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而言,兴许只有王亥一人。
吴国是九州内战船最好的。
水军是吴国最大的倚仗,所以战船在吴国国内管控极严。
倘若要拿到吴国特有的战船部件,除了从吴国入手,兴许只有将生意遍布九州,又是出自素来不参与纷争的商国的王家,能够拿到陆尘所需要的部件。
“不妨开一个价。”陆尘没有多说,王亥笑眯眯地竖起三个手指。
蔚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一眼,“好。”陆尘点头答应了。
王亥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不过,草民可能须得看一看船的图纸。”
王亥的话音刚刚落线,陆尘的目光立刻沉了下去。
对方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说了下去,“虽然殿下的要求已经比较详细,可殿下需要的数目太大。”
“为了避免有所误差,造成巨大的损失,草民需要知晓战船的模样与载重。”
陆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托上,眼眸抬起,视线直直落在王亥身上。
“砰”,声音不响,是瓷器与瓷器相撞的声音。
带着几分清脆,却令王亥眼皮一跳。
陆尘的视线仿佛一道道剑风,割在王亥身上。
王亥甚至觉得,接触到陆尘实现的地方,隐隐有些刺痛。
“不可能。”略带着冷沉的声音,斩钉截铁,显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尘不可能将图纸给王亥一观。
王亥笑了笑,强自按压下心中隐隐升起的惶恐。
“商国素来主张和平,只一心经商。”
“殿下也知晓,多年来,商国从不曾参与诸国的纷争。”
闻言,陆尘看着王亥,唇角扯出一抹很淡的笑意,没有半点温度。
商国虽然多年不参与纷争,可也不是九州中的中立国。
更甚至,在这种混战割据的时代,哪怕是中立国,朝夕之间,也能轻易撕毁协议。
陆尘当然不可能会相信王亥。
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确定。
“王亥。”陆尘淡声唤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王亥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陆尘质疑的,是他方才的话,还是他。
兴许都有。
陆尘看着王亥,嗓音又冷又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商国之前没有参与纷争,现在依然游离在外。”
薄唇轻启,陆尘的神情很淡,语气却很重,“你能保证,以后商国也不会参与?”
王亥眉心一跳,当然不可能。
商国虽然现在没有参与纷争,可九州十六国中,有哪一国当真不想逐鹿天下,成为九州霸主?
陆尘眉目微沉,“既然无法保证,便不要再说此话。”
王亥不死心,想要争取一下。
能令陆尘亲自前来,意味着这些战船定然不同凡响。
他想起自己收到消息,陆尘在秦国边境与大唐的战绩。
依然想要争取一下,“可,吴国的战船部件,应当是其中最重要一部分吧。”
蔚蓝色的眸子微凝,一层寒霜凝结而上。
陆尘看着王亥,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声却令外海头皮发麻。
“王亥,前不久,吴国大都督,周东谨出使秦国,你可知此事?”
王亥心里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陆尘不急不缓地道:“秦国如今与吴国关系尚可。”
他指尖点了点椅子扶手,“我手上也有不少东西,换一些吴国部件,是没有问题的。”
王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图纸,冷汗一瞬间浸透了后背。
“是草民莽撞了。”
若是他再不识好歹,只怕这桩生意彻底做不成不说,极有可能同时得罪陆尘与吴国大都督。
这于他而言,于任何一个商人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陆尘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王亥,忽然道:“还未多谢那日商国前来为秦国祝贺。”
陆尘所提的,是他与大唐签订协议后,回到延阳城后。
九州各国纷纷前来祝贺,商国亦不例外。
王亥一愣,“殿下不必客气。”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此事乃是朝廷遣人前去祝贺,他不过是商国的一介商人。
纵使将事业做得再大,也不过是商人罢了,朝堂上之事,与他如何牵扯得上关系?
怎么这秦国并肩王,反而朝他道谢?
陆尘视线略一扫过王亥的神色,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淡声道:“那日使臣离开时,我恰好遇见。”
陆尘的声音有些意味不明。
“商国使臣的马车样式,挺新颖的。”
哪怕王亥早在与各国打交道中,颇为老练,称得上一句喜怒不形于色。
这一刻,脸色却蓦然变得煞白。
好一会,王亥才按捺下心中的惊骇,回想起陆尘身后那个神秘莫测的天机楼。
“殿下此话,是何意?”
陆尘垂下眼睑,淡声道:“不过突然想起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
王亥几乎想要攥着陆尘的衣袖吼他,此事关乎他的身家性命,稍有不慎,整个王家都逃不过,他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王亥压下心里的惊慌害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方才是草民冒犯了。”
不敢再抱有任何其他心思,已经年逾四十的王亥,却在自家花厅内,乖乖地朝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道歉。
陆尘对此并未言语,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去船厂瞧瞧那些战船部件。”
王亥的脸上勉强挂起笑容,跟着起身,他走在陆尘前面,“殿下这边请,草民带你过去。”
实际上,王亥一开始并未打算亲自带陆尘过去的,可是这会,他怕换成其他人带陆尘前去,根本招架不住。
万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陆尘发现了什么,那便糟糕了。
哪怕是现在,听了陆尘那句话,王亥心中也是没有半分底气,他不知道,陆尘究竟知道了多少。
走在前面,王亥轻轻吐出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再找时间试探一下。
王家的船厂极大。
陆尘走进大门,目光扫视了一圈。
这是陆尘见过,最大的船厂。
所有工匠都有条不紊地行事,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忙忙碌碌,但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