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说的是事实,我在前天,也从那名老匠人口中打听出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驱的言语打消了我的疑问。是这样吗,那时驱在卡尔卡松留下,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
“谢谢,矢吹先生……”朱利安用滑稽的语调向驱的援助火力表示了感谢,继续说了下去。
“从窗口往下望去,资料室里的费斯托正好坐在那个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感慨良深地读着今晚就将交付他人之手的圣·乔治书函。罗什福尔瞄准之后,发射了事先从资料室搬来的石球。石球划过一道小小的抛物线,击穿资料室的玻璃,成功击碎了费斯托的前额。图书室里的西蒙娜、妮可还有吉赛尔听到了这个声音。接下来罗什福尔举起弩弓,装上一支也是从资料室的箭筒里取来的箭,向凭靠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费斯托的心脏射去。弩应该是吉纳维芙生前令人制作的现代弩弓中的一把。罗什福尔曾受妻子的引导,练习过弩箭,技术颇为高超,这点在证言里提到过了。或者是为了谋杀费斯托的计划,他重新练习过了吧。总之箭分毫不差地插入了德国人的左胸……”
“开什么玩笑!”沉默了一阵子的让-保罗怒吼起来,“案发当晚,我们将这座山庄从里到外搜了个遍,包括阁楼,压根儿没发现这么个奇怪的器械。”
“他完成这份恶毒的勾当,所花时间不需要一分钟。”朱利安无视让-保罗的抗议,继续说着,“罗什福尔一瞬间将投石机分解,将弩弓也分解了。之后他双手满满地抱起投石机和弩弓的木质部分,回到了索讷神父等待着的书斋,将木材分毫不剩地全扔进暖炉,按动点火装置,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哦……”索讷神父发出了如梦初醒的叫唤声。
“不止如此。罗什福尔借口烧火时有烟,让索讷神父您打开了窗。这时他按动藏在暖炉内部的收录机,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声音。这就是为什么碎裂声发出后直到雷雨开始下为止,身在图书室中的人感觉的时间要比索讷神父您感觉的更长的原因了——虽然误差再大也不过两分钟。
“罗什福尔虽然瞄准了费斯托的头部发射投石机,但他也没有确信可以完全命中,令其当场毙命。按照他的计划,就算石球打偏了也没关系。只要能打破窗玻璃,他最低限度的目标便达成了。接下来他只要再射一箭就行。可是投石机的性能超乎了他的想象。费斯托前额被击中,死人一般瘫倒在椅子上。然而罗什福尔没法确定费斯托是已经断气了呢,还是只是身受重伤昏迷过去了。他按照原定计划,用弩弓补了一箭,从结果来说,将费斯托杀死了两次……·娜迪亚。”朱利安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带你进去过阁楼和储物室吧。那时你就该察觉真相了。按照索讷神父的证言,罗什福尔抱着的木材,是一束建筑用材边角料一般的,形状不规则的加工木材。可是,请你回想一下,摆放在储物室里的木材是怎样的……”
“对啊,是些手腕粗细,连着树皮从树上砍下来的,干燥过的木柴。”
我愕然地叫道。对,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我完全没有对这点有过丝毫的留意。
“不只是木柴。我接下来讲的是些不需要用到推理中的冗余情报。凶手使用清洁派的石球和启示录的弓箭,是有着其必然性的。思考一下这个凶器的属性你就明白,合适的钝器明明还有无数种,为什么偏偏要使用球形的钝器?要是想手拿工具将人砸死,锤子镇纸都是好选择,可是这种东西没法用投石机射出去。考虑到空气阻力与旋转,为了射击的准确性,投石机的子弹必须是球形的,罗马时代的投石机子弹就已经是石球了。石球和弓箭本来都是远距离用的武器。凶手身处的一定是室外。正因其身处室外,才不仅仅要用重物砸死被害者,为确保谋杀成功,必
须接着往被害者的心脏里射入一箭。这就是尸体被杀害两次的理由。现场明明暗示被害者是坐着被砸死的,可是被砸中的是前额上方,这一位置只能解释为被害者站立时被凶手从正前方击中。只有考虑石弹是由正面斜上方乘着抛物线的轨迹飞来时,才能解释这一个谜。原本我们以为凶手是将站立的人砸死,再将尸体搬到椅子上并往其胸口射箭,凶手的这么一个过分复杂的行动也能得到解释了。费斯托是坐在椅子上被砸死,坐在椅子上被射杀的。石球与弓箭,先后两次的杀害,头上伤口的位置,将这些元素组合起来考虑,结论从一开始就昭然若揭了。问题只是有没有将弓箭、石球从被赋予的启示录的意义中剥离出来思考。
“矢吹先生委托我进行的调查,就是为了确认这么一点。插在尸体胸前的箭的角度,粗略估算过后,能否暗示其是从对面栋的阁楼窗前射出的,这就是矢吹想确认的点。离弦的箭所划出的抛物线的偏角,当然无法像子弹一样精确估算,角度也要比子弹大得多,可是如果只是横穿中庭的距离,并不会产生太大的误差。各位基本上可以这样考虑,被弩弓强力的弹簧弹射离弦的箭,是几乎呈直线地插入被害者胸中的。这是一个专业的物理学家的判断,你们没必要怀疑。不过这点儿物理嘛,也就是初中的水准罢了。”朱利安笑着说。
“得益于矢吹的调查,我的推理已经基本上被证明了。”
原来如此,驱委托他做的调查,并不是为了计算出凶手的身高。我想起驱说过,费斯托谋杀案里并没有时间诡计,有的话也是空间诡计。那时的我真是一点儿也没明白啊。
“费斯托谋杀案依照计划被执行了。预料之外的要素是让·诺迪埃出现在现场,拿走了圣·乔治书函。罗什福尔是隔着一个中庭远距离谋杀费斯托的,没办法同时夺走书函。按照罗什福尔的计划,在尸体发现后,书函大有各种方法可以到手。于是,在费斯托被杀的第二天早晨,我们就发现了种种奇妙的迹象。罗什福尔自称昨晚深夜乘马出了一趟远门,实际上是去突袭了沙德伊村诺迪埃的家。骑着马横穿那一片荒原到那个村子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恐怕他是在途中某一点让人给他准备好小汽车或者摩托车了吧。在罗什福尔的公司里能为他效劳这一类杂务又不问理由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另一方面,妮可怀疑罗什福尔在客厅与费斯托交涉的时候,就已经取得了圣·乔治书函,在第二天凌晨,她将罗什福尔的书斋翻了个底朝天。又或者,妮可已经隐隐约约怀疑是罗什福尔杀死了费斯托。她在费斯托被谋杀的现场若有所思,被罗什福尔发现,之后两人陷入激烈争吵,这个情景被我和娜迪亚偶然目击到了。我也是昨天才听西尔万说起,妮可在将沃尔特·费斯托带到资料室之时,目击到了重要的一点。她发现清洁派的石球没有摆在应有之处。可是直到案发之后,她才领悟到这一点。可能她还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吧。妮可之所以在资料室陷入沉思,或者是因为这个理由。