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两台发动机提供的强劲动力,即便存在了襟翼不对称导致的飞机在横滚上的问题,但是至少在上升率上并不存在后顾之忧了。
徐清在带起机头的同时,保持压盘的动作,维持飞机航迹的正确。在两台发动机的作用下,在抬起机头的一刹那,正上升率便是产生了。
“正上升!”陆心宇报告道。
徐清瞄了眼升降表:“把盖子盖上吧!”
只要人工放起落架的盖板没有盖上,那起落架就是收不上的。正常起落架的手柄现在是在收上位,而且液压A系统是没问题的,不存在起落架收放的问题,只要人工放起落架的盖板盖上了,放下的左起落架自然会收上。
“好的!”陆心宇松开安全带,人工放起落架的盖板是在中央控制台后面地板上,系着安全带还不方便行事。
很快,陆心宇就搞定了盖板的问题,在液压的作用下,左起落架开始回收,最终没多久,起落架指示灯显示坐起落架收上了。
“起落架手柄中立吧!”徐清稍稍有些疲惫,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哦哦!”陆心宇赶紧将起落架手柄置于中立位置。
徐清大致扫了眼驾驶舱各个仪表电门的位置,顺手将近地襟翼抑制电门给合上了,眼见没什么大问题了,徐清眼皮抬了抬:“跟塔台说一千两百米之后,我们保持高度,自行右转三边了。”
一千两百米,也就是三千九百英尺,这个高度是咸池机场目视起落的标准高度。其实,正常起落的话,并不需要达到一千两百米才能转三边,有时候四百英尺的时候就可以右转了,咸池机场附近一马平川,早些转也不存在地形障碍的问题。
不过,徐清或许是被刚才的无人机群给搞怕了,他宁可先上了高度之后再转向三边,以便稳妥。
陆心宇听到徐清的指令赶紧联系塔台:“塔台,星游6333复飞了,现在保持一边先上高度一千两百米,之后转三边,重新进近了。”
“星游6333,可以先保持一边,高度一千两百米之后右转三边。”塔台管制很快就给出了指令。
旋即,塔台那边急着询问道:“星游6333,没有问题吧?”
陆心宇下意识地先看了下徐清,只见徐清微微摇了摇头才是回答道:“现在飞机没问题了。”
闻听此言,同样接收到无线电通信内容的休息室的众人皆是大喜过望,尤其是梅婷婷眼眶之中都是微微有些湿润了。
“那你们重新进近的话,还继续原计划吗?”塔台询问道。
要是再来一圈的话,机场方面肯定给他们把跑道和跑道上空清理干净了,也不是不可以再来一次,至少再来的话,肯定不会出现巡视车停跑道中间或者无人机群侵占跑道上空空域的情况了。
这种事情的话,陆心宇还要看徐清的意思,只见徐清自己回答了塔台:“原计划取消,这一圈下来,正常落地!”
徐清说完,摘下耳机往遮光板上一扔,转头问陆心宇:“可以接操纵?”
陆心宇愣了一下,连忙将手握在驾驶盘上,确认道:“可以,可以,接操纵!”
徐清很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那交给你了,交操纵!”
“接操纵!”
在完成一整套的操纵交接之后,徐清松开驾驶盘,右手很自然地放在右边大腿上,若是仔细观察,是可以发现徐清的右手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陆心宇瞄了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徐清,小心翼翼地询问:“徐先生,那后面这个落地?”
“你来吧!”徐清轻轻地回了一声:“襟翼不对称的话,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搞得定!”陆心宇连是说道。
如果光光是襟翼不对称一个故障,以陆心宇的能力完成是可以处理的,甚至陆心宇可以独立完成这一切。
徐清也觉得陆心宇好歹是星游航空的总飞行师,总该不是一个草包吧,他倒是挺放心。
“那你飞着吧!”徐清挥挥手:“不用我配合吧?”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来就行。徐先生,如果你感觉累的话,你可以休息的。”陆心宇几乎能从徐清的脸上看出他的疲累。别看刚才就是短短两分钟不到的处置时间,可是其中的操纵设计在短时间内会消耗大量的心力,强度实在太大了。徐清的身体一直不怎么样,在如此巨大心力付出下,徐清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徐清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果然是老了老了就应该退了”
“徐先生,你刚才的操作放在现在的民航飞行员群体中依旧还是顶尖的,首先我自认就做不来。徐先生,要是你都老了,那现在在飞的九成九的飞行员都已经退下来。”陆心宇发自肺腑道。
在刚刚短短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徐清硬是在几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里规划出来一条求生之道,而且在付诸行动。
徐清对于接地点的控制,压盘力道的把握,以及最后飞机方向的修正无不显示出徐清强悍到变态的操纵能力和宛如钢铁一般坚定的意志。至少在陆心宇看来,徐清就是一个完美飞行员的模板,一个几乎没有缺点和短板的榜样。
在此之前,陆心宇只能从一些其它媒介那里得知徐清的信息。如今,真真正正地跟徐清飞一次,飞一次惊心动魄的特情,陆心宇才晓得那些网络上,媒体上对徐清的评价从来不是过分拔高,而是符合事实。
徐清担得起任何的赞美!
如果像徐清这样的人都不能成为民航界的标杆,那谁有这个资格担负起这个责任?
“我累了”徐清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负担:“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已经白白占了二十年的荣光,再占下去,就真的成了贼了!”
有时候,徐清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在X10原型机试飞受伤之后就干干脆脆地宣布完全退出民航界。然而,他那时候想着依靠自己的名声推动X10项目的发展,于是一直将退未退,生生拖了将近二十年。
便是在前段时间,云尚向着他发难的时候,场中之人其实更多的还是看戏的心态,在那时,徐清就觉得自己似乎占着某个位子已经太久了,是要到谢幕的时间了。
可是,徐清岂是那种默默无闻地隐去的人,就算是要退场,他也要搞得轰轰烈烈。即便他知道最后的谢幕表演很任性,也会给清源集团招致局方的诘难。不过有气难出,终究是念头不通,难受得紧。他徐清规矩了一辈子,在这临了谢幕之时,便是要任性这么一回了。
如今虽然超低空拉平的操作没有完成,此时徐清也已经竭尽心力,无力再补做一个超低空拉平了。可过程不同,结果终究是达到了,气理顺了,念头通达了,那自然也就舒服了。
陆心宇听出徐清语气中的坚决之意,怕是徐清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改了。于是,陆心宇也不再劝了,只是微微叹了一句:“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飞行有些没意思了!”
徐清嘴角掀了掀:“飞行确实没什么意思。”
休息室中,程光宇听到了徐清关于取消计划的说辞,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徐清逞强,非要完成那个所谓的超低空拉平操作。如今看来,徐清的脑子还是清楚的。
“走吧!”徐显望着天上已经开始转入三边的飞机,推了下温静姝:“下去吹吹风。”
温静姝瞅了眼下边有些嘈乱的环境:“你这时要是下去,可是要被人给团团围住了。”
“所以更要下去了。”徐显忽地觉得有些索然,也不管温静姝了,径直往着出口走去。
温静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而在徐显离开后不久,梅婷婷跟蓝天航空的副总裁陈逸交代了几句话也跟着出了休息室。
徐显走了,梅婷婷走了,两个最有话题性的人物都不在了,休息室里的人一下子感觉无事可聊了。尤其是那么些媒体代表,他们知道飞机上坐着的不是徐显,而是徐清,这一圈下来,徐清肯定是要下来的,他们必须通知手下抓拍到徐清出舱的画面,这些画面完全可以作为明天头条新闻的封面照。
主角不在了,剩下的人又各有心思,那些媒体代表大部分都在跑到角落处给手下打电话,安排工作去了。
还在休息室中央站着的只有一些航空公司代表以及邀请来的社会名流嘉宾了。
原本被梅婷婷吩咐了一些事情的蓝天航空副总裁陈逸都准备先行离开了,只是在路过云尚身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笑着跟云尚道:“云董事长,听说韩起已经不在鲲龙航空了,你可要守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啊,别丢了老一辈的基业喽!”
云尚眼皮一跳,先是瞧了眼四周围的其他航空公司代表,发觉这些航空公司代表并未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时,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冷笑:“无稽之谈!你们还是担心担心局方对你们清源集团的处罚吧。”
这次徐清顶替徐显参加活动,那绝对是触及底线的行为,不管徐清的名头再大,地位再高,该处理还是要处理的,而且这次处罚的力度绝对不会小。
最近一段时间,清源集团本来就在丢城失地,股价持续走低,如果要是局方再做处罚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可陈逸现在这样子,似乎并未受到影响,甚至还敢对着云尚调侃两句。
要是说其他事,云尚只会颇有底气地反唇相讥,毕竟现在的局面,鲲龙航空就是国内最强,底气当然是足足的。
然而,陈逸直击要害,点出了云尚最大的忧虑,这如何不让云尚心惊万分?
韩起给鲲龙航空递交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甚至于鲲龙航空很多董事会成员都被蒙在鼓里。就在这般严密的封锁下,陈逸怎么会知道的?
别看鲲龙航空现在家大业大,所有航空公司看它都是怵上三分。可要是韩起不在了,鲲龙航空那就是大而不强,绝对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这个就不劳云董事长操心了,民航营运的市场确实很诱人,但是这不是清源集团的唯一收入渠道,甚至不是主要的。想要靠着这个打垮清源,你也太天真了。”陈逸嘲笑道:“你们鲲龙航空也赚了这么多钱了,真就没有想过拓展一下其他业务吗?还是说你们现在都还在吃着那些机票钱?”
云尚脸色一僵,对于陈逸的嘲笑他还真没有什么反驳的言辞。鲲龙航空现在还真就是吃着机票钱,再说其他收入,估计也就是一些周边的销售了。不管怎么说,机票收入始终是鲲龙航空的收入最大头。
鲲龙航空也确实想要跟清源集团那样拓展业务,奈何拓展业务意味着大量的前期投入,有时候投入的效益还不行,这样董事会很是不中意新业务的开发。
没办法,吃机票钱吃得太舒服了,简直就是躺着赚钱。什么拓展新业务?有风险,还麻烦,哪比得上闭着眼睛赚钱舒服?
正是基于这个享乐主义,鲲龙航空自从崛起之后,真就是一条道吃到黑,其业务几乎没有变过。哪里像清源集团几乎打通了民航业务的所有关节。即便之后清源集团的民航营运市场萎缩,吃不了太多的机票收入了。可是给其他公司空勤人员提供训练服务,航食服务,航油服务却是不受多大的影响。
清源集团早已超脱于赚乘客的钱的境界,而是开始赚其他航空公司的钱了。所以,不管之后如何发展,清源集团可能会难受一段时间,但是总归不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瞧着云尚一副吃了瘪的样子,陈逸笑了一下:“这就是说所谓的眼光和格局的差别吗?”
机坪上,飞机飞了一个很小的起落航线,等徐显下来之后,飞机都快落地了。
如今经过机场方面的秩序重新维护,原本散落在跑道两侧的媒体记者早已经与跑道拉开了一段更长的安全距离。同时,其中不少媒体记者收到了他们上司的训斥,赶紧收回悬停在跑道上空的无人机,同时被指派了注意拍摄机组人员出舱画面的命令。
那辆趴窝在跑道中央的巡视车已经被拖走,跑道被清空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存在任何一丝异物了。
当徐显找了一个相对人少的位置驻足之时,飞机已经接地完成,在进行减速了,准备脱离跑道。
这次接地中,观摩人员很明显地可以发现飞机是处于双发运转的状态,根本就不符合超低空拉平操作的前提条件。而且,飞机在接地之后,明显开始减速了,看样子是要脱离跑道了,那就说明这次表演活动怕是已经结束了。
望见这一幕,不少观摩的记者都懵了。不是说这次是要表演超低空拉平吗?前期声势搞得那么大,现在就这般虎头蛇尾了?
可是,更多的识货的记者明白。不久前,飞行机组表演的单轮接地的操作其难度估计比超低空拉平还要高。就算没有见识到超低空拉平操作,能见到单轮接地的惊险到极致的操作也是不虚此行了。
不少记者已经开始讨论徐显的前途是何等不可限量了。
超低空拉平操作已经让徐显声名鹊起,今日这单轮接地的操作再是一曝光,那不是妥妥的烈火烹油,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咱们民航气运不绝,又出了一个徐显,以后又是不愁吃喝了。”一个记者对着同事开心道。
民航原本应该是新闻荒地,所以必须要有一个领袖级别的人物可以持续产生破窗效应,否则他们这些民航媒体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原本徐清和韩起的接班人问题一直困扰着这些媒体记者,毕竟是关系到吃饭的关键问题,可是现在看来,徐显真的是有接班的潜质。
“是啊,民航繁荣了二十年,终归还是要继续繁荣下去。之前徐清名声臭了之前,我还担心以后没东西可以写了呢。”另一个记者随声附和起来。
记者哈哈大笑:“徐清?那不过是老古董了而已!不过,他临在退休的时候还能贡献这波猛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私生子,啧啧啧”
忽地,他在自己身边看到了一个似乎相当熟悉的身影。
“徐显!!!”那个记者在看清旁边之人后,几乎扯起了嗓子,产生了破音的效果:“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显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下移,聚焦到了那名记者胸前的工作证上。在工作证上写明了他的工作单位。
那名记者很快意识到了徐显在看他的工作证,惶恐地将工作证捂住,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我记住你了!”徐显收回目光,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民航自然会继续繁荣下去,不过跟你没有关系了。”
“我”那名记者一下子面如死灰。在他身边的几个同事,甚至犹如避开瘟神一般与他拉开距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少人惊恐地发现原本应该在飞机上的徐显却是在他们左右,那么在飞机上的人是谁?
随着飞机滑入停机坪,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关注到那架飞机上。客梯车缓缓到达飞机旁,一个机务快步上去,将舱门打开。
这一刻,下面所有人,无数的镜头都对准舱门口。
然而,等那个所有人都期盼的人的脚步落在台阶之上时,徐显的嘴角掀起了掩不住的笑意。
出来的人竟然是陆心宇!
“陆心宇?星游航空的飞行部副总经理?”
“他不是这次配合的人员吗?操纵人呢?”
“谁要看他啊?后面的人呢?”
场下所有人对于陆心宇的出现很是不满,他们才不是来看陆心宇的,而是期待着那个取代了徐显的神秘操纵者。
或许是从未被这么多媒体记者注视着,即便是陆心宇也有些紧张,他缓了下,最终鼓起勇气,大声宣告道:“里面的那位说了,他平生最讨厌盲目痴愚,生事造谣之人,如今下面机坪尽是此类有眼无珠之辈,他怕出来看到你们会污了他的眼睛,便是先不出来了,你们先行散去吧,莫要阻了那位离开的心思。”
此言一出,场下一众记者先是齐齐吸了凉气,陆心宇耳中尽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片刻之后,无数的记者朝着陆心宇愤怒的咆哮起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是盲目痴愚,生事造谣,有眼无珠之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里面的人说的?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出来!”
好家伙,陆心宇一番话直接把下面所有的记者全都妈了个遍。在陆心宇嘴里,这么些个记者都是,盲目痴愚,生事造谣和有眼无珠之人,还说看见他们会污了眼睛,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正当记者们的谩骂声不绝于耳之际,徐显的声音陡然盖过全场:“这么激动干嘛?难道不是事实?这段时间造谣我的,我可是都记着呢!我这个人心胸狭小,待到日后,有一个算一个,我可都要收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