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圣玛格丽特学园。
到前天为止的人体象棋大赛的喧闹声,还有昨天早上一起回老家的贵族子弟们的脚步声,都像幻觉一般消声匿迹了,飘雪的庭园正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
凉亭上也积起了厚厚的雪。摆出举起坛子姿势的女神像所在的喷水池,也像冰雪世界里的景象一般冻结成冰了。铁制的长椅也点缀着黑色和白色的斑纹,在阳光中闪烁着光芒。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早晨。
在跟贵族子弟们住宿的学生宿舍相比显得极其朴素的建筑物——职员宿舍中,传出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的脚步声。
“嘿哟……”
留着一头及肩的浅黑色头发,戴着圆框眼镜,还有一双眼角低垂、像小狗般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她的头上深深戴着一顶附有小圆球的毛线帽,还用重重围在脖子上的围巾盖住嘴巴;大衣里面似乎还穿着许多毛衣似的,看起来胀鼓鼓的;脚上更穿着一双长靴——这样的御寒打扮已经可以称为重装备了。
身材娇小的女性——塞西尔老师把自己双手捧着的五彩缤纷的圣诞节装饰物挂到人口的门扉上,然后又开始到处贴了起来。
“嗯~现在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人在了,就算我弄得更华丽一点也没问题吧……而且那个唠叨的理事长也去了外面,真是太棒啦。咦……?”
察觉到有人正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塞西尔老师不禁凝神听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就见到一位小个子的少年正在积雪覆盖的小路上踏着军人般的规则性脚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整洁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茶色的围巾,头戴一顶圆顶硬礼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礼物盒,看样子似乎正要匆忙地赶到什么地方去。
塞西尔老师面露微笑地说道:
“久城君~早上好!”
“啊,早上好,塞西尔老师!”
少年——久城一弥仿佛觉得很刺眼似的眯起眼睛,随后立即以严肃的态度低头行了一礼。
随着“啪沙”的声响,某处的积雪落到了地上。
冬天的小鸟发出细微的啼叫声从头顶上飞过。
一弥带着“沙沙”的脚步声走到了塞西尔老师的跟前。她究竟在做什么呢?一弥边想边以疑惑的表情注视着塞西尔老师。看到她正在拼命踮起脚跟想把星星的装饰物贴到门扉上面的样子,一弥就先让她帮自己拿着礼物盒,接着自己就替她把装饰物贴了上去。
……但是,他稍微离开门扉观察了一下,又马上走近门扉,很苦恼似的沉吟了起来——
“这个位置真的没问题吗?”“好像有点歪斜了吧。”“嗯~是不是应该再往左上方挪动一下呢……”
塞西尔老师把礼物盒稳稳地放回到一弥的手里:
“没问题啦。谢谢你!”
“嗯一但是,正确来说应该是再往左边挪一点才对啊,老师……”
“艾薇儿同学也回老家了,真是寂寞呀。”
“嗯,的确是呢。艾薇儿也……啊!”
一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脸红了起来。
接着,他又不知为什么使劲甩了几下脑袋,就像在向谁拼命摇头似的。塞西尔老师先是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他的样子,但又忽然像是想到了某件事似的稍微低下了头:
“……整个学园,都变得一片寂静了呢。”
“的确是啊,老师。”
一弥马上点头表示赞同,同时缓缓地把视线转移到塞西尔老师的身上。接着,他又抬头看着门扉上的装饰物烦恼了起来:
“再往左边挪一点,然后再往上……”
“圣诞节你不是有什么要做的事吗?久城君。”
“对了,再往上方挪一点的话……啊,圣诞节要做的事!说的没错!”
一弥慌慌张张地说着,又轻轻地把礼物盒抱在怀里。就像是对待什么贵重的宝物似的,他的动作显得极其轻柔。
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已经不在这里的某个人似的,朝着正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塞西尔老师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而,那里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
仿佛感到很悲伤、也觉得很歉疚似的,一弥低下了头。
然后……
他又似乎有所留恋地向星星的装饰物瞥了一眼……
——就这样转过身去,又继续踩着规则性的脚步沿着小路走了起来。
注视着他今早也显得无比端正的背影,塞西尔老师以明快的声音喊道:
“维多利加同学,她已经起床了喔。从吃早饭的时候开始,她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坐立不安呢。”
“……咦!?”
一弥慌忙加快了脚步。
拐过小路后,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覆盖着积雪的灌木丛中。只有礼物盒上那可爱的黄色蝴蝶结,就像真的蝴蝶一样飘荡在灌木丛上面,以超快的速度越飘越远了。
塞西尔老师面露微笑的目送着一弥远去,然后又像觉得很冷似的合起双掌使劲搓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望着职员宿舍的门扉,开始思索着下一个装饰物究竟该贴到哪个位置才好。
位于法式庭园中心的迷宫花坛的深处。
华丽的花坛如今也已经落满积雪,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位于其正中央的、形状就像糖果小屋一般的小型建筑物,现在也像是覆盖了一层白砂糖似的,在冬季的朝阳照耀下闪闪发光。
在那有着纤细构造的法式窗户中,可以看到一个像是被关在糖果小屋里的妖精似的、美丽得令人大吃一惊的少女的侧脸。
在那张镶嵌着耀眼翡翠的古典式茶几上,放满了MACARON(注:一种以蛋白霜、杏仁粉、白砂糖和糖霜做成的圆形法国甜点)、巧克力酒糖和动物形状的曲奇饼等食物。即使是插在花瓶里的东西,虽然乍看起来有着鲜花的外形,但实际上都是一些五颜六色的棒棒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完全是一个为糖果小屋的主人量身订造的房间。
深深地坐在一张铺满天鹅绒的猫足椅子上,以飞快的速度翻阅着膝盖上的书本的人——是一位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的、几乎让人误以为是白瓷人偶的美丽少女——
一头像是散开的天鹅绒头巾般的金色头发,正反射着耀眼的光亮一直蜿蜒悬垂到地板上。像瓷器一样纤细的白皙肌肤,还有仿佛沉浸在深深湖底似的深绿色眼瞳。脸颊带着蔷薇般的色彩,嘴唇就像樱桃那样充满了润滑的光泽。
但是,跟她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是,她的表情却显得极其冰冷,蕴含着某种犹如百岁老人般的静谧感。
她的裙子是用闪烁着翡翠般光芒的绿色塔夫绸编织而成的。在她的衣袖、衣领和衣摆上,都绣满了一层层的以咖啡渲染过的带深色阴影的茶色蕾丝。以同样的蕾丝做成的茶色帽子,还系着一条跟裙子闪烁着同样光彩的绿色丝带,以及枯叶色的花形装饰。鞋子则是一双被押上了蔷薇图案的长靴。
在那小孩子般的纤细手指上,妈妈送给她的紫色戒指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位让人联想到冬季森林妖精的少女——维多利加·德·布洛瓦,一边忙碌地翻阅着手上的书籍,一边“呼……”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有谁在暗处观察着她的话,这个举动恐怕可以说是唯一能让他察觉到“啊啊,这并不是人偶,而是活生生的人啊”这一点的细微变化了。
这时候,她向墙上的挂钟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以七色羽毛的真鸟剥制而成的标本作为装饰的小型豪华时钟。上面两根指针的位置,表明了现在依然是大清早的时刻。
维多利加把视线从时钟上移开,转而看向手中的书本。
过了一会儿。
她又向时钟瞥了一眼,发现指针只是往前移动了一点点。
维多利加一边阅读着书本,一边无所事事地把手伸向茶几,她从茶几上拿起一块动物形状的曲奇饼,就这样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嗯?”
这时候,她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凝神静听。
虽然是很微细的声音,但却是像军人一样富有规律性的脚步声。
维多利加以老妇人般低沉的沙哑声音说道:
“这个脚步声,应该就是那个不像话的家伙吧。”
跟她的话语相反,她的白皙肌肤上却隐隐地泛起了红晕,但这也许只是错觉吧。不管如何,那都是一种极其微细的变化。
她一边伸手拿起第二块动物形曲奇饼,一边以很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哼,既不算早也不算迟。既不会让我吃惊,也不会让我久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在这种时间出现,也都和他帝国军人的三儿子这个身份相符,的确是个平凡的无聊秀才。真是的,怎么总是这么没意思嘛……久城。”
尽管嘴里是这样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着,维多利加还是放下了手中那本写着密密麻麻的古代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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