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击打在坍塌的土地庙上,噼噼啪啪,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
庙墙碎散成砖石,砸得满地都是,不远处足有两人高的魁梧身影,满身是血,摇摇晃晃。
蓝鹤道人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他的身周还倒着几具尸体,皆是骨骼碎裂,死于他的神力之下。
然则赵海松与“鼠蝠双恶”,皆只在他的周边缠斗,并不与他的神力硬拼。
“也不知你在拼个什么劲!”赵海松不屑的冷笑道,“就为了救两个一无用处的孩子,便要与朝廷为敌,把你自己的命都葬送了。”
蓝鹤道人一声怒吼:“败类!”一拳轰出,幻大的拳头居高临下,往赵海松的脑袋一拳砸落,雨水在拳头的周边飞舞。
赵海松手持雁翎刀,身影在雨中如同游鱼般一划,便闪了开来。
鼠蝠双恶中的鬼钩鼠、刀翅蝠同时出手,一钩一刀,从两侧破空击出,站在蓝鹤道人背上。
即便是有神力护身,蓝鹤道人在飞溅的血水中,亦已是踉踉跄跄。
终于,他身上冷光一闪,变回了原样,不再是两人高的魁梧身形,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仿佛也在这个时候,找到众多的崩裂口,血水激洒。
蓝鹤道人道袍残破,却依旧怒发冲冠,反身一拳,轰向鬼钩鼠。
旁边刀翅蝠嘿笑一声,刀光一闪,蓝鹤道人的手臂往地面掉落。
刷,赵海松的雁翎刀,从蓝鹤道人的肋下刺入,前胸贯出,又很快的往后一拔,血水如柱。
蓝鹤道人跌跌撞撞间,竟是不顾一切的,往赵海松扑去,想要用另一只手扼住赵海松的咽喉。
赵海松又是一刀,将他另一只手也砍了下来,将他踹倒在地,冷笑而又鄙夷的,用刀指着他的咽喉:“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暴风雨中,蓝鹤道人喘着气:“你们、你们这些蛮廷鹰犬,早晚不得、不得好……”
刀光一闪,赵海松划断他的咽喉,不屑的看着他停下最后一口气。
鬼钩鼠挥了挥乌黑的铁钩,笑道:“这家伙倒也硬气。”
赵海松冷笑道:“自不量力、自寻死路罢了。”弯下腰来,在蓝鹤道人怀中摸索,很快的,摸出一块虎状的符石。
回过头来,见鼠蝠双恶盯着他手中的符石看。赵海松笑道:“两位放心,我自然不会独占这法宝,只是法宝只有一个,也不好三个人分。等抓到那两个孩子,回去后,再将它估个价钱,你我三人一同分了它。”
刀翅蝠笑道:“赵兄够义气,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鬼钩鼠嘿笑道:“先去把那两个孩子抓了再说,嘿嘿,那个丫头,倒还是挺标致的。”
三人背对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往前赶去,鬼钩鼠骂道:“妈的,这烂天气,刚才雨还小了点,现在他娘的,居然还越下越大了。”
他们的衣衫都已湿透,高处电闪雷鸣,一道道霹雳,在远处从夜空划下,照亮天地。另一边的深坑,连闪电发出的光亮都无法填满,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随时都有魔影,从深坑中爬出。
赶了一段,发现地上倒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他们带来的、六扇门的捕快,另一人,则是跟随蓝鹤道人一同前来的四名武者之一。
这人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他双目怒瞪,一把铁刀刺入那捕快的胸口。那濒死的一击,大出那捕快意料,以至于那捕快虽有不少同伴相助,竟未能躲过这亡命一博。
赵海松忍不住道:“一群废物。”
继续向前,在雨中飞奔了十多丈,看到另一名武者的尸体,又奔了一段,第三名武者也倒在地上。
这两人皆是被乱刀分尸,虽是如此,却也能看到他们那阵雨都无法洗清血迹的脸上,凝固着不屈的怒气。
赵海松骂道:“这些亡命徒,真是一群蠢货。为了两个没用的孩子,拼成这样。”
他无法理解这些人想法,只是觉得他们分外的可笑。
鬼钩鼠笑道:“死了三个,那两个孩子身边,也就剩了最后一个,看来是不用我们出手了……呃。”他的声音忽的顿住。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行进,转眼之间,便又飞掠了十多丈,见地上倒着一具尸体,却是他们带来的、六扇门中的捕快。
这捕快倒在地上,满脸惊愕。
赵海松蹲了下来,见这尸体,其它地方俱无伤势,唯有额头处现出一个血洞,洞口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犹如被火烧过一般。
赵海松道:“这是什么功法?”
刀翅蝠道:“看起来,像是魔门的武学。”
赵海松站起,与鼠蝠双恶一同往前飞奔,很快的,又是一具尸体,死的依旧是他们的人。
只见这人,双手捂着咽喉,指缝间并无血水溢出,他面容扭曲,充满了惊恐。
赵海松将他的手扒开,看到的又是一个焦黑的洞,洞口不大。
刚才那具尸体,额头上被击穿的洞口还有血水溢出,这人却是唯有丑陋的焦黑,并无一丝血水外溢。
鬼钩鼠道:“好诡异的指法!”
赵海松皱眉站起,拔腿飞奔,很快的,他们又看到了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却是倒在了一块。
赵海松没有去管这两个倒下的捕快尸体,跨过死者,直接向前。
高处有霹雳划过,照亮了前方的山崖,他们看到了一个挺拔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抬头面对崖壁,巍然不动。
从背影看去,那是一名青年,赤着上身,将脱下的上衣绑在腰间。
他的身边,倒着四具尸体。赵海松带来的最后几人,也全都死在了这里。
更远处的崖下,缩着被追捕的少女和男孩,他们一左一右,扶着一名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同样也是浑身浴血,腹胸处插着一把刀,眼看着,也活不了多久。
他们的目光,也都看向了那名青年。
鼠蝠双恶一同看向那青年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警觉。
赵海松的心中快速动念,他记忆力极佳,看着这青年的背影,立刻检索起自己的记忆,看看有没有对的上的人物。谁知没有哪个记忆中的江湖人,与这青年的背影对上。
倒是想起了,前面在那破庙里,那个被他轰走的,看上去像是不会武功的青年。
难道是他?他的目光闪出厉芒。
那青年却是慢慢的转过身来,额头颇高,略有一些鹰钩鼻,面目棱角分明,与破庙里那离开的青年,截然不同。
赵海松知晓自己弄错了,于是将眼前这人,就是破庙时遇到的那青年的想法抛开。
他手握雁翎刀,踏前一步,喝道:“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六扇门办案,你想与朝廷为敌?”
那青年在暴雨中负着双手,冷冷的道:“蛮廷鹰犬,人人得而诛之。”
刷,一道霹雳砸落,贯穿了天地,照亮了青年的身姿。
他就像是黑夜中陡然绽放的烟花,闪耀而又夺目。
“猖狂!”赵海松一声冷喝,雁翎刀划过阵雨,雨水在刀锋的两侧激溅,刀锋以极快的速度,往青年的咽喉推进。
青年竟在他的眼前突然消失,身影一闪,就到了赵海松的身侧,一指点向赵海松的腋下。
赵海松心中暗惊,施展全身功力,快速的移形换位。
那青年却是如影随形,避开赵海松的刀锋,指尖闪动着奇诡的火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各个角度,击向赵海松。
鬼钩鼠与刀翅蝠一同看着赵海松与那青年的战斗,只见两人初始时,还战得势均力敌,不知不觉间,赵海松的形势竟是越来越危险。
那青年的指法,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玄妙,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刀翅蝠目光闪动:“他在利用赵捕头试招?”
鬼钩鼠皱眉:“看起来是这个样子。”
两人同时想到,这一路过来,所遇到的那几具死相怪异的尸体。
第一个被杀者,额头中指,伤口有血水溢出,第二具咽喉中指,伤口已无血水,分明是功力贯入死者体内,直接以指焰封喉锁气。
再后来,是两名死者,到了这里,青年的身边倒着四具尸体,四具尸体的位置隔得极近,分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这青年快速击杀。
此刻,他与赵捕头交手,那指尖带火的指法,角度越来越刁钻,他的步法也越来越玄奥,不知不觉间,便从双方的缠斗,变成了他单方面的压制。
他似乎在利用眼前的敌手,不断的熟悉自身的武学,并因此而突飞猛进。
鼠蝠双恶身影一闪,从侧面往那青年逼近。在他们动弹的那一瞬间,那青年速度陡然便快,身影一闪,竟到了赵海松身后。
赵海松心中大惊,此刻竟是来不及以刀格挡,迫不得已,反手一招。
嗤的一声,他的左手掌心硬生生被击穿,伤口冒出青烟,一股炎气竟沿着经脉,逆流而上。
鼠蝠双恶同时出手,一钩一刀,卷起滚滚雨浪,袭向青年。
赵海松借机抽身退开,想要稳住身形,陡然一口血水喷出。
他明明只是掌心被击穿,从手掌至肺腑的所有经脉,竟都犹如被烈焰焚烧,那种寸寸断裂的痛感,难以忍受。他一边封住自身穴道,一边大骇。
若是被这一指,直接击中后心,他怕是马上便会暴毙当场。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功异法,如此可怖,如此诡异?
这青年……到底是什么人?
——
师皓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在元始洞天里待了那么多天,出来后,尘世中仿佛只过了一瞬。
那元始洞天,竟是如此的玄奇,如此的奥妙,当真是不可思议。
此刻,他独战鼠蝠双恶,身影诡魅,指法凌厉。
鼠蝠双恶的铁钩与刀锋,配合默契,在他的身周,划出一连串光芒,有时亦会彼此对撞,借此变招换招,以出人意料的角度,对师皓发动奇袭。
雨水打在翻滚如雪花的刀身上,被带着拉出白色的线痕,兜兜转转,展开如翼。
刀翅蝠的刀法,快得像是一道道闪电,在师皓的身周卷动。
鬼钩鼠的铁钩却是黑色的,在黑夜中潜藏,出没于师皓目光难以看到的角落,时不时的,犹如毒蛇般窜出,再以刁钻的角度,或勾或挑。
师皓踏着火魅女教他的追魂锁魄步,这追魂锁魄步当真是诡异莫名,名为步法,却是玄之又玄的气机牵引。
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要他在运气,就会有“气机”,追魂锁魄步能够敏锐的感应到这种气机的流动,从而锁定敌人的位置、甚至是此刻的姿势。
鼠蝠双恶虽然配合默契,一正一奇,刀光惑目,铁勾暗袭,但是在追魂锁魄步的气机感应下,皆被他掌握得纤毫毕现。
在火魅女教他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这步法有多厉害,此刻面对敌人用出时,他才能清楚的感知到,这步法的奇妙,当真是不可思议。
鼠蝠双恶越战越是心寒。
他们无法明白,这青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难以理解,他用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步法。
不管他们是如何的竭尽全力,用出毕生绝学,不管他们是如何的费劲心思,施展各种奇招暗招,这青年总是能够以变幻无常的速度、未卜先知般的预判,将它们全都避过。
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觉察到,对方的实力,还在水涨船高。
仿佛他还在熟悉这诡秘得犹如魔影穿梭的步伐,初始时,他就像是鱼入浅塘,只是能够在狭窄的空间里,勉强腾挪。
不知不觉间,这小小的浅塘,对他来说,便已犹如海阔天空,他的身影,仿佛无处不在。
到了这一刻,其实也没有过多久,感觉上,他们就像是从两人夹攻,变成被这青年一人“包围”。
高处电闪雷鸣,青年的身形,也犹如这一条条闪电射下的电花,四面八方,一重重的围绕着他们。
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不断投下的饵料,没有钓住对方,却在将对方快速养大。
不一会儿,这青年便从一条难以捉摸的鲤鱼,化作了他们无法匹敌的蛟龙。
这种感觉,直令他们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