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颖恍然想起这是什么时候。
陆尘刚刚在外完成她交代的任务回来,恰好遇上刺客入宫行刺。
如果李琳颖没有记错,陆尘回宫时,身上本就带有伤。
她望向陆尘,俊美的脸庞尚带着几分稚嫩,未完全长开。
薄唇紧抿,虽然侧眸跟她请罪,声音却是平淡居多。
李琳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身体根本不由她控制。
她听见自己说:“无碍,陆尘,速将这些人拿下!”
声音甚至还带些惊吓过后的颤抖。
明明此时陆尘只有一人,而他对面,足有近三十人。
他像是完全不知自己势单力薄,只道:“是。”
护驾的侍卫几乎全数躺在地上,至今除了陆尘,再没有一人过来救驾。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
紧接着,是惊心动魄地的打斗。
陆尘本就受伤不轻,还要在刺客手下护住她,屡次以伤换伤。
黑色衣袍被长刀数次割裂。
李琳颖看不见陆尘的受伤情况,黑衣看不清血迹,但是她能看到,大片衣袍颜色被染深。
陆尘挥剑将最后一名刺客斩杀,几近脱力地用剑支撑着自己,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李琳颖无法控制地开口,“陆尘,你怎能将他们悉数斩杀?”
“这么一来,如何审问幕后是何人主使?”
曾经李琳颖没有注意,如今她清晰看见,陆尘身形顿了顿,然后低声道:“臣知错,陛下恕罪。”
这曾经是她最讨厌的一句话,每次陆尘面对她的指责,永远只会说这一句话。
脊背挺直,蔚蓝色眸子无波无澜,语气冷淡,与其说是在认错,不如说是挑衅。
然而李琳颖望着陆尘按住剑柄的手,青筋暴露。
脸上更是雪白一片,身后随着他的走动,留下点点血迹。
李琳颖心头一堵。
下面发生的一切,正如记忆中一般。
清理完刺客后,她着急询问:“陆尘,事情办得如何?”
“已经全部清剿,谋逆之人,无一留下。”
“不错。”李琳颖听见自己透着些许满意的声音。
这会,李琳颖似乎终于发现陆尘的脸色太过惨白。
“身上伤势很重?”
身受重伤的陆尘,声音如往前一般,“没有大碍。”
于是,自己没有再追问。
之后,李琳颖没有再询问过半句陆尘的伤势。
反而还因一连几日没有见陆尘出府而责怪。
李琳颖看着曾经的自己,短短四五日,就又派事情给陆尘。
李琳颖恍惚想起,这次似乎非常凶险,陆尘回来时,整个人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
好像就是这时,她在心里认定,陆尘虽然武艺不错,但并非很出色。
时至今日,李琳颖才想明白,不是陆尘武艺不高强,而是四五日时间,之前的伤并未养好。
李琳颖心里怔然。
望着陆尘风姿卓然的背影,她回过神来。
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她告诉自己。
这个时候,他们困难重重,要从一众狼子野心的人中杀出一条生路,容不得她注意这么多。
这些,都是必要做的,他们没有得选择!
李琳颖告诉自己,过去都是逼不得已,那时候她也几乎心力交瘁,陆尘没有言明,她没有注意到,实属正常。
虽然她有一些地方没有注意,可是,她并未亏待陆尘!
陆尘在大唐的一身荣光,都是她赐予的!
想着,李琳颖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场景一变。
出现在李琳颖面前的是,气势恢宏的宫殿,鎏金的柱子上,金龙张牙舞爪。
一个男子跪在白玉阶前,由于视角问题,李琳颖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是陆尘!
陆尘哪怕化成灰,李琳颖都能认出他。
此时的陆尘,一改往日的孤高,黑色长袍因他跪着,垂落在地面上。
脊背弯下,双手撑在地上,正仰着头,望向上面的人。
李琳颖心头狂跳!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陆尘这副模样!
腰身弯下,低下头颅。
果然!
陆尘最终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这才是陆尘该有的样子!
李琳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唇角高高扬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倘若陆尘以前愿意低下头,跪伏在她脚下,或许当初她就会网开一面,陆尘何必遭受这些蹉跎?
不过,李琳颖笑着想,正是如此,陆尘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一条狗,当然要跪着仰视自己的主人。
心道:“只要陆尘愿意匍匐认错,跪求朕原谅,那朕并非不能饶他一命。”
“只是当然就没有昔日那般的好待遇了。”
胆敢背弃主人的宠物,总归要给些教训。
既然要依赖仰仗她而活,就得将那些无谓的自尊收起!
李琳颖抬头,想看看此时的自己,是什么神情。
随着她视线上移,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映入她眼底。
赵雪涵?!
怎么会是她!
李琳颖美眸猛然睁大。
不可能!
能让陆尘跪下的,只有她!
陆尘也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他怎么能向别人弯下脊背!
想到如今陆尘在大秦,或许此刻正是此种姿态对着赵雪涵。
李琳颖觉得自己喉间几乎泛着血腥气。
她猛地睁开眼。
“陆尘!”
看见眼前明黄的帐顶。
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
听见李琳颖的喊声,外殿候着的宫女慌忙跑进。
“陛下?”
金色帐帘被拉开,“陛下可是被魇住了?”
李琳颖缓了缓,白皙的手背朝外挥了挥。
“都下去。”
宫女不敢多言,只好匆匆退下。
李琳颖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朕没有做错。”
美眸中满是偏执。
帝王本就应该冷血无情,若要成就霸业,必须心狠手辣。
“朕做的一切,都是帝王应该做的!”
况且,陆尘隐瞒她甚多,早有异心,她也必须出手对付陆尘!
“没错,”李琳颖喃喃自语,“如果陆尘没有异心,怎么会屡次隐瞒她?”
“当初又怎么会干脆利落地跟随大秦的将军王离开?”
如果不是她下手为强,任由陆尘壮大,终有一日,她只会被陆尘架空权力,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她没有做错!
换做是赵雪涵,她同样也会如此行事!
帝王无情,素来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