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皓躺在床下,屏住呼吸。
床榻边,先是传来身体撞上桌椅的身影,有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桌子也开始晃了晃。
衣服摩擦的声音,进一步加速,伴随着女子的喘息。
师皓屏息静气,全力保持着圣心明镜之法,不让自己受到这些声音的丝毫影响。
靠着那道神秘的玄气,在圣心明镜法的作用下,他能够将两人的动作,把握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他心如明镜,纤尘不染。
此时此刻,他与焦瀚离得太近,任何的心灵波动,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气息被焦瀚发现。
两人的衣服,在桌边快速剥落,然后又是一些恩恩爱爱的,微妙的动作。
那女子果然不愧是鬼极宗精心培养的“女鬼”,还在前段,就将焦瀚服侍得妥妥帖帖,欲罢不能。
以至于,靠着神秘玄气和圣心明镜法来“观察”他们的师皓,都差点道心失守。
师皓闭上眼睛,凶刀当胸,全力保持住内心清明。
嘭的一响,床榻振了一振。焦瀚被妖女挑弄得压不住火,将她一把抱起,扔在床上。
然后就是更大的力量,导致床榻下陷。
床榻开始前后摇动,床上两人滚了一滚,又变成上下起伏。
外头一片幽暗,挂在门口两侧的灯笼,让窗格蒙上了些许的幽光。
楼道口处的烛光,幻灭不定。
师皓开始全力掌握着焦瀚的节奏,趁着他的每一次用力,自己也将劲气,一点一点的注入凶刀。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杀死这位豹门门主。
以七品的根基,刺杀一名五品的高手,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但是正如焦瀚自己提醒他的……我就不信,这样你们还躲得过。
床上的两人,又换了姿势,变成妖女趴跪,门主在后。
随着床榻的每一次摇动,师皓将刀锋,缓缓调整到最佳的位置。
他只有一次出手机会,以焦瀚的实力,他一击不中,就别想有第二次机会。
甚至是,这一出手的时机,若不能找准最好的机会,他也同样会失败。
过了一会,那两人又变成了女下男上,妖女双腿勾住她的门主,搂着他的脖子,发出尖亢的叫声。
床铺摇晃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叫声也越来越高昂。
最终,随着堤防破开,她脑袋向后,半身上抬。
刷!刀尖从她的体内破出。
焦瀚发出一声怒吼,这吼声充满了暴怒。
他何等高手,随着杀气的陡然爆散,已知不妙。
偏偏这一下子,是最紧要的时刻,他自己控制不住的、做着最后的冲刺。身下的美女又死死的抱着他、勾着他。
这一刀极其迅捷,破开床榻,毫无阻滞的刺穿女子,刺入他的胸膛。
这一声垂死的怒吼,仿佛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充满了对生命的愤怒,同时又带着攀升到高峰的兴奋。
远处,有几名侍从等着,不敢靠近。他们先是听到那女子连续不断的声音,又听到他们门主的怒吼。
他们彼此对望,发出低低的,暧昧的笑声。
“真不愧是门主!”有人嘿然道。
师皓身躯一滑,抓着刀,从床下滑出。
看向两人,那女子睁大眼睛,脸上还带着扭曲的、喜悦的表情,却是双手瘫软,惨死当场。
焦瀚却还没有死,他转过头来,看着师皓,伸出手:“你、你……”他的胸膛下,血水横流。
师皓这一刀,出手极准,直接刺入他的心脏。此刻的他,不过是靠着内力,强行压制住伤口。
师皓笑道:“我什么我?是你们自己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凶刀一斩,直接砍下他的脑袋。
失去了压制,刀气在焦瀚体内爆发,躯体随着内里卷曲的肺腑,一同变形。
师皓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背上也是一片冷汗。
他感受到了做杀手的刺激,精心潜藏,等待时机,一刀功成,飘然而去。
这一刀是如此的惊心动魄,以他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可以说是不成功,便成仁。
然则在这个过程中,事实上,他又是精心算计到极点,时间和节奏把握得分毫不差,甚至在整个过程中,完美的掌握着成功的契机,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是胜券在握。
宛如看了一部恐怖片后,将恐惧的情绪释放而出,于整个剧情结束后,所产生的心满意足。
这竟是一种莫名的、令人难以忘怀的体验。
没有去管床上的两具尸体,师皓于桌边落在地上的搜了搜,搜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大约二十多两的碎银。
又到楼下搜了一下,有用的东西不多。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片混乱的声音。
师皓知晓,月牙儿带兵赶到了。
没有时间多待,他趁着这片混乱,往外头潜去。
——
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整个大兴城,人山人海,一片热闹。在夜里锦绣繁华的花街,反倒安静下来,一家家花楼,关门闭户,花楼里的姑娘们,也都在休息。
“醉春风”同样是一片安静,夜里挂出的彩灯都已收起,整座华丽大楼,都静得仿佛没有活人。
豹宫深处,“三绝鬼屠”厉欷明,与“阴阳鬼怪”鬼啸人,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两具尸体,尽皆黑着脸。
焦瀚的脑袋被刀砍了下来,滚在床头,双目怒瞪,死不瞑目。
那无首尸身下压着的女人,扭曲的娇躯,还能看出最后的愉悦。
厉欷明与鬼啸人,都是在城外得到密报后,匆匆赶过来的。
其中,鬼啸人个头瘦小,披头散发,穿着灰色裘衣,形样古怪。
他咬牙切齿:“焦瀚这蠢货,竟然连自己的床下躲了个人都不知道?”
厉欷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只能说,这杀手藏得实在太好,而且必有功法,压制体温,隐藏气息。否则,隔得这么近,焦瀚就算再大意,也不可能全无所觉。”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在梁上,一个在梁下。这根本就是隔着一个床板,焦瀚作为五品高手、一门之主,咫尺之间的距离,都没发现敌人,当真是不可思议。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竟然能够藏得这般全无气息,而又能够如此精准的把握住出手的时机?
鬼啸人皱眉:“究竟是什么人做的?”
厉欷明沉声道:“看这样子,恐怕是元丹霍家失窃的那把英业刀。而昨夜,那盗走英业刀的‘狂刀恶侠’昊兴华,也的确是潜入过豹宫。虽然焦瀚认定,他给了昊兴华致命一击,还让底下人大肆搜捕。
“但现在看来,那昊兴华根本没有受伤,反而瞒天过海,误导了焦瀚,再先一步潜藏于此,伺机偷袭。”
鬼啸人动容:“此人竟有这般胆力、魄力?不是说他只有七品的根基么?”
厉欷明道:“虽然是七品,但从各种迹象来看,此人来历极其古怪。他不是邪莲三宗的人,但似乎精通邪莲三宗的武学,也曾有连斩两个同阶好手的记录,并因此而博得‘狂刀恶侠’的名头。
“他曾参与封神石之事,又与翡翠美人有关,但却无人知晓他的真正来历。我们魔门一向以隐蔽与诡异著称,他却比我们魔门各宗,还要诡异。”
说到这里,厉欷明微露后悔之意:“因他与夜百合,与翡翠美人之事有关,我们方才全力拿他。结果连他的影子都还没有摸到,就被他杀了焦瀚。唉,早知如此,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惹他。”
他身为魔门五品高手,竟然开始后悔,不该去招惹一个七品之人。
若是传到他人耳中,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他自身却是殊无笑意,而且也实在笑不出来。
鬼啸人亦是头疼:“这却如何是好?除了焦瀚之外,我们在豹门里,虽然也安排了一些重要人手,但为了确保隐蔽,豹门绝大部分人,都只知有门主,不知有鬼极宗。还有与豹门交易的各路人马,焦瀚暗中拉拢的豪门大户,这些全都是没有他都做不成的事。”
厉欷明摇头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焦瀚死的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其它帮会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如同一只只恶狼扑向垂死的病豹,疯狂的抢夺豹门的地盘、生意。有的想要从豹门身上撕下肉来壮大自己,有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取豹门而代之。
“而我们鬼极宗毕竟无法走在明处,若是直接占据豹门,必会引来崇仙门的压制。目前崇仙门在大兴城的主观中,至少有一位‘龙紫仙武’鲁锦坐镇。龙首山之事事关紧要,鬼极宗未来气运皆在此举。
“巴姥姥乃是我们此役大敌,也是首要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实不能再去招惹崇仙门八大武仙中任何一人’。”
鬼啸人叹道:“但是失了豹门,我们在大兴城等于被斩断了站稳大兴城的双足,接下来,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做,这可如何是好?”
厉欷明咬牙道:“事到如今,与其花时间在群狼口中硬守豹门,甚至不惜暴露我宗在大兴城的存在,不如彻底放弃豹门。将豹门里的几个自己人全都撤回,所有和我宗有牵连的证据,全都湮灭。断尾虽痛,但好过为了守这已经残缺的尾巴,再误大事。”
鬼啸人道:“但是没有豹门,我们在大兴城寸步难行。”
厉欷明淡淡的道:“不!还有一人,或许可以交易。”
鬼啸人道:“但那昊兴华呢?此仇报是不报?还有他和夜百合手中的翡翠美人?”
厉欷明摇了摇头:“焦瀚自己蠢,死了也就死了。翡翠美人虽然重要,但这昊兴华虽只七品,却实在太过诡异,我们当前重点,还是先面对祖坛,不可再去惹他。
“焦瀚之死,也不用跟他扯上关系,设法对外宣称,焦瀚是运功出了岔子,自行暴毙,至于他人爱信不信,也与我们无关。”
鬼啸人叹一口气:“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不报仇,但他自忖杀了焦瀚,与我们鬼极宗结下深仇大恨,恐怕还是会冲着我们来。唉,罢了!还是先按你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