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锦郡的路上,看到许多佃民,在田地里辛苦的劳作。
说是佃民,这些最底层的华夏百姓,实际上已是跟农奴没有什么区别。
像小翰山城这样,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自治权的大家族又或者是豪绅,自然是有的。
毕竟蛮廷也不可能杀尽所有的,华夏族的地主乡绅,为了稳定,多数时候,还是要适当拉拢。
于是,真正可怜的,便是这些最底层的、无助的老百姓。
师皓也曾想过,利用小翰山城地处偏远的优势,种田发展,暗中积累实力。
然而,这是一个有神通有武学的世界,暗中发展个十年,恐怕还不够蛮廷的丞相一只手打,更不用说,那活了三百年之久的蛮廷“太上皇”。
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个人的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
眼看着,城门在望,忽见有大队人马,从城门中冲出。
他们策着马,肆无忌惮的冲击着城门外的百姓,惊得鸡飞狗跳。
师皓看到,那些骑着马的兵士,分成几队散了开来,其中一对骑兵,往这个方向驰来。
他们避到了路边,领头的一名队长停在他们面前,飞扬跋扈的喝道:“你们是从哪来的?”
卢师傅拱手道:“我们是小翰山城的,奉郡侯宣召,前来锦城。”
那人快速扫视了他们一样,从怀中取出一张通缉令,在他们面前甩开:“你们路上,可有看到这样一个女人?”
师皓、卢师傅等一同看去,只见画上画着一名女郎,似乎是个少女,却是蒙着面,发髻上插着一朵五瓣的花朵。
卢师傅笑道:“大人,这姑娘脸都蒙了,我们就算真的在路上见着,想来她也不可能依旧打扮成这幅女贼模样,我们又怎认得出来?”
那人翻过通缉令看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自嘲起来:“说的也是,这样一张画,叫我们上哪去找?还不如连画都不要给,直接让我们到处去问,有没有头上插花、蒙着脸的丫头,反正她面巾一扔、花一摘,我们也不知道是啥模样。”
摇了摇头,又带队前行,显然是知道浪费时间,但上头让他们去搜,不去也不成。
师皓等进入城门,只见城门内的通告栏上,也张贴着那张通缉令,也有许多兵士,在城里分散开来,很搞笑的拿着那些画,挨家挨户的到处问。
“这要是找得到都有鬼!”师皓身边,一名猎户低声道。
卢师傅道:“也不知,这姑娘做了什么,惹出这般大的阵仗。能够犯下这般重罪然后脱身,引动全城搜捕,想必不是普通人。”
小翰山城在锦城内,亦置有一处宅院,住进去后,师皓便取了拜帖,前往侯府。
一路来到侯府,因为走的是大道,周围的建筑伟岸雄奇,花花绿绿的大轿,来来去去。
隔着一条河,河的另一边,却是房屋低矮,肮脏穷苦,仿佛这河的两边,完全属于不同的世界。
而这条大道上来来去去的富家子弟、官家小姐,也永远看不到那一边的境况。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诗句,仿佛永远也不会过时。
来到金碧辉煌的侯府前,呈上拜帖,很快的,有人将他领进去,却在大殿前的角落里,让他待着。
等了一刻钟,师皓隐约感应到,有人在偷偷观察他。
他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暗处观察他的人到底是谁,却只是立在那里,没有乱动,装作全然不知……
——
“那位就是小翰山城的少城主?”少女的声音,从高处墙头上的一角响起,“长得倒还可以,可惜是个贱族。”
那声音尖刻之余,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我为什么得去嫁给这样的人?”
侯府藏地宽广,分有内府与外府,内外只见,用高大的城墙隔开,两侧还置有箭塔。
其中一座箭塔边,有三名少女,说话的人,说话的人,唤作乌苏雅女。
她虽相貌平平,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皇族”身份。
此刻因为那金夏一家亲的政令,眼看着,便要下嫁给了小翰山城的少城主,这让她的心中颇为不满。
旁边一女笑道:“看起来还蛮俊俏的,而且到了那小翰山城,好歹也是个少夫人。”
乌苏雅女呸了一声:“谁稀罕那样一个破山寨的少夫人?嫁给贱族,整个人都贱了一层。你说人比人,怎么就差这么多?
“你们看人家乌苏丽桐,与我一样年龄,侯爷为了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特意办了这场红桐宴,将周边各郡几个世家的公子都请了过来,这是要让她自己挑选来着,我怎么就没得选?”
另一女低声道:“这怎么一样,人家可是县主来着。”
乌苏雅女哼了一声,鄙夷而又不满的往远处那青年看了他一眼。
她对他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却是对他的出身有意见,若是嫁给他,怕是以后两人生下的孩子,都得算入贱族之中。
不顾身边两人的劝解,她不满的甩袖离去。
——
“金族华夏一家亲,这种事说说容易,却哪有那么容易做到?”豪华的殿厅内,郡侯乌苏宝腾放下茶杯,道,“自太上皇开国以来,以整个金族为皇族,以其它各族为中等,以华夏族为低等,文书上虽无‘贱族’一说,但这么多年,叫着叫着,都习惯了。
“皇族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年,丞相现在要搞一家亲,几大世家尽皆不满,除了一个月可台氏,是全力站在丞相那一边的,其它世家全都是暗中杯葛,这般下去,也不知道丞相将来如何一个下场。”
说到这里,乌苏宝腾叹一口气:“但是不搞又不成,我前些日子,见到了月可台家的崇亮公子,他对我说了一席话。金夏一家亲必须要进行下去,甚至现在再来弄,都已经太迟了,早个一百年,就应该弄了。”
旁边听着的,正是他的胞弟乌苏宝地。乌苏宝地道:“大兄,为什么这样说?”
乌苏宝腾道:“你自己也明白,现在所谓的皇族,靠着权力作威作福,腐化到了什么地步?他们的权力是哪来的?全都是太上皇赐下来的,没有太上皇威震四方的赫赫武功,就没有这一整个大金王朝。
“但是,说句不好听的,太上皇又能够庇护我们多久?那些人不明白,我们‘皇族’,就是坐在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上,看起来高高在上,一旦火山爆发了,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打压中原武林,毁中原之法,亡中原之道,灭中原武学之典,掘中原武林之根……这些的确都是有效果的。但是现在看来,一波平了,一波又起,这抗争就从来没有断过。
“反倒是皇族的各大世家,靠着太上皇的恩赏,拥有强大的武典、威镇一方的法宝,但是这些年来,在权力和地位的腐蚀下,根也朽了,志也败了,当年各大世家先人追随太上皇打江山的气魄,也早就没了。
“华夏族的反抗,东一波西一波,以往都不成事,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像我们金族太上皇一般的主心骨。但却是没完没了,这三百年来,从来就没有妥协过。
“金夏一家亲的目的,便是要拉拢所有能够拉拢的地方豪绅,分裂华夏族,以华制华。他们不明白丞相的良苦用心,总说丞相是要葬送皇族,污染皇族的血统,削弱皇族的权威。
“他们就是不明白,丞相在帮大家,从这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上下来,放低一点身段,对华夏族好一点,对愿意投靠我们的中原武林人士,待之以诚,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乌苏宝地苦笑道:“大兄,道理是这般的,但真的没有这么简单。就比如那小翰山城,我有三个女儿,就没有一个愿意嫁过去的,还得从族里去挑一个出来,逼着‘下嫁’。
“她们觉得自己是皇族,嫁给贱族,那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有人说……”
顿了一顿,又停了下来。
乌苏宝腾端起茶杯,哼了一声:“是不是在说,既然我想要遵从丞相之令,搞这金夏一家亲,为什么不自己将丽桐嫁过去?”
乌苏宝地道:“大兄……”
乌苏宝腾却又再次放下茶杯,摆了摆手:“罢了,其实她们的抱怨也没有错。别看我这道理说得好,真要让我将丽桐嫁过去,我却也不愿意。
“不是我觉得这政令不妥,而是我得替自己的女儿着想……结果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先不提这事了,昨晚那女飞贼,可有抓到?”
乌苏宝地没好气的道:“抓什么抓?明昆观那边,也没有说他们到底被偷走了什么东西,夜半三更,那女飞贼轻功了得,那些道士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就知道她蒙着脸,戴着花。
“因为有月可台家的手令,我倒是将女飞贼的画像分派下去了,令全郡搜捕,但要我说,这要抓得到都有鬼。”
乌苏宝腾皱紧了眉头:“明昆观那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惊动到月可台家,却又什么都不说清楚?”
乌苏宝地道:“大兄,既然他们不说清楚,我们也随便应付一下就是了,这抓不到人,也不能怪我们吧?明昆观的观主,底下也有不少人,让他自己抓去。”
乌苏宝腾点了点头,坐在檀木豪华大椅上,道:“让那师皓进来吧,小翰山城虽然不是武林门派,但山城里人口不少,每年上供的粮草、杂税也多,代表的是西蜀百姓的民心,还是要适当拉拢的。”
乌苏宝地出去,到门口让管家将小翰山城的少城主唤入。
不一会儿,师皓进入殿厅,拜见郡侯。
乌苏宝腾点了点头,问了一些小翰山城的事情,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又道:“明日城北的红山,有一场宴会,郡城里的几个世家公子,也都受到了邀请。你到时也一起去吧!”让管家给师皓写了一份邀请帖。
师皓接了邀请帖,告辞离去。等他走后,乌苏宝地道:“大兄,你也让他去参加红桐宴?”
乌苏宝腾道:“等他日后与雅女成亲,名分上,那便是你的女婿,是我们乌苏氏的一家人。另外,我听人说,这师皓虽然只是一个读书人,但颇有一些能耐,这两三年里,建设小翰山城,颇有一些奇效。
“既然有治理一方之才能,以后未必不能成为我们乌苏氏的一大助力。明天你让雅女也去赴会吧,对了,既然邀了小翰山城的少城主,那元荣商会的那个邓、邓……”
旁边管家道:“侯爷说的是元荣商会的邓良?”
乌苏宝腾道:“就是他,你也写张请帖,让人给元荣商会送去吧,反正都是年轻人,热闹些。”
管家应道:“是!”
——
师皓持着邀请帖出了侯府,走在路上。
将红色的邀请帖打开看了看,他心中想着:“红桐宴?”
城北的红山,乃是锦郡有名的景区,只是早就被乌苏氏占了,建了游宫,说一句“贱民与狗不得入内”也不为过,而对于所谓皇族来说,华夏族的百姓就是“贱民”。
他倒是没有想到,乌苏宝腾竟会让他也去惨加这红桐宴,看来蛮廷是真的打算执行这“金夏一家亲”的政令了?
在侯府的时候,他压制自己的内力,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会武功。
此刻走在外头,体内的仙冰诀与玄魅功同时运转起来,竟是连走路都在修炼。
他在心中想着:“必须要有一个契机,能够摆脱与乌苏氏的关系,而又不连累到小翰山城。”
回到住处,将玉清珠取出,悄悄的置于屋檐上,按着圣玹仙子与火魅女所言,让它吸收日月精华,半个时辰后,方才取回。
此刻的他,并不想太过引人注意,是以也未再外出,这一夜,便在自己的住处待着。
等到第二日,算算时辰,他换了一身新衣,带上请帖,前去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