凶手逃到什么地方了,可以确定是倭人自己干的。”
“不管是什么人干的,都必须尽快抓获凶手,圣上震怒,必须在三日内侦破此案。”
罗杲双手抱拳道:“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缉拿凶犯。”
“好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有消息通知我。”朱骥边说边往外走,进来一共说了三句话,转眼工夫就走了。
王梓骞对朱骥很好奇,说话一点不像官场里的人,靠近弦子问:“这人是谁啊?”
弦子没好气地说:“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
罗杲低声道:“备马。”
刚才进来的校尉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