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深处,陈尘云取来一本剑谱,交给师皓。
师皓坐在凳子上,一张张的翻看过去。
桌上的蜡烛,散出晕黄色的烛光,烛光铺开,落在他柔和的脸上。
外头,其他人屏息静气。
过了好一会儿,师皓将剑谱一合,笑道:“没问题的!”
陈尘云道:“真的可行?”
事到如今,他已不担心,这青年会将剑谱骗去,然后连夜潜逃。
毕竟,到了明日,浮云观便要落在奸贼手中,百年英名,毁于一旦。区区一本剑谱,也算不得什么。
他担心的是,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学会摘星剑法……想要在一夜之间,学会一整套剑法,这种事也确实离谱。
更何况,即便学会了摘星剑法,对上寇德求,有没有胜算也很不好说。
毕竟,正常来说,唯有相云玄功,才能将摘星剑法,完美的发挥出来。
师皓起身道:“明日一战,只管交给我就是!”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师皓独自在西厢的院落里,练着剑法……对他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困难。
摘星剑法确实算得上乘剑术,但还远远比不得仙雳剑法。而他所使用的聚景流珠真气,更是胜过相云玄功不知多少。
事实上,在练了两个时辰后,他便已完全掌握了摘星剑法的精髓。
然后便回到房中,继续提炼那全新的神秘真气,等到天快亮时,方才歇息。
对于陈尘云等人来说,这一个晚上,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睡着。
在询问中,他们已经知晓,这位姓师的青年,有七品的修为……和寇德求是同一级的。
但是在岁数上,他明显小了寇德求快二十岁,这就意味着,他修炼的时间,绝不可能比得上寇德求。
当然,江湖之上,自有天才,靠着年龄来判断一个人的真正实力,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
但是明天的一战,讲定了要使用摘星剑法。寇德求练的是真正适合摘星剑法的相云玄功,而且苦练摘星剑法多年。
这青年想要在一夜之间,便在摘星剑法的修为上,将寇德求超过……不过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甚至,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刻,陈尘云等,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然则江湖人,自有一股心气。既然对方凭着一股侠义之气站了出来,那他们也绝不愿意去质疑他,即便是败了,他们也无怨无悔。
若是他胜了,那更是无法磨灭的恩情,以后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虽然如此,心中的担忧,却还是免不了的。
陈燕儿甚至为此,一遍又一遍的,向许小雁打探,想要知道这位师公子到底有多厉害。
许小雁道:“没事啦没事啦,放心啦放心啦!”然后就去睡觉了。
整个道观里,就她睡得最早,也睡得最安稳,仿佛没事发生一般。
到了第二日上午,阳光洒落在荣山上,寇德求率众上山,只见整个道观,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道观两侧的门口,还燃起了硕大的香炉。
道观门口放香炉,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在此之前,浮云观更像是一个武馆,许多东西,也没有那么讲究。
如今,门庭打扫干净,香炉摆出,石碑擦净,众小童穿上道衣,于两侧齐整排开,竟也颇有一些名门气派。
进入正门,只见两侧竟还摆了许多凳子,同时有许多人都已到齐,人数颇为不少。
却原来,卫毅等陈尘云的好友,虽然帮不上忙,但终究是心中不愤。天还未亮,就邀了一大伙人,前来帮忙打扫整理,又请了周边能够请来的众多武林人士,说明内情,邀请观礼。
一时间,周边武者尽皆受邀赶来,人数颇为不少,虽然摆了许多凳子,却根本不够坐,于广场两侧,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着。
这使得檀丹子、唐知镜、青虹道长等人,脸色俱是阴沉。
寇德求更是哼了一声,心中暗怒,想着等下无论如何,都要将陈尘云立毙当场,除了以绝后患,更要让那些师弟从此惧他畏他,以儆效尤。
“众位江湖朋友、武林同道!”陈尘云身穿道袍,踏步而出,先朝四方拱手,然后道,“先师不幸逝世,留下一座浮云观,及些许产业。小弟不才,受先师遗命,担任观主之位。
“寇大师兄,艺成归来,有心取观主之位而代之。我与众位师弟虽然武功卑微,却也不愿退却,因此今日划下道来,请江湖朋友、武林同道做个见证。若是大师兄能够技压众人,我等自然无话可说,从此奉大师兄为观主,马首是瞻。“若是大师兄败北,从此自愿脱离浮云观,浮云观之事,再与他无关!”
转看向寇德求:“不知大师兄可有意见?”
寇德求满脸杀意,阴阴冷冷的道:“我自无意见!”
却听一声长笑,却是圣儒书院的唐知镜排众而出,朗声道:“既然如此,且让老夫多说几句!各门各派,都有一些解不开的家务事,是是非非,难以论述……”
话还没说完,四周嘘声立起。唐知镜却像是浑然未觉,继续道:“大家既是武林中人,最终还是要靠手底下,来见个真章。今日既是浮云观的内部事务,大家便只做个见证。
“第一,非浮云观弟子,不得参与。第二,不得使用外派武学。第三,需单打独斗。第四,既然是比武,想来刀剑无眼。虽说江湖中人,以和为贵,能留手尽量留手,但总有收不住的时候,是以既然上场,便该生死无怨。
“想来,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知诸位,可还有其他说法?”
他功力深厚,竟将周围的嘘声,也全都压了下去。
陈尘云道:“理当如此!”
唐知镜呵呵笑着,退了开来。他自是早已打探清楚,目前浮云观中,本领最强的,便是陈尘云,但也不过就是八品罢了,还因为无法得到仙材,未能修炼浮云观道家真传。
寇德求踏前冷笑:“既如此,且让我领教一下尘云师弟这些年来的武艺,看看尘云师弟,到底有没有资格做这观主。”
陈尘云道:“大师兄,你今日的对手不是我。”拂袖转身,踏步出场。
却见浮云观众道者分开,一名青年道者负着宝剑,踏步而出。
随着这人的出现,仿佛有无形剑气,层层叠叠的压迫而来。明明在此之前,根本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在他踏入场中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已聚焦在他的身上。
气压全场、万众瞩目!没有人说得清,他到底奇特在什么地方,虽然挺拔但并不魁梧的身形,柔和的面容,让他更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而不像是一个负剑江湖的武者。
然而他整个人却又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剑锋出鞘的那一瞬间,便已无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寇德求喝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青年负手立在他的身前,整个人犹如与大地融合在一起,坚不可摧,无坚不摧。他语气淡然,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神采:“小弟重云子,特来领教大师兄武艺。”
寇德求哼了一声:“重云子,我可不曾听说,观中还有这么一人。”
陈尘云朗声道:“重云师弟乃是师父在你走后,方才收下的弟子,是我等小师弟。大师兄你不认得,也很正常。他乃是浮云观的一份子,在场诸位,皆能作证。”
观中道者尽皆应声。同时卫毅、赵融等朗声道:“没错,我们多次前来观中做客,都有看到重云子。”“寇德求,你离开浮云观太久了,连自己有几个师弟都不知道么?”
又有一颇为好听的少女声音,飘飘渺渺:“寇德求,你今日费尽心机,想要夺得观主之位。可惜老观主早就知晓你的狼子野心,特意收下这位重云子为徒,授予玄功,传予武学,就是等着在你欺师灭祖的这一日,让你自投罗网。”
这少女声音其实颇细,但犹如春风拂过,却是无处不在。
檀丹子哼了一声:“浮云观的老观主真有这么一个弟子,还是你们为了保住这观主之位,投机取巧,临时请了人来?”
却见右侧人群中,忽的站起一名老者:“老夫可以作证,当日寇老观主曾请了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同前去观礼。他说重云子乃是他的关门弟子,只是如今浮云观已是没落,多收一个入门弟子,也无需弄什么大礼,只是让我们到场,做个见证罢了。”
又有几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
唐知镜看向那最先出头的老者,冷然道:“卫老,你都隐退多时了,搅合到这种事情里来,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那老者却是卫毅的祖父,他驼着背,叹一口气:“虽说江湖之上,强权便是公理,然则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是非曲直,每一个人都看在眼中。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真真让人看不下去,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站出来说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