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轮接地?你是要只用左主起落架接地?”陆心宇在这一刻仿佛打开了新世界,这TM还能这么搞的?
怪不得徐清让他不要放下起落架手柄,起落架手柄只有一个,是一起控制三个起落架的,只要起落架手柄一放下,那么一个前起落架,两个主起落架全部都要放下来,这显然不符合徐清的要求。
徐清需要的只有一个左主起落架,因而,他必须换一个放起落架的方法。
人工放起落架是可以逐个放前起落架和两个主起落架的,也就是说使用人工放起落架的话,可以完成单单只放左主起落架的操作。
只是人工放起落架的操作通常只会在A液压系统失效的时侯才会使用,现在徐清使用人工放起落架的时机按理说是不太对的。
不过,现在飞机所处的境地也不是什么对劲的样子
徐清眼见时间不多了,厉声呵斥道:“陆心宇,还想活着吗?想的话,那就听我指挥,不要问为什么!”
现在本就是千钧一发,而他自己的想法如果真要娓娓道来,那都要花上不少时间,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陆心宇心头一凛:“好的,我不问,徐先生,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休息室内,徐清所言要继续落地的话同样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他要继续落地?”程光宇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下意识地,他的视线转向旁边的徐显。说真的,程光宇也摸不清徐清到底想要干什么。
很明显的是,他跟徐清这类人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那就只能跟他属于同一类型的人。徐显毫无疑问就是跟徐清同属一类的家伙,或许以他们独特的思维模式还真能搞清楚徐清的意图是如何。
徐显自当思忖之际,突觉一犹疑目光袭来,顿时不悦道:“程司长,你这什么眼神?”
“徐清想要干什么?”程光宇幽幽说道,眼珠子就跟饿了好几天的野狼一般冒着绿光。
徐显头皮发麻,瞧了眼目光炯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五边方向的梅婷婷,稍稍犹豫了下,一把将程光宇拉到一边角落,离着梅婷婷保持一段距离。
“有什么说不得的?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程光宇不解起来。
徐显和徐清那都是脑子里全是疯狂操作之人,这情境要是换给别人,那他们估摸着就不管不顾直接复飞了,才不管复飞轨迹上有没有无人机了。
反正要是落下去要撞巡视车,复飞要撞无人机,纵然无人机数量多些,其他人还是会在下意识里选择撞无人机。
如果运气好,无人机没有撞到发动机或者风挡,抑或是撞到发动机了,发动机却没有停车,撞着风挡,风挡也没有碎,那就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小命。
不过依照徐显目视看到的无人机密度,撞到无人机群和撞到巡视车上的强度估计也都差不多了。要是真的撞过无人机群都能死里逃生,那基本下来之后也不用再干飞行员了,直接去买彩票更实际。
尽管概率微乎其微,可好歹还是有生还机会的不是?毕竟换做别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能想到低空通场的陆心宇都已经算是“其他人”中脑子转得比较快的了。
可是,不管是直接复飞,硬冲无人机群,还是低空通场的选择,都是将自己的命运交予老天爷决定。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意,跟自己基本没有什么关系。徐显和徐清跟这些听天由命的“其他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他们一贯尝试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徐显是听不到徐清跟陆心宇的驾驶舱内部对话的,但是他依着自己的感觉,如果他是徐清,他会怎么办?
“你看到巡视车的位置没有?在中间微微靠右的地方。”徐显指着跑道上停着的巡视车说道。
原本巡视车是在跑道正中间的,之后为了捡饮料瓶,司机师傅为了节省走路路程,稍稍往左拐了一下,那么在相对的进近飞机方向,巡视车就是停在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上。
这原本只是司机师傅为了省力而做出的一个无心之举,可是却成为了此次徐清唯一的生存之机。
“咸池机场的跑道相当宽裕,即便只使用半个跑道,依旧勉强可以完成落地”徐显说到这里,便是被程光宇一下子给打断了:“勉强?你在骗鬼呢?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含蓄了?”
咸池机场是专门面向公务机起降的,对于大多数公务机而言,它们的体型是要比737之类的大型客机要小很多的,咸池机场方面在设计之初肯定只考虑相对体型更小的公务机的需求。
没错,对公务机来说,咸池机场的跑道确实是修得又长又宽,就算只用半边跑道都能落地的。可对737之类的大型客机,半边跑道落地就显得非常非常勉强了,是真正意义的,字面上的勉强。
很多时候,勉强可以很直接地跟不行划等号的。
而且需要注意的是,现在飞机处于单发和襟翼不对称的情况下,而且在短时间内,至少是在落地之前,根本无力再重新起动被关断的那台发动机,这便是意味着飞机在横滚上操纵存在极大的不稳定性。
没错,徐清手上的功夫确实相当扎实,可是再怎么扎实那也是人。一个真正理智的人是需要承认人的局限性的,有些东西确确实实会超过人的极限。
在昆阳河迫降事件中,徐显的飞机双发熄火,虽然没有动力,但是不存在横滚上的偏转力矩,在方向控制上要比单发加襟翼不对称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就是在这个不存在偏转力矩的前提下,徐显才能完成半米之内误差的接地精准度。可若是让徐显换成单发加襟翼不对称,他还能完成这般精准的落地?
没错,以徐清的能力确实有可能创造奇迹,但是同样存在不菲的失败概率,这根本也是不可控的。所以,以程光宇的角度来看,徐清应该不会选择这个方法,这跟硬冲无人机群有什么区别?
“如果飞机正常接地,那肯定就不好把控,可是要是选择单”徐显说着,目光突然瞟到天上的飞机,声音戛然而止。他拍了下程光宇,指向天空飞机的位置:“你看,他想的跟我一样!”
“一样?”程光宇一转身,目光很快顺着徐显的指引,聚焦到五边飞机之上。
“有什么”程光宇一开始还没有看出玄机,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起落架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一个?”
“就应该只有一个才对!”徐显目光灼灼道。
虽然大约可以理解一会儿徐清要怎么做,可是这个操纵的难度同样是惊险万分!
飞机上,陆心宇刚刚拉下左主起落架的人工放起落架手柄,在起落架指示灯上可以看到左起落架已经放下,并且显示绿灯。
“左起落架,放下绿灯!”陆心宇报告道。
“现在你自己进行空中起动,我负责操纵,可以吗?”徐清问道:“事出紧急,可以完全凭记忆完成吗?”
如今徐清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操纵飞机上,哪里还有精力能够分出来再管空中起动的事情。而且,在徐清看来,以陆心宇的级别,独立完成发动机空中起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应该都不需要参考检查单的。
正常来说,陆心宇都是总飞行师,即便发动机空中起动检查单不属于记忆项目,但是照理来说,也该能凭借记忆完成。
当然,常规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徐清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询问一下陆心宇的。如果陆心宇表示无法完全凭借记忆完成空中起动,他势必只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口述空中起动的步骤,让陆心宇跟着自己的要求来做。
现在飞机的操纵本来就是极其耗费精力的,如果还需要分散精力指导陆心宇完成空中起动的项目,那对徐清来说,压力实在太大了。
人的压力极限是有一个阈值的,即便是徐清也不能幸免,要是突破这个阈值,人犯错的机率将会直线上升。不到万不得已,徐清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
只是二号发动机起动事关重大,还不得不做,而且要动作快。
不过,好在徐清所担心的最糟的情况没有发生,陆心宇当即回道:“我可以按着记忆来做!”
正才是一个总飞行师该有的自信,徐清最后还确认了一句:“而且确定不会出错?”
二号发动机刚才是为了表演需要而关闭的,发动机本身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这就意味着,只要空中起动的步骤程序是正确的,那空中起动的成功率基本就是百分之百。
由于二号发动机的重新起动事关之后的复飞动作,极为重要。徐清绝对不愿意看到由于空中起动的步骤程序出现问题而导致的起动失败。
他们只有一次起动的机会,要是这一次起动失败了,就算他们能成功越过巡视车的阻挡,同样还有很大可能冲出跑道。
徐清必须要得到陆心宇的一个准信,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准信。
要是陆心宇有片刻的犹疑,那徐清还不如自己指导空中起动的步骤程序。
“不会的,绝对不会出错的!这个地,我没本事落下去,空中起动难道我还不行?”陆心宇几乎是拍着胸口保证起来。
陆心宇自知在这个状态下,他是没有能力完成落地的,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但是要是质疑他能不能凭借记忆完成一次空中发动机起动,他就觉得有些侮辱自己了。他好歹也是星游航空的总飞行师啊,这点儿事儿都干不了,还当个锤子的总飞行师?
徐清眼角的余光在陆心宇的脸上逛了一圈,最后只是重重吐出一个字:“好!”
“你且自己完成空中起动程序,不用管我这边。我负责操纵落地,你负责空中起动,两边分工,绝不干扰。”徐清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一旦发动机起动完成,立刻提醒我!”
陆心宇抿着嘴唇,狠狠地点点头。
徐清望着越来越近的跑道,眼睛眯了起来:“那么开始吧!”
跑道两侧机坪上,众多的记者发现原本前去推车的安保人员也撤回来了,一辆巡视车就这么孤零零地放在跑道之上,没有人来管。
“哥,这巡视车就这么停在跑道上,那还怎么落地?”一个实习记者很是不解问身边的老记者。
老记者瞄了眼五边上的飞机:“怕是没辙了吧!这个样子,飞机肯定是落地不了,塔台该指挥着复飞了吧?”
实习记者望望飞机的位置,又转到跑道上空的无人机群,指着道:“这些会不会有影响啊?”
老记者哼了一声:“谁知道呢?都是一群不守规矩的家伙!”
老记者手里也要一个无人机的操纵装置,可是他始终只让无人机停在原先的位置,并未逾越半步。他没有清楚地收到机场关于解除跑道上空空域的通知,即便已经有一大群人操控无人机飞到了跑道上空,可是他不做那随波逐流的事情。
“我看这么无人机都在那边,估计禁令已经解除了吧,就咱们还不知道而已。”实习记者尴尬地笑笑。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一个问题:“哥,飞机高度已经不高了呀,咋还不复飞呢?他们在等什么?”
这要是还有人在尝试将车辆移出跑道,那飞机还在继续下降或许还可以理解。然而,现在明显是躺平不管的节奏,机组在天上也应该看得真切,就算塔台不指挥复飞,机组也应该主动提出复飞啊?继续往下飞还有什么意义?
超低空拉平来不了了?换一个单发的零高度复飞?现在的飞行员都玩得这么花的吗?
实习记者这番话下来,老记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或许,或许咱们目测有问题吧,其实飞机高度还是比较算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想干什么?”
忽地,这两个记者前面的安全人员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竟然开始驱离跑道两边的观摩人员。
“兄弟,这啥情况吗?出事了?”老记者还算是很配合安保人员的行动,甚至还有闲情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安保人员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很模糊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上头只让增加安全距离。”
上百名安保人员分成两列,将观摩人员往后推,以便增加观摩人群和跑道之间的距离。
有的人是比较配合的,有些人就不乐意了。现在有车停在跑道上,那飞机肯定是要复飞的,往后退干嘛?要是往后退了,自己之前占的好位子被别人给占了怎么办?超低空拉平本来就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精细操作,要是拉得太远,那不是看了个寂寞?
活动方原计划是让观摩人员再拉开一段距离,以防万一。可是他们也不好广播说飞机要继续接地,出了威胁生命安全的事情,他们一概不负责。
这种话但凡敢说出来,确实能在最大程度上让观摩人员自觉离开跑道附近。可是极易引起人群恐慌,这要是恐慌之下引起秩序混乱,继而出现踩踏事件怎么办?
所以,活动方以增加安全距离为理由通知了安保人员,以求在相对平和的情况下,驱离观摩人群。
然而,活动方显然是高估了观摩人员的配合度。这种毫无理由的增加安全距离的行为引发了不少人的不满,根本就不予配合。
原本是为了在维持秩序的前提下驱离观摩人员,可现实结果是,这反倒是引起了观摩人员和安全人员的冲突。一部分人乖乖地往后退,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留在原地跟安全人员扯皮。
这一幕是活动方始料未及的,可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供他们在捋清繁杂了,因为飞机已经来了。
那个听从了安保人员指挥的实习记者在往后走的同时,突然听到后边传来嘈杂的动静,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跟安保人员扯皮的那些人皆是面带惊恐地奔跑着,远离跑道方向。
“怎么了?”实习记者疑惑道。
便是在这嘈杂的响动声中,发动机的轰鸣声逐渐清晰起来,实习记者猛然惊醒,他立时转向五边望去。
在那不远处的空中,飞机机体的细节已经是清晰可见,耳边尽是发动机的隆隆巨响。
实习记者呆立当场,口中喃喃:“他们要继续落地?”
望着场下跑道两侧有些混乱的人群,程光宇的脸色极为难看。活动方对于观摩人员秩序的失控无疑暴露出他们在能力上的不足。若是在正常时间,观摩现场乱成这样,他早就要去问责活动方了,只是现在需要他关注的只有不久后即将接地的飞机。
徐显的眼中闪过点点精光,成败就在一会儿接地点了
在驾驶舱中,陆心宇正在进行着空中起动的步骤。
推力手柄二发证实收光!
发动机起动手柄二发证实切断!
组件电门右组件证实关断!
在此起动中,陆心宇直接选择了交输引气起动,而非风转起动,这主要是现在他们的速度不大,达不到风转所需的要求。
正常来说,如果是风转起动的话,速度需要超过三百节,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不符合的。
其实陆心宇是省略了一些文字描述的,比如在切断了受影响的发动机起动手柄步骤之后就有一段额外的备注。
内容是发动机加速至慢车可能非常缓慢,尤其是在高高度。缓慢加速可能会被误认为悬挂起动或者发动机故障。如果N2稳定上升,且EGT在限制范围内,继续正常起动过程。
这是提醒机组防止误判发动机空中起动存在问题的,毕竟空中起动和地面起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正常做检查单,这段文字描述也需要读出来,以供PF参考。可如今事态紧急,陆心宇便是省略了这段文字描述,直接进行起动的动作。
管道压力核实最低30PSI。这其后还有一个备注描述,便是如果管道压力不够,可以按需前推推力手柄。
而由于发动机存在单发情况,一号发动机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推力值上,在陆心宇检查管道压力的时侯,管道压力已经达到了四十,完全是足够的。
核实完足够的管道压力,陆心宇稍微沉吟了下,将二号发动机起动电门转至地面位。
此时的陆心宇所有精力都放在N2指数上,他需要等到N2等于或者大于11%时,将二号发动机起动手柄置于慢车卡位。
或许是过于关注空中起动的程序动作,陆心宇甚至没有关注到飞机已经即将接地的情况。这架飞机为了尽可能还原星游6333当时的真实情况,也是为了不让操纵者有垂直无线电高度的参考。此飞机的无线电高度表电子报话功能已经被抑制了。因而,等陆心宇心有所感似的稍稍抬了下头,目视外界的时侯,他赫然发现,飞机已经处于跑道上空了,看这样子,估计距离地面都不足五十英尺了,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两边在奔走的人群。
而陆心宇最为关心的停到跑道上的巡视车同样印入他的眼帘。略一对比飞机和巡视车的相对位置,陆心宇绝望地发现,飞机似乎在使用半边跑道的情况下,还是会撞上巡视车。
在此之前,陆心宇就大概想过,徐清可能是想要仅仅使用一半宽度的跑道来完成接地,这跟徐显的想法是一致的。只是两者不同的是,陆心宇想不明白徐清只让放一个左主起落架是什么意思,而徐显却是大约能搞清楚的。
徐清已经将接地点压得极为靠近左侧的跑道边线了,然而在陆心宇的视角中看来,巡视车很大可能依旧会撞到飞机右侧发动机或者右边下机腹处。
咸池机场的跑道似乎比他预想的要窄一些
“该死,好像还是要撞上了!”程光宇紧张道。
休息室处于高处,一下子就能清楚飞机和巡视车的相对位置。即使徐清已经非常精准地将飞机压到左半边跑道接地,可是似乎飞机的右侧发动机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撞上巡视车。
可要是再让飞机左偏,那就要冲出跑道了。左起落架会立刻深陷到柔软的草坪土层中,引起起落架折断,这同样是相当危险的。
这一瞬间,似乎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原本程光宇还有幻想,巡视车可以从飞机的右侧翼尖附近下方穿过去,这样机翼顶多只会刮断巡视车车顶上安放的照明设备,问题不大。
可现实完全击碎了程光宇的幻想,巡视车的位置恰好对着飞机的右侧发动机,这要是撞上去,岂不是一场灾难?
然而,徐显却显得没有程光宇那般慌张,事情还没有到程光宇想得那般绝境,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不过这还要看徐清怎么处理。
此时此刻,塔台,休息室,以及跑道两侧拉开距离回眸观摩的人,还有附近在高处的零零散散的人群全都将目光聚集到了飞机之上,他们都要看看如此境地,何以绝处逢生。
在那驾驶舱中,经过目测之后发现飞机根本无法安全越过巡视车的陆心宇已然是心神失守,此时即便是N2已经超过了11%,该将二号发动机的起动手柄提至慢车卡位了,陆心宇却是全然像是忘记了这件事一般。
在这驾驶舱内外,加上围观的众多人员中,估计只有寥寥数人相信徐清还有破解之法。徐显是心中已经有了估量,大约知道徐清的想法。而梅婷婷纯粹是出于绝对的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有一种本能上的相信。
可很明显的是,陆心宇绝对不在这寥寥数人之中。他崇拜徐清,然而却没到毫无理由地绝对信任,在此情此景下,就算是陆心宇也在这一刻生出了徐清是不是出错的念头。
正当陆心宇失神之际,一道低沉的声音犹如划开天幕的惊雷瞬间传进陆心宇的耳中。
“愣着干什么?二号发动机起动手柄慢车卡位!”
陆心宇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望向徐清那个充满刚毅线条的侧脸。
徐清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他如何不知道照着现在的情势,飞机右侧的发动机一定会撞上巡视车,不过,即便在此情况下,徐清的面部表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他仿佛就是为此刻而生,便不会为此刻而动容。
徐清确实没有看过一眼发动机指示,但是已经有丰富空中起动经验的徐清知道在发动机起动电门转到地面位之后,大约多久N2就会升到11%。然而,在他的预估时间到了之后,陆心宇依旧没有提起发动机起动手柄的动作,这时候,忍不住的徐清只得提醒一下陆心宇。
被这一声振聋发聩的提醒缓过神来的陆心宇羞愧难当,快速扫了眼上DU显示,确认N2已经超过11%后,连忙将起动手柄提到慢车卡位。
或许真是为自己刚才自乱阵脚而感到愧疚,陆心宇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一下:“徐”
可就在他的第一个字说出来,他身子微微一动,飞机接地了!
在休息室落地窗前的徐显眼睛猛地睁大,握着栏杆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即便他看起来似乎一切胸有成竹,可实际上,徐显承担的压力同样极大。
有计划和能不能完成这个计划是没有关联的,徐显所猜的解决之法就算他亲自上阵也把握不大,他不晓得徐清这个已经很久不摸驾驶盘的半退休“老人”能不能完成这个难度系数突破天际的操作。
驾驶舱中,陆心宇面对突如其来的落地还没有缓过劲来,接着他惊恐地发现徐清竟然在加油门!
飞机接地了,还在加油门!?难道说徐清改变了注意,现在想要复飞了?可是现在复飞的话,还是要撞上跑道上空的无人机群。现在复飞跟刚才复飞的结果是一样的!何必多此一举?
或者说,现在复飞的话,需要直冲一整片无人机群,而刚才复飞的话,只需要强穿上层那一片无人机群。现在复飞可能还不如刚才复飞呢?
不过,陆心宇感觉徐清不是那一种自己扇自己脸的人,像徐清这类人,在做一件事之前早就把后面的步骤计算好了,不可能出现临阵反悔的低级错误。
可是说来说去,徐清加油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从徐清让他人工放起落架开始,他就完全跟不上徐清的节奏,完全就是以一个工具人的姿态行动,这让本是心高气傲的陆心宇相当受打击。
正当陆心宇失落之际,他感觉飞机一阵猛烈的偏转。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由于单发和襟翼不对称引起的向右偏转。可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侯,他惊讶地发现飞机不是往右偏转,而是往左!
飞机在接地之后,徐清不仅是在加了些许油门,还加大了左压盘的力道,这使得飞机开始出现极为明显的向左横滚的姿态变化。
如此行事,陆心宇豁然开朗,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徐清的想法可是,徐清三令五申要求起动二号发动机是为何?就这样斜着穿过巡视车不行吗?
不对!
陆心宇陡然想到一个可能!
就在此时,徐清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看好二发,起动完成,听我口令加油门!”
飞机姿态的突然变化引得观摩人群阵阵惊呼,此时的飞机由于徐清的左压盘,左大翼下压,翼尖几乎贴在跑道外的草坪表面,而右大翼上扬,右大翼上悬吊的发动机舱也随着升高。
随着发动机舱的升高,其与地面的距离逐渐增加,已经堪堪超过巡视车的车顶高度了。
如此惊险而神奇的操作惊得所有观摩人群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方式能让飞机无损地穿过巡视车。
“飞机斜着越过巡视车?这跟低空通场有什么区别?”休息室里,一个航空公司的代表不免吐槽了一句。
在他看来,现在徐清的行为室贴着巡视车堪堪越过。低空通场也是贴着巡视车车顶越过,二者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低空通场还不用放起落架,不是比现在这操作简单?
甚至于这个航空公司代表阴暗地认为徐清就是在炫技,因为比起低空通场,现在通过压盘斜着越过巡视车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更能引起轰动效应。
“无知!”徐显冷冷地驳斥道:“你难道不知道低空通场需要多大的推力吗?在单发加襟翼不对称的情况下,大推力会导致飞机多么不稳定,不知道?飞机不稳定,如何保证对高度和方向的精准把握?”
“那现在就行了吗?”那航空公司代表梗着脖子,还不服软。
“哼!”徐显转过身子,不屑地一笑:“就你也配当你们公司代表,华航真是无人了。”
“有了一个起落架接地,由于有个支撑点,发动机就不需要维持大推力,这样飞机的不稳定性就会减小。起落架与地面的摩擦力作用同样可以维持一定的方向稳定性,而以地面为参考,进行高度修正,不比悬浮在空中操纵来得容易?”徐显毫无保留地对着华航的代表进行了最猛烈的抨击:“若是你能在单发加襟翼不对称的情况下,维持九十以上的大推力,同时完成一个精准的低空通场,那么你该成为天眼杂志历史上第三位独立增刊的人物了!”
徐显下巴扬起:“所以你行吗?”
“差不多了,徐显!绝处逢生都是高兴的事情,别弄得太僵了!”程光宇劝道。
然而,徐显转会落地窗方向,目光依旧炯炯:“绝处逢生?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